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又与她何干?
管他们谁输谁赢,你死我活也好,鱼死网破也罢,那都是他们的事。只是此次变故非同一般,恐怕要牵连不少人,阿连……阿连随侍他左右,第一个便跑不掉。她得想法子见阿连一面,无论如何也要让他避开才好。
只是此刻阿连在哪儿呢?她要如何才能赶在到岳州之前与他见面,劝说他与她一同离开。
苦思之际,车马已在一幢酒楼前停住。正是午间,店内食客甚多,几个雅间自是早没有了,好在楼下大堂之中还有几张空桌。小二引他们几人过去,一时落座,只等饭菜上桌。
菜肴还需些时候才能上来,这当口,阿瑶去了趟净房。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从进大堂起阿瑶便觉有人在盯着她,从净房出来后这种感觉便越发强烈。她一面小心翼翼留意四下,一面穿越竹径往回走。
“瑶姑娘。”没走出几步,果然有人在后面唤她。
她转过身,便见翠竹间走出个身穿黑色布衣的男子。
那男子抬手在阿瑶眼前晃了晃,这刹那她看到他手掌中有枚女子用的发簪,联想到之前那货郎和街角处看到的人,她又岂有不明之理?也不知该说这唐庭是小孩心性还是胡搅蛮缠好?提醒一次便罢,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莽撞行事,是急着要报那落水之仇?她由不住冷笑:“是他让你来的?”
“十四爷让我同瑶姑娘说一声,今晚亥时三刻,他在绿柳坡等你,不见不散。”
“我若不去呢?”阿瑶道,唐庭也许还不知道,他而今已威胁不到她什么了。
“哦。”那人微怔,琢磨片刻却道,“去与不去,瑶姑娘自己斟酌,在下告退。”
绿柳坡在白城以东二三十里地处的龙岗镇附近。由此可想见,唐庭对秦放歌的行程是如何的清楚,仿佛一早便知晓他们会在龙岗镇停留一般,不然也不会选离这镇子不远的绿柳坡与她见面。
瞧着时辰差不多,阿瑶还是决定去绿柳坡一趟。
已是亥时二刻过半,趁着夜色,阿瑶出了歇宿的鸿福客栈,朝着东南方的约定地点而去。
坡顶上有个八角亭,于绿柳掩映下现一角飞檐,楼上有幽微的灯光透出,依稀有人影晃动。阿瑶略一迟疑,还是走了上去。将到亭子时却忽见几道人影自西边林中一掠而过,眨眼的功夫便都进了亭子当中。
空气里浮荡着一股甜香。阿瑶心头一动,便止住了脚步,寻思片刻,却不进入亭内,一个鹞子翻身从外直上了二楼,摸到一扇窗格边站定,透过半开的窗缝间往内看去。
唐庭果然在内坐着,在他对面站着刚进去不久的阿芙。
“你来做什么?”唐庭语气不善,似乎并不欢迎阿芙的到来。
“十四哥这话问得好怪,昨晚上你被那伙流寇捉去,我不惜冒险救你,几乎被人困死在火中,你倒好,自己独个溜了,如今反倒问我来做什么。”
“你这是在兴师问罪?”唐庭冷笑,“蠢材,谁要你来救,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混进去,原打算好好摸一摸那帮人的底细,结果全被你给打乱了。”
“你……”阿芙向来是个要强的,被他骂做蠢材,又岂肯干休?立刻反唇相讥道,“你才是蠢材,敢情你这使得是苦肉计,给那女人捆住丢进水塘里也是故意的?”
唐庭道:“就是故意的又怎样?”
“哦……原来如此!十四哥这是看上那女人了?想豁出命来讨她欢心?我倒没瞧出来,你竟有肖想他人弃妇的嗜好。”
唐庭冷冷道:“也要分人,比如十五妹,我便不做这般肖想。当然,十五妹眼下正当宠,还不是弃妇。”
听他二人唇枪舌剑地斗嘴,阿瑶由不住意外。原以为他们都是太后的人,必定比旁人要好些,谁知私底下竟也有龃龉。听阿芙话里的意思,昨晚那场火竟不是她放的,如此看来,这唐庭便更是可疑。
就听阿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唐庭,你这混蛋,竟敢咒我成弃妇,你……”
“行了,不过是玩笑话,你也当真。”唐庭半真半假地打断她,跟着话锋一转,“相爷今日有信,叫你即刻赶去岳州与他们碰面,你不是老早便想见相爷,还不快去?”
他真是狡猾的可以,一句话便令阿芙转怒为喜,脱口问道:“这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相爷催的急,你还是快些走吧!”
阿芙欣喜不已,转身便往外走,走至楼梯口时却忽回头道:“你还要留在这里等那女人?”
