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媚娘当时的眼神,即便是被那个男人一剑刺穿胸膛,她仍旧笑脸已对,还说什么她死了那个男人就不用死了!”
那天晚上,我拖着几千斤重的步子回到了狐狸洞,消失几天的狐媚娘正坐在石洞上,手里拿着那支簪子。
我想起有一次她提到往事,竟然可以那样轻描淡写。
“被男人抛弃啊,我也遇到过,还好,总是能过去的。”
能过去吗?如果可以,那又为何看到那支簪子之后失控,又为何这般消沉。
寒月凄凄,寒雪皑皑。狐媚娘坐在那寂静的犹如一尊雕塑,动也不动。
这样的夜虽然还算明亮,可我仍旧看不清她的样子,但那样的身影在空旷的雪山之中更显凄凉。
其实,是她自己选择了死,并非那个男人杀的她。
那个男人,亲自刻了那支桃木簪,那个男人,与她曾经沧海,那个男人,承诺了要保护她,不在乎她的身份,然而,也是那个男人,背弃了他们的誓言,反过来要取她的命。
世人都说妖恶除妖,而有些人做出来的有些事,让妖精都接受不了,而这个妖精完全可以在恢复身体之后杀了他,但是,她选择把怨恨诅咒一个簪子。
我大概能想到,以狐媚娘的脾气,她并不是真的要下什么诅咒,只是要给自己碎裂的心一个说法,只是想让自己的哀怨有个解决,否则,她就不会把那支簪子扔到两极山脚下,那里布满荆棘,根本不会有谁会去那里。
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年,那里开了一朵赤红的花,那朵花在光廖的石缝里极致妖孽,所以吸引了一个女人。
通过那个女人几经周转,最后让我捡到。而每一个拥有桃木簪的人,不论男女,都没有得到他们最挚爱的人。
☆、五百年前
刚刚听到桃木簪的诅咒的时候,我有些埋怨狐媚娘,因为这个簪子让我失去了沈炎。可是,如果没有这个簪子,也许我遇不到沈炎。
“小妹妹,你的东西掉了。”
“什么年代了,你居然用这样的古董。”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沈炎,我不是那么古董,只是感谢因为这支簪子他看到了我,把我接回了家,然后给了我爱他的机会。
缘起缘灭,都是因为这支簪子。
“所以你在感谢我?”
狐媚娘仍旧那样孩童般的笑着,可是,我捉摸不透她是真的那么开心,还是......
“我实在感谢这支簪子。”
我和狐媚娘一起坐在洞顶看月亮,可是,这一晚的月亮着实没有什么看点。山河秀丽看惯了也都是那样,何况两极山的南山终年积雪,看去哪都是白茫茫一片,任凭我这么喜欢雪景都免疫了。
“断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沈炎没有背叛你。他没有跟你说过他不喜欢你不是吗?”
狐媚娘突然跟我说,我低下头,他确实没有说过不喜欢我,同样,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
“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我看到的只是一个镜头,确实不能断定什么。只是,我一直以为自己不是一个执着的人,既然看到了,那就不要追问什么,就算了吧。
然而现在我明白,我不去问他,大概是害怕他说他喜欢那个女人,甚至他说从来就没喜欢过我。
一直以来,他只是没有拒绝我爱他而已。
也或者,我一直就是一个笑话。
我空暇的时候会想起他,想起和他的种种,然而,想着想着,便没有勇气再想下去。
渐渐地,我才发现,我真的好爱沈炎,爱的让我自己都害怕。那一场执爱,最终没有来得及去问,去解释。
我看着她,她的目光仍旧看着天边那轮寂凉弯月,而神思似乎不在那里,是曾经和某个人一起看过月亮吗?
“那你呢?你也觉得那个男人没有背叛你吗?”
狐媚娘微微笑了笑,眼里流光闪动。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她真的是活的太久了。
从前我以为她太天真,然而现在我真的佩服她,她已经可以做到那样自然的用天真去掩盖内心的伤痛,而且掩盖的那样不留痕迹。
“是啊,他也从未说过他爱她。”
他爱她?
我错过了什么故事吗,怎么还有一个“她”!
“好久了,”狐媚娘又拿出了桃木簪,嘴里嘀咕着:“他说过,带上它,我便是他的女人。”
狐媚娘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嘴角是满满幸福的弧度,然而眼角闪闪泪珠却透露着她真的不快乐。每每回忆,都是心头的一根刺。
我忽然觉得我们好像,甚至觉得如果那个男人没有背叛她,那么沈炎就没有背叛我。这本来没有关联的事,竟然让我觉得是铁一般的真理。
“断柯,能帮我一个忙吗?”
