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我将意思解说了一顿,狐媚娘看着这首上邪发呆,木讷地嘀咕着:“山峰怎么可能没有陵角,江水怎么可能枯竭,冬天怎么可能打雷,除了两极山,夏天怎么可能下雪!天和地更不可能合在一起,这不都是废话吗!”
我顿时觉得头顶为了一圈乌鸦......
☆、落水
自那天之后,狐媚娘的生活重心就落到了背诵这首上邪身上。她也是够笨的,平时看着不像是这么不长记性的人物,一首上邪,竟然耗费了她莫大的精力。
吃饭的时候她在背“江水为竭”,院子里荡秋千她在背“冬雷震震”,赶到了下雨天,当然就是“夏雨雪”......
如此简单的一首诗歌,竟然被她背成了工程!让我最不能忍受的是大半夜,我睡得正香的时候,她突然喊出“乃敢与君绝”!
我实在不知道,她背的时候也都说的出来,就是这个顺序下不来,总是颠倒。按照狐媚娘的话来说,就是“反正都是这几件事,谁在前谁在后有甚要紧的”!
我一直不明白,狐媚娘如此紧张的要把上邪背下来的意图何在。
“小雯说下个月初三是隐的生日,我得赶快啊!”
生日!怎么能如此相像。我忽然觉得狐媚娘一定会步我后尘!
私下里,我也跟小雯探讨了一下,小雯说每年秦少隐的生日并不铺张,只是今年特殊一点。秦少隐说为了给将如约冲喜,便大办一场,邀请了好多江湖人士。
我想,墨隐山庄要热闹一下了。
只是,在墨隐山庄热闹之前,狐媚娘大半夜背诗的习惯让我也有些受不了,于是趁着这夜出院子散心。
巧的很,荷花池美得静谧,上空竟然飞着萤火虫,微弱的亮点闪闪,好看极了!我一路寻着它们走,发现不远处有一只猫儿也在跟着它们。
调皮的猫儿伸出前爪试图抓只萤火虫,只是,毕竟不是一个物种,人家是会飞的!只是,这只猫儿还算执着,一路追着萤火虫跑,也没有看前面的路,跑的太快,一下子踩空冲到池塘里去!
我下意识地跑过去抱那只猫儿,自然也忘了自己是旱鸭子的事,一起掉了下去。
先前的二十年没有肉身,但凡冷静就可以从水里脱身,可现在有了肉身,加上落水的恐慌,忘了隐了肉身,更忘了飘上去!
嘴里灌了两口水,觉得脑袋蒙了一阵眩晕,两只手拼命地要抓住什么自救,抓到的却只是荷叶!
觉得自己要死了,恍然间看到一个身影跳了过来,然后一把将我带了上去。
直到上了岸,我还在咳水,愣是没有把这空档的经历消化殆尽。
“你还真是个奇才!世上居然还有溺水的鬼魂!”
我好受点了,回过头,看清刚刚救我的居然是两极那个道士!
对于两极的冷嘲热讽,我本应该回绝过去。只是,自己刚刚被他救了,便又改口,“谢谢!”
两极低头端详了我一顿,又问:“你怎么可能会为了救一只猫,便不管不顾地冲下去呢!”
我慢慢站起身来,身上的水顺着衣裙不断地滴在地上。
“不是所有的鬼魂都是恶鬼的。”
“不可能,你们这种没进地府的鬼魂皆是因执念太重,执念往往都是超过正常**的存在,一切**超脱了范围,便会歪曲轨迹,成为恶念。换言之,你们都是因存了恶念才没有进地府。如此,你竟然说自己不是恶鬼?”
两极的话听上去有理,可细琢磨根本就是肤浅。
“道长,这世上不是什么事情都是绝对的。没错,执念都是超过正常**范围的存在,但有些**即使过了界也不会恶念。比如孝心。子女希望父母安康的**即使过了界也是好的。你所谓的恶念,恐怕只是因为**过剩而衍生的一些不正当的做法,但那不是**本身。你说我们鬼魂的执念皆是恶念,因为我们过于执着一件事。那您呢?您这样一竿子否定了我们,过于执着降服我们,从而影响了正常判断善恶的标准,难道不是你所谓的恶念吗!”
我指着两极说了一通,看着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竟然哑口无言。我们就这样对视着,他似乎想看穿我到底在想什么,而我,其实只是觉得如果不直视他,就是心虚了。所以也不眨眼地盯着他!
可是,一阵风吹过,吹得湿漉漉的我禁不住打了个喷嚏,彻底打破了这样对视的僵局。
“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吧!”