“我得盯着她去岳州,不然一个不留神,只怕她又跑了。”
“她敢!”
“她如何不敢?不是已经跑过一次了……”唐庭缓缓言道,“有一便有二,我得盯牢点才成。”
“那便辛苦十四哥了。”阿芙点头微笑,顿了顿却道,“十四哥,咱们才是一路的,为了那女人伤了和气可多不好,你说是不是?”
唐庭也不言语,只是望着她笑。
阿芙又道:“我也是为了十四哥你好,虽说如今相爷不要那女人了,可她到底跟过相爷,又岂容他人染指?还有太后,她老人家若知道你这般护着那女人,必定雷霆震怒。十四哥,你可得为自己多想一想,别一时冲动为美色送了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十五妹说的是。”唐庭沉声相应,懒懒道,“多谢十五妹这般为我着想,相爷那里还请多多美言才是。”
阿芙噗嗤一笑,道:“只要你听我的话,自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唐庭似是低低应了句什么。阿瑶已没心思去听,她的全副心神都到了阿芙身上,眼见阿芙下了楼,忙从原路一跃而下,紧紧跟了上去。
☆、第25章玉露娇
去八角亭以东半里地外是一带杂木林。阿瑶眼见阿芙同几个随从进入林中,也紧随着赶过去,叫道:“阿芙!”
阿芙在斑驳的树影下站住,略带了几分惊异回头朝她这边张望。待看到阿瑶走至面前,面色便更难看了三分,恨恨咬牙道:“你怎在此?不好好去办相爷交代之事,来这里做什么?”
对她这番连珠炮般地质问,阿瑶却是恍若未闻一般,只望着她微微一笑,道:“我要见阿连。”
“唐连?”阿芙微皱起眉,似是不可置信,稍后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十二姐是傻了么?居然让我帮你带话给唐连。”一面笑一面已打了个手势,几个随从立时会意,悄无声息站到了阿瑶四周一转,将她包围了起来。
阿瑶眼角余光在那几人身上淡淡扫过,却是不以为意,反而更朝她走近一步。
“你会带的。”她轻声道,“我有要事禀报相爷,若迟了一时片刻,耽误了大事,十五妹担待得起么?”
“什么要事?你跟我说便是,我自会去禀报相爷。”
“可我信不过你。”
“你……既信不过我,那你便自己想办法,那边不是还有唐庭,你干什么不找他,却要找我?”
“唐庭,呵,我要是信他,还找你做什么?”
“真是好笑,你既不信他,也不信我,却偏偏要我帮你联络唐连。难怪相爷不喜欢你,原来你真是傻的。”
“傻也好,蠢也罢,我就找上你了。毕竟,你对相爷忠心耿耿,不似唐庭……”
她这番话话里有话,阿芙还想继续听下去,她却又不说了,倒叫人有些不上不下的。阿芙等了半晌,得不到下文,没好气道:“我凭什么帮你?”
“凭你对相爷的忠心。”
“可我讨厌你……”
“我也讨厌你。”阿瑶不咸不淡地反击回去,笃定道,“我要见阿连,到岳州之前,必须见到。”
“你这贱人。”阿芙被阿瑶的语气态度刺激到了,她有什么资格支使自己,她以为她是谁?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媵侍而已,早被相爷弃若敝履,也配在她面前指指画画。
她怒不可遏,恨不能一剑刺死阿瑶,终究还是有所顾忌,没敢拔剑相向。但这份恨意总要有发泄处,她扬手一巴掌拍过去,本想给阿瑶记耳光,谁知手没落到阿瑶脸上,颈中便先是一疼。
阿瑶先发制人,腕上扶摇铃不知几时抵在了阿芙玉白颈间,金环外缘的尖锐的倒刺随时都会割破她的喉咙。
“你……你敢杀我?”阿芙僵住,昂着头一动也不敢动,却是气急,对着几个随从大叫道,“你们都是死的啊,还不帮我把这贱人杀了。”
几个随从未料此变,一时都大惊。但阿芙既在阿瑶手上,他们又如何敢妄动,自是束手无策。
“杀你?”阿瑶朝四下乜了一眼,道,“十五妹,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恨你。我只要见阿连……相烦你代为告知。”
“你不恨我,可我恨你,我恨不得杀了你。”阿芙虽受挟制,气势却不减。
“那便可惜了,十五妹今日之愿只怕难偿,岳州事未完前,你还杀不得我。”阿瑶将抵住阿芙脖颈的扶摇铃更挨近一些,淡淡道,“所以十五妹还是得勉为其难帮我办了这件事。”
“你休想!”阿芙怒道,但随后就软了口气,颈上的刺痛令她不得不屈服,“除非……除非你把扶摇铃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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