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仙劫 (唐律)

　　随便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因为是在梅香的回忆里，北辰影并不担心会有无聊人跑来打扰。
　　偏头看见梅香在对面坐下，北辰影微微皱眉问道：“你也想做个旁观者？”
　　“我只是不想再经历一次，毕竟，幻城已经没有我可以报复的人。”梅香耸了耸肩，毫无保留的将心思说了出来。
　　知道她没必要欺骗，北辰影不再多问，只是顺着梅香的目光，朝此处灯光最明亮的地方看去。
　　那是琉璃夜总会用来举行拍卖的舞台，在这里，每个即将献出自己身体的女子，都要登上那个舞台。
　　很显然，梅香也曾登过。
　　只不过，这次梅香让北辰影看到的正主，并不是她自己。
　　“她叫春黎，早我一天被卖进这里，当然，她比我要漂亮，所以她的价格也比我高的多。”眼看着舞台上的帷幕徐徐升起，梅香平淡的开口介绍。
　　放眼望去，携带着满脑子**而来的客人们，皆是情不自禁的摒住呼吸，期待着帷幕后的尤物亮相，更期待着自己满意的尤物最终归属自己。
　　“春黎登台的那一日，我就偷偷的藏在帷幕边上，除了春黎，谁也没发现我。”指了指自己曾经藏身的地方，梅香这样说道。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的确有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正在偷偷观看舞台上的春黎。
　　“她比你单纯。”北辰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不过她并不后悔说出这话。
　　投给她一个异样的眼神，梅香不服的提醒：“她也是我。”
　　“是吗？”北辰影讽刺的反问，在梅香反驳之前，她便接着说道：“即使同样满怀仇恨，她至少没有手染鲜血，而你……我可不认为你这个杀人狂魔能和她相比。”
　　“北辰影，你……你……”
　　“我怎样？”盯着梅香指着自己颤抖的细指，北辰影笑着追问。
　　像是怒火积聚到了零界点，梅香猛地收回自己的手指，愤愤不平的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别忘了，追究到底，北辰一族是在你手上毁的。”
　　伪装的微笑僵硬在脸上，难看的紧。
　　因为某种情绪不受控制时，就会跑出来的妖艳血眸，自动的冲梅香透着杀气十足的红光。
　　很满意北辰影的反应，梅香一不做二不休的追加一句，道：“若不是你利用北辰一族的生命做代价，恐怕七城早就被异兽践踏干净了吧。”
　　“那又如何？”
　　梅香本以为北辰影会发怒，没想到气到极点，她反而只是笑着仰脸，状似随意的问了句：“那又如何？”
　　“你……”
　　“我的父亲是我杀的，我的朋友是我杀的，我的族人，还是我杀的，可那又如何？我杀都杀了，你若认为，我和你一样，那你就这样认为吧。”
　　反正，这是事实，她无力改变，也没有机会再去改变。
　　至于梅香之前问的，她有什么资格说梅香的不是。
　　事实上，她从未想过自己有资格，只不过她北辰影任性妄为了那么久，即使到了一无所有的地步，也不会去限制自己说话的权力。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即使会得罪整个术界，即使会加速跌进面前的深渊，她北辰影也不会做出任何退缩。
　　直直的望着北辰影的血眸，梅香仿佛失了心一般，无力的瘫下了身子。
　　是了，事已至此，说出来那又如何呢？
　　就算她将北辰影犯过的罪全都列举出来，北辰影也不曾动摇过丝毫认命的心思。
　　反倒是她，从得知李恒死去的那一刻，从李家没落的那一刻，从李家主母将她卖进琉璃夜总会的那一刻，从她在帷幕边偷看春黎登台的那一刻，她无时无刻不再认命。
　　看着机会一次次从自己手中溜走，她从未反省过自己，却总想着报复别人。
　　也许该是她这种人应有的结果，本因幸福美满的人生，才会一次次染上污点，抹不掉，洗不净。
　　顺带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就是命，是她梅香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好的命。

