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月傻了。
苍天呐。
迟霖曾经说过,他虽然不太晓得栾之的真身原型到底是什么,但是以他对栾之的了解。栾之这人,不动情则已,一旦动情便就不是那般容易就收了手收了心的。倘若心中若是惦记着一个人,那么那个人定然一频一笑哪怕是一个细微的小动作,甚至于眨一眨眼,都全都得落在他的眼里心里,那才踏实,所有的事情一概不分巨细,统统都要知晓个一清二楚,里里外外分析个三五遍不可。
当年也正是因为深深的记得迟霖这番话,是以栾之与紫姬大婚这件事,她才会死心死的相当彻底。栾之心里放下了紫姬,那么她便就是再怎么样也不会有任何转还,更何况彼时她爱慕栾之是一回事,但也从未想过真要和栾之有什么美好前景发展下去,这也是事实。
她还未答,栾之就又续道:“因你这么些年来一直身居玄苍不曾踏出过半步,我才免不得将心思收拢起来,可此番,你一踏出玄苍,一离了我的视线便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分外怀疑你在九重天的生存能力,据我所知你这一万年来虽然不主动与人为怨,但是也结下了不少梁子,你不过回去玄苍一天而已,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迫不及待的希望这东海的天立即放了晴,好回九重天上将红索和水凤剥皮拆骨,再好好的问候问候云闲这一手的包扎技术是从哪学来的。”
他一番话说的还未尽兴,门啪嗒一声,开了。
东海水君站在门口,手还是个叩门的姿势,又是好一个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的尴尬脸,嘿嘿的抽气道:“那个,那个,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叩了一下,没想这门没掩好,才叩了一下,就自己开了……”
弓月和栾之还持着一个很是暧昧的姿势,东海水君这突然一打断,弓月心头虽然觉得松了一大口气,可也不免觉得在这个姿势下被东海水君撞个正着,委实误会更加大了去了。
栾之则是一点也不尴尬,慢悠悠的直起了身来,斜睨了一眼东海水君,没再说话。
弓月坐好,示意他大可进来。
厢房里一时静的很,唯有东海水君的脚步声算是有点动静,栾之起身坐到桌旁,东海水君朝他拱了拱手行礼,便向弓月走了过去。
“弓月上神可好些……”
一声不大不小的咳嗽声突然自栾之的喉咙处发出,东海水君的话噌的就咽回了肚子里去,后而受惊的回头看栾之。
栾之抿茶,斜斜看了看东海水君的脚下。
东海水君不解,抬了抬腿。
栾之目光还在看他的脚。
东海水君朝前试着迈了一步,足尖还没掂地。栾之又是一咳。
东海水君惊的一抽,朝前迈的腿立即迈了回去,不止退了回去,还退了一步。
栾之淡淡一笑。目光收回。
东海水君立即恍然,再朝前一看,目测了一下,暗暗点了点头,随后连退数步。倒退回桌前,挨在栾之对面坐下。
栾之心满意足的端茶喝了。
还给东海水君倒了一杯。
东海水君舔了舔嘴唇,心头一层冷汗,心道惊险,差点触到栾之的逆鳞,确然他一个男子身份,再是头衔高出弓月,也断然不应靠弓月的床榻太近才是。
弓月本人,在床榻上快要翻白眼了。
合着自己像什么,有瘟疫。会传染吗?