五百年狐媚娘从未想过要追究那段过往。然而,再见那支桃木簪,往日那满满的爱与伤都涌出来。她说我是三界之外,超脱五行的存在体,既然可以从不知名的地方穿越到两极山,想必也可以穿越到五百年前。或许,是天意让她了解过往。
“我不想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他和她之间有什么。我只想知道,他是否爱过。”
这是狐媚娘给我的理由。她确实爱他,她可以不问缘由不问结果,只求拥有。那么我呢?我对沈炎的爱也可以让我这样豁达吗?
说来也巧,三界之内唯一一个可以穿梭时空的是冥界掌管三界生灵生死的上神,而这个上神曾经在三娘升仙那日与三娘结缘,说是比较喜欢两极山这个地方,然后以这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许了三娘一个承诺。
“不是那个家伙看上我家花花了吧!”
水蛇妖在一旁逗弄着脚底的小巴蛇,那是卒青的原身,难得在我离开之前他也来送我。只是,他竟以原身来送我,让我好不舒服。
三娘用这个承诺换我一个穿越,去给狐媚娘要一个答案。
那天,狐媚娘没有送我,只是给了我一颗丹药,说是吃下去可以还原真身,免得世人见到一把伞光秃秃的在大街上漂浮。
我既然是一介魂魄,在日头这个问题上着实要小心。临走前,二娘把我拉到一边对我说:“丫头记着,如果你看到那个臭男人从没有爱过狐媚子,回来就不要说什么了!”
水蛇妖和狐媚娘算是欢喜冤家,可是,我不得不佩服她们三个的感情,能够有两个这样的朋友真的很幸福,难怪狐媚娘可以活的这么好。
“还有......咳咳......”
水蛇妖磕磕巴巴,有什么欲言又止。
“要是看到什么荒唐的往事,别大惊小怪的就行了。”
说完,水蛇妖扭着她那名副其实的水蛇腰离开。我一头雾水,不知道有什么荒唐的事。
三娘把一颗赤红色玉佩挂在我腰间,仍不忘嘱咐我。
“这颗玉佩只能用一次轮回,你要记得,要到了万不得已或者事情结束后才能念起咒语。你到了那里之后,万不能重复轮回,否则,你就回不来了,只能一年一年耗着。”
“只能用一次,那我怎么回到我以前的地方呢?”
“回不去,这个只能回到过去,不能去未来。”
我拿起那块玉佩,鲜红如血,摸上去光滑莹润,晶莹如荷露,璀璨似繁星。想必这玉的主人一定非常爱护它。
我念起三娘交给我的咒,一时间狂风四起,地上的雪骤然间纷纷扬扬,飞洒漫天,让人睁不开眼。
周遭飞沙走石,似乎都在朝我抛过来。恍惚间,好像看到卒青化作人形,眼睛瞪得大大得看着我。
感觉石头就要落在我头上,忽然眼前一片白光乍泄,双眼被刺得发疼,身子似有摇摇欲坠之势。
突然,脚底一空,恍然间睁开眼睛,空荡荡一片,只觉身子往下坠,这是半空啊!
天啊,三娘怎么没告诉我会这样,我会不会出身未捷身先死啊!
“啊——”
倒不是我大惊小怪,只是第一次在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沾自己现在没有肉身只是区区魂魄的光,不会粉身碎骨。
正在祈祷三界诸神庇佑,肩膀好像被什么抓住,然后身子一倾便倒在什么地方。然后手里的伞突然离开手。
待我回过有些破散的魂的时候,脑袋被打开的桃花伞盖住。我把伞太高,却见一绝世容颜慢慢浮现开来。
一袭白袍随风颤动,青丝在肩上流窜,显得恣意张扬。凉薄唇瓣微微上扬,有桃花一般的粉嫩。邪眉如烟,眼似清潭,那里流光溢彩,好不明亮......这是一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跟沈炎有几分相像,却比沈炎更美。
我一向用美这个字眼形容沈炎。
从来人说一女子美得好似画里走下来的,可是,眼前的男子也如画中仙一般,妖孽不输狐媚娘,邪魅不逊沈炎,却更添张狂。
花痴在我生存的年代着实正常的很,可是,在这种封建社会会不会觉得我是个**。
我干咳了一下,收揽了一下犯花痴的心,想着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忽然又觉得不对,我是魂,一个凡人怎么可能见得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