　　☆、第六章：酒乱情迷

　　“北辰少主，你说，要是登上琉璃舞台的那个人是你，你会让别人选择你，还是你主动去选择别人？”
　　沉默过后，梅香仿佛忘记了之前和北辰影闹得不愉快，又恢复了平平淡淡的旁观者身份。
　　重新将目光移向舞台，看着春黎一步步从帷幕后走出，那张粉妆浓墨的俏脸上，分不清是喜是悲，正如北辰影此刻的心情。
　　从她在红枫林里选上墨轩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出了自己去选别人的决定。
　　只可惜，现在的她，居然有些后悔当初那么主动的跑去招惹墨轩。
　　若是当初她再狠心点，再坏蛋点，或许，墨轩亦能好好的活下去，继续做他的叛逃者。
　　“凿齿，不介意的话，让服务员来杯酒吧。”直接唤出梅香体内的异兽，北辰影提出莫名其妙的要求。
　　“梅香”没有答话，但没过多久，不知守在何处的服务员便送来了好几种酒水。
　　来琉璃夜总会享受的是人，而非酒，所以这里的酒水并没有绝佳的味道，反而和外面最低等的劣质酒差不多。
　　挑挑选选，端起一杯度数最好的烈酒，北辰影毫不犹豫的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一杯后，心中堵住的气总算顺畅了不少，北辰影这才说道：“你不会故意让春黎出场，耗费时间吧。”
　　“放心，梅香很快就会出现。”
　　“姑且相信你一次。”喃喃低语了一句，北辰影拿左手手背磨蹭了一下右手手心，这才又端起了一杯烈酒。
　　看北辰影端着酒杯，不断摇晃杯子，让杯中的液体一遍一遍的当初涟漪。
　　又被凿齿控制的梅香，充满凶光的眼神直接投向舞台之上，转瞬间，春黎的表演直接跳过，眼前的一切，迅速变成了登上琉璃舞台的最后一个环节。
　　是选择主动出击，还是放弃主动。
　　这点上，春黎其实和当初的北辰影很像，即使被迫沦为风尘女子，站在琉璃舞台上也要咬牙选择自己想选择的人。
　　“你知道她选的是谁吗？”
　　“飞鹰特勤队队长，莫问。”早料到“梅香”会问，北辰影有准备的给出答案。
　　挑了挑眉，梅香略显诧异的问道：“你怎会知道的？从这里，根本看不到莫队长。”
　　“无需看。”早在她还是那个任性的北辰少主时，肚子待在幻城想要考核封占师的她，在那些无聊的日子里，总会缠着叶染夕说她和柳青衫的故事。
　　时至今日，叶染夕和她的邻家哥哥算是有始有终，但柳青衫和莫问的结局，却谁也说不清探不到。
　　在打击罪恶这点上，莫问或许是个正人君子，但他本人的个性，其实阴森的很。
　　也就柳青衫这个笨蛋，心甘情愿踏入有他存在的危险区，换做是别人，就算有十条命，也不会笨到主动去撞枪口。
　　“如果当初梅香没出来捣乱，也许莫队长真会选了春黎。”
　　“那只是也许。”
　　“你就这么相信柳青衫比春黎好吗？除了琴，其他的春黎都比柳青衫要好的多，不是吗？”
　　面对“梅香”的质问，北辰影缓缓偏过头来，伪装的微笑不知何时染上了诡异的神采。
　　正当“梅香”迟疑着要不要加快故事的进度时，她听到北辰影这样说道：“都说异兽专情，一旦喜欢上了，就算死也不会改变初衷，我看未必。”
　　皱了皱眉，“梅香”没有反驳，只是耐着性子等北辰影接下来的话。
　　“也许，异兽只是不懂，才会简单的认为，自己最先有好感的，就是自己可以选定一生的伴侣。”
　　若是照这种简单的逻辑，先选上莫问的春黎，的确会和莫问有个完美的结局。
　　只不过，时光倒流回这一刻，让不失高傲的春黎碰上冷酷阴森的莫问，恐怕在擦出爱情火花之前，他们就会互相伤害个体无完肤。
　　要知道，如今的柳青衫，可是一步一步退到最后，埋葬高傲，深陷危局，才堪堪留下那么一点影子在莫问眼底。
　　扬起唇角，“梅香”冷笑一声道：“说的好像你们术法师就很懂爱似的。”
　　“或许，我们也不懂。”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不如意，那么多身不由己。
　　手心的“玄”字不断散发出炽人的热量，时时刻刻提醒着体内术力不支的事实，计算着墨轩差不多该做好准备了，北辰影这才故作无事的继续等待接下来的故事。
　　也许凿齿还想看看北辰影对待这个故事的反应，所以它并没有刻意拖延时间。
　　琉璃舞台上，春黎的芊芊细指缓慢而坚定的自己选定的那个人。
　　不甘心的其他客人们，和北辰影一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在暗淡灯光下十分突兀的阴影，他丝毫不在意琉璃舞台上生了怎样的变故，只一个劲的灌着服务员送来的低质烈酒。
　　因为春黎的关系，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锁定他，即使他不在意周围的环境，也不得不清醒的面对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下的事实。
　　扫了眼周围，不等春黎大声宣布，她选的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