两极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过身去离开。我抱着胳膊也离开,想着赶快找件衣服穿。只是刚跑了几步,发现封钰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一惯的眉眼微斜。
我本意是回狐媚娘的房间换件她的衣服,可封钰说狐媚娘的院子太远,把我硬拉回了自己房间。
然后,他捏了什么咒,变幻出一个澡盆,又捏了个什么咒出来一盆子温水。
“你先洗个澡吧,否则会着凉的!”
封钰说着便要出门,我大笑一声说:“开玩笑,我是鬼魂,怎么可能着凉,逗我玩啊......阿嚏!”
☆、感冒
很不合时宜的又打了一个喷嚏,封钰勾起嘴角,有些轻蔑我的意思。
我弱弱地别过头,想来也奇怪,先前在两极山的狐狸洞那么冷,也没有着凉过,怎么现在泡了池水就打喷嚏了!
封钰这厮偶尔还是担得起暖男的称呼,很是体贴地将衣服都放在了屏风上。我在澡盆子里泡了好久,还跟自己打了一顿水仗,洗完澡,换好衣服开门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口。见我开门,才回过身子,透过月色,竟然看到他脸颊微红。
“夜深了,你就在这里住下吧,我一会有事会离开。”
说着,他真的转过身去向门口走去。
忽然发现,我和封钰之间竟然可以这么温和的交谈。不知道先前那么多的水火不容都是怎么处出来的,自从知道了他的身份,我是在躲着他,可没想到这一躲,竟然让他也消停了。
先前他问我是不是怕他,我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我确实是怕他!我怕的并不是他的身份,也不是他会将我带回地府,我怕的是......
我怕的,我自己都不敢细想!但和封钰之间这种微妙的变化,总是觉得怪怪的。他的背影慢慢在视线里远去,竟然显得有些落寞。
其实,他是故意离开,让我在这里休息的吧!
“封钰,”
下意识的叫了封钰一声,看着他停下脚步,却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便不假思索地说:“你留下来吧!”
话说完,心里有些后悔,想着封钰要真的留下来,那我怎么办?
他让我在这里休息,我却让他也留下来,这逻辑怎么堆都有些暧昧。
封钰回过头,本来清净的脸上慢慢浮起他惯有的微笑。他微笑的弧度是一样的,然而总是透露着不一样的情感,礼貌,谦逊,生气,甚至伤心。而此时,这个笑让我有些发毛。
最后,封钰还是没有留下来,我一个人在房间里睡的。只是,后来的几天,我都是在自己房间里呆着的,因为我感冒了。
我感冒了!
这个认知让我怎么也接受不了,因为我现在是一个鬼魂,我怎么可能会感冒呢?
按照封钰的说法,我一一介鬼魂之躯在凡间呆的太久,自然没有体力可言。一个鬼魂要在人间长待,必须采阳补阴,这就是为什么总有女鬼勾引秀才的说法。而之所以勾引秀才,大多也是因为秀才多为宅男,平日里见的女人很少,而且大多对梦幻般的爱情有憧憬。或者是因为秀才大多自制力比较差,禁不住诱惑。
你看,历史上大多多情或者薄情的都是书生!当然,这不是说书生不好,武生好,因为武生好多都是无情的!
我好好思索了一顿,想着封钰总不是让我也学那些女鬼,专门吸食凡间男子的阳气,这样,岂不是害人!他一个堂堂鬼君,放任我在凡间已经是开恩,允许我做这种事,绝对事不可能的!
可是,封钰告诉我的目的是什么?
我怀着虔诚的心像封钰请教,希望他能日行一善的帮帮我,可是,封钰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好像是在想什么,又更像是不想理会我。
“封钰,求你了,告诉我该怎么办?”
又好大一会,封钰慢条斯理地反问我:“你身上这点气力足可以撑过媚娘和秦少隐的故事,这之后,我便会带你回地府,你暂时可以宽心。”
“什么!”
我吓得站起身来对着封钰喊了一声。
他要带我回地府吗?这样一来,我是不是会在地府轮回转世,忘掉此生记忆,然后......然后,和沈炎再无相见的可能,或者,有一世和他见面,也再也认不出他!
我能够秉着一腔执念在这里存活着,为的不就是千年之后再看他一眼吗?可是,封钰要带我回地府......
一直以来,我也不觉得自己这么胆小怕事,自从知道了封钰的身份,我开始害怕。我害怕见他,小心翼翼得怕得罪了他,他杀了我,或者把我带去地府。我怕得不是入地府受地狱之苦,不是地狱六道轮回的苦楚,也不是怕真的会魂飞魄散,我怕的是入了轮回,是死了以后,那么千年之后,我再也见不到沈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