唐初楼正扶栏远眺,目光悠悠望出去,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相爷。”唐连放开阿瑶,待要上前提醒他一两句,却被他抬手止住。
唐连只好闭口不言,心里却是疑惑,转而望向夙玉、泛香,他二人也都是无奈摇头,一副茫然无解之状。
正不知如何是好,便见唐初楼返身走到亭子中间的石桌边坐下。
“阿连,把你那幅岳州图拿来。”
唐连这才恍然,忙将图从怀中取出,在石桌上铺展开来。
唐初楼垂目看了片刻,伸指在图上某处点了点,道:“此处离露骅台还有多远?”
唐连道:“大概有半里地,从露骅台上去不要多久。”
“有三条路可走。”唐初楼沉吟道,“往南折转下山到塔楼,往北行是象山北麓,往东翻越横岭到蓟州,依你看,咱们走哪条道比较好?”
唐连默了片刻道:“塔楼那边,叶如诲他们怕是早布好了重兵,往北去还是在叶家的地界上,往蓟州方向走似乎是要稳妥些,但路途遥远艰险,也非是好的退路。”
唐初楼不语,只微微颔首,半皱着眉盯着图又看半晌,方抬起头四下看了圈,问道:“岳朗跟上来不曾?”
泛香忙道:“跟上来了,在下面山道上。”
“叫他上来。”
泛香立刻前去传话,不多时便见岳朗奔进亭中。
唐初楼也不等他行礼,便出声相问:“你那里还剩多少人?”
“方才点了下,粗粗有三百来人。”岳朗满面愧疚地垂下头,继而跪倒,“都是属下等办事不利,害相爷置身如此险境。”
唐初楼道:“眼下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先起来。”
“是。”岳朗听命起身。
唐初楼叹了口气,道:“也怪我太大意……”他身为一国之相,竟能当众自责,却也难得。
阿瑶由不住抬头看他一眼,却见他也正朝自己看来,心里咚地一跳,忙又低下头去。就听他又开口道:“阿连,你那里呢?”
唐连道:“还有两百来人。”
唐初楼略沉了沉,道:“岳朗,你选五十精兵往横岭去。其余人等全部到野蜂塘暂避。”
唐连闻言一愣:“相爷的意思是……?”
“他们给咱们留的那三条路,咱们一条也不走。天黑后从野蜂塘照原路返回,还由宏光寺大门杀出去。”
原来他打得是这个算盘,先以调虎离山计引开叶如诲他们的视线,然后再趁其不备杀个回马枪。唐连登时醒悟,随即便不无担忧地道:“可是相爷,即便咱们能冲出去,却仍要回到岳州城内,眼下沈平又倒戈叶家,如何出城却是个大问题。”
唐初楼点点头,顿了顿,缓缓伸手到怀中取出一只锦袋,交到唐连手上:“阿连,你拿着这个想法子去见这个人,他会帮咱们出城。”
唐连接过锦袋打开,内里却是只木牌,木牌上正反面各刻有字,正面上书一个大大的洛字,四角却有四个小小的福字,至于反面,就仅只一个羽字。他愣了愣,不解地望向唐初楼:“这是……?”
唐初楼将桌上的岳州图收起递给他,道:“好好看看,你会知道你见的人是谁。”
唐连接过图,与那装木牌的锦袋一起放入怀中,心头却瞬时便明白了。他曾仔细研究过这份岳州图,对岳州城各处也可算是了如指掌,木牌所指应该便是城中那家洛家福庄,至于要找的人,相信到那里自然便会见到。
“阿连明白。”唐连虽如此说,面上却有犹豫之色,眼角余光不由自主瞥向在亭边站着的阿瑶,终是放心不下。
唐初楼如何看不出,面上却是淡淡的,道:“既是明白了,那便去吧。”
“遵命。”唐连躬身朝他拜了拜,转身朝亭外走去,走到阿瑶身边时,脚步微微放慢,低声道,“十二姐,你莫乱跑,还是好好地跟着相爷。”
阿瑶忧心忡忡望住他,但当着唐初楼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低低道:“你小心些。”
唐连“嗯”了声,从她身边走去亭外,径自去了。
耳听得脚步声去远,阿瑶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几分担忧几分无奈还有几分伤感。她知道他叫自己好好跟着相爷,是一心为她好。只是,好心归好心,有些事情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简单,她此次往岳州路上种种所为,只怕早就触怒了唐初楼。唐初楼不杀她便罢了,又怎会在自身难保之际,还顾着她?