她没什么好气了,沉着脸,但语气还是客气的,对东海水君道:“委实对不住水君,我从玄苍折回,路上出了些事,没能拿到法器回来治水不说,还给东海添了麻烦……”
“没事没事。”东海水君余光注意着栾之的脸色,一边客气的道:“只要弓月上神你无恙就是最好,别的事情都是小事。更何况主要是治水患,栾之帝尊已经妥善处理了,你可千万莫要因此觉得过意不去……”
弓月也不跟他客气,抿唇一笑不再说话。
本来这水患就该栾之处理。
栾之在一旁摆出了一副你们随便聊。就当我是透明的架势,东海水君饮了茶就抬了眼,慢声、并且很有条理听起来也很在理的道:“是这样的,因着大家都已经知道这次东海水患的事情与玄苍有些关系,弓月上神亲至前来,我东海也敬佩弓月上神敢做敢当。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也不会记在心上,只是现在又多了一个情况,昨天上神你回玄苍要取仙器,但是在这个当口的时候,栾之帝尊他关心水患问题就去察看了一二,结果顺手就给治理了,剩下的便就是等水自己排走的时辰问题,就是说已经不用再管了,但是弓月上神这一趟不能白来不是?毕竟昨天栾之帝尊治水的时候,不少人都在水宫里看着,只是栾之帝尊一人治理,没有弓月上神你的参与。是以,我虽然可以下令下去让他们守好自己的嘴,但是保不准会不会有其他人也在外面瞧个清楚,到时候上奏上去,难免会说弓月上神这次就只是来走走场子,到时候再伤了东海和玄苍的和气就不好了……”
听到这里,弓月心里其实已经隐隐预感到了什么,眼皮子没抬,便截断了他的话:“水君前来,自然心中已经有所筹谋,怎么安排,我玄苍人氏身在东海,听从安排便是。”
“爽快。”东海水君面上的难为立即烟消云散,抚掌哈哈一笑:“其实非常简单,我已经想过了,只要弓月上神抽出几缕神识,一会儿由栾之帝尊带着去水患之处走个过场,将上神的神识过上一遭,留下上神的神迹就好了,他日无论谁来查看,都能查得到弓月上神曾经在此治水,就万无一失了。”
弓月的眼睛仍旧没有看他一眼,余光却是死死的离不开栾之,可她却始终没有瞧出栾之有半分的异样。
那样坦然。
听得自己心尖儿上滋啦啦一忽儿响过之后,她甚是沉稳地将两只握紧的手揣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心如同在火中猛烤一般,一直突突的往嗓子眼儿窜。
须臾,她听到自己哑着嗓子的一句问话:“这个我就不在行了,只是有一事不解,神识抽出去之后,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她说完这句,还微微笑了一下,补了一句:“我们做神仙的,谁都知道神识的重要性了,对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东海水君笑了笑,随后竟是看了一眼栾之,顿了顿,这才道:“等水患的问题处理完之后,至少也得等西海那边的问题也解决了才好,毕竟到时玉帝天帝他们也会来这边再巡视一番的,而且那些迁走的水族还会再迁回来,等他们这些人都妥当了,都看见上神你的神迹之后,大概就可以将神识收回去了。”
“嗯。”弓月只当未曾瞧见他们二人传递眼色,点头又问:“那具体是多久?”
东海水君竟是又看了一眼栾之,弓月这次眼波动了动,余光清晰的睨见栾之端着茶盏的手指不露痕迹的击了三下杯壁。
“哦哦哦。”东海水君忙笑道:“不久,也就三百年。”
弓月抿了抿唇,笑了:“好。”
东海水君后来又说了好一通话,弓月却是面色倦怠,似是不胜疲惫,东海水君客套了一番,也就知趣的走了,临走前,又朝着栾之递了个眼风,弓月瞧见,也闭上了眼。
屋内重回了寂静之后,栾之走到了床榻边,不等他开口,弓月闭着眼睛声音疲倦的道:“我有些困了,近年来在玄苍一直没睡过懒觉,也不觉得有什么困的,眼下不用在玄苍处理政事,这懒症就又犯了起来,竟是困乏得厉害。”
栾之扶着她躺下:“那便睡吧,神识的事情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等你舒坦两天再说也不迟。”
弓月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你不是还等着要将红索和水凤剥皮拆骨吗,我也不能一直这么赖下去,心里头有事情不了,我也不得安宁,抽神识这事,一会儿我睡了之后你亲自来吧,我实在懒得伸手,信得过你。”
栾之的眼睛动了动,看向她闭着的眼睛,道:“又不是多疼,你又不是没做过。”
弓月笑了,声音也小了起来:“就是因为试过,才不想再试了。你来吧。”
她这话说完,便就不再说话,慢慢的,进入了睡眠的状态。
可她心里却是无比清醒。
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清醒。
她睁不开眼睛。
她现在不能看见栾之。
她怕自己再看他一眼,就要忍不住逼问,忍不住质问。
而现在,还不是时候……(未完待续。)
☆、第197章 孽缘为何物?
她这边装着睡,那边栾之却是迟迟也不动手。
若不是她身边床榻边沿始终微微塌陷,她几度都要忍不住怀疑栾之是不是已经离开这里了。
越是不动手,她便就越胡思乱想的厉害。
脑海里一道道过的都是红索与水凤之事,前前后后过了几遍,她最后总结为这大抵就是一报还一报。
凡尘两世她这个打鸳鸯的棒子虽然准头不怎么样,但是确实也非常尽职也尽责,当时她是怎么虐了水凤与红索千百遍的,她也一一都过了一遭。
划算下来,她其实一点也不比红索和水凤更惨多少。
头一遭红索沦落风尘,接客这档子事就算不曾真的实现过,但是彼时在红索的记忆里,是确有其事的,是以,虽然身未受其苦,但是心却受其罪,其实分别也就是本质上的,在心理上造成的创伤一点也没有减少。而那一世里,水凤还亲手将红索给捅了个对穿不说,最后还自尽了去,真真是要多惨就有多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