所以,恐怕这次,她又要让他失望了。
便是为自身安危着想,她也不可能留在唐初楼身边。当然,这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好运气溜得掉。
正这般想着,便见泛香朝她走过来。
她心里一跳,便听泛香道:“相爷叫你过去。”
果然还是跑不掉,阿瑶闭了闭眼,袖中双手不觉中已紧攥成拳。她咬咬牙,横着一颗心走过去,朝唐初楼躬身行了个礼:“相爷。”
唐初楼的目光如电般在她脸上扫过,看不出内中情绪。然后他站起身来,也不说话,解下身上披风披在阿瑶身上。
阿瑶也不知他是何意,正自惊疑不定,他已牵住了她右手。
“走吧!”他道。
☆、第33章戏中人1
出露骅台往南半里多地,折转向东下山,便到野蜂塘。
野蜂塘夹在两峰之间,原有个极大的水塘,后来也不知为何,水塘渐渐干涸,变成了大泥滩,再后来便慢慢成了野草蔓生的荒地。春夏两季时,这一带漫山遍野都是不知名的野花,引来大批蜂群,由此得名。
已入冬季,野花尽都凋零,蜂群自也渺无踪影。
纷扬的大雪将遍地枯败的野草染上层层白霜,满眼凄清。
坡上有座茅草棚子。这是当地的养蜂人搭建来的歇脚处,有一间房屋那么高大。而今天寒地冻,蜂群俱已散去,养蜂人也随之离去。茅草棚子搭建得十分结实,棚子的一边是几块木板搭成的床,上面铺着厚厚的草秸。
夙玉带着几个卫兵寻了些干草和枯木烂枝,在棚子里点了个火堆。
唐初楼站在棚前,久久都未进去,风雪扑面而至,染白了他的眉发。阿瑶默然站在一旁,眼看他面色沉重地凝望迷迷惘惘、白茫茫一片的四野,暗忖此刻他心里必定也不轻松。历来只有他将人玩弄于股掌间,却未想有朝一日竟会为人算计,落到如此窘迫危险的境地,这种滋味想来不那么好受。
泛香与岳朗随后赶到。
岳朗已按唐初楼吩咐在大队人马离开后,派出五十兵士引了大部分追兵去横岭。情势与唐初楼预想中的所差不多,因为大雪的缘故,他们下来野蜂塘的痕迹大都被掩盖,故而虽有少部分追兵往这边而来,却都往塔楼的方向去了。
“这雪好似越下越大了。”唐初楼抬头仰望天空,喟叹道,“只怕一时半会停不了。”
泛香道:“天冷,相爷先进去吧!”
唐初楼点点头,却并未立刻进去,默然片刻道:“我们不可在此久留,雪再这般下下去,恐怕就走不得了。”
“那便不可等到天黑了?”夙玉历来很会揣摩他的心思。
“嗯。”唐初楼道,“先在此休整半个时辰,若雪不停,一个时辰内必得离开。”
不然困死他们的很可能不是叶如诲,而是这场大雪。他们所带的补给不多,来得又匆忙,连冬装都未穿。风雪中的三四百名兵士,除去警戒和巡逻的士兵,大部分人都在背风处休整,虽说有铠甲护身,到底抵御不了寒冷。这样的冰天雪地,别说十天半月,便是三天都经受不住。
唐初楼吩咐岳朗道:“让弟兄们都喝口酒暖暖身子。”
“是。”
岳朗应声去了。
唐初楼又站了片刻,方转身往茅草棚内去。棚子的门有些矮,偏生他长得又有那么高。他不得不微弓起身,进门的时候还记得有阿瑶这么号人,微微侧头看她一眼,道:“你也进来。”
棚内要暖和的多。
泛香抱了些草秸过来,在离火堆两尺开外的地方垫了厚厚一层,又铺上随身带的垫子,这才请唐初楼过去坐。
唐初楼走过去坐下,转目看看后面的阿瑶,道:“过来。”
阿瑶自进来后就一直站在门边,听得他唤,不由微怔,顿了顿,还是听命走了过去。
唐初楼指指身侧,道:“坐。”
阿瑶心里忽上忽下,也不知他要怎样,只有先挨着他坐下。
火燃得正旺,扑面的热气烤得她的脸有些发烫,而脚底因鞋子湿透,仍是冰凉。唐初楼弯腰拣了根树枝拨拨火堆中的木柴,斜睨她一眼道:“你可以把鞋子脱下来烤一烤。”
阿瑶咬咬唇,摇头:“不妨事。”
“随你,一个时辰后可就不知什么时候再有火取暖了。”
却也是这个理。阿瑶想了想,还是将鞋子脱下,放到火边去烤着。
唐初楼垂目看了会她脚上湿漉漉的布袜,又道:“把袜子也脱了吧。”
阿瑶红了脸,抬头看看他,又看看他身边侍立着的泛香,有些难为情。泛香倒是识趣,解下身上的水囊递给唐初楼,便转身走到了门边背对着他二人,她这才将袜子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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