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紫君仙师忙给智上仙师顺了顺气，看向墨尘缓声道：“仙尊，如何处置。”
问题丢给一直不曾言语的墨尘，众仙也凝神看他，皆知仙尊宠着女儿，可如今这等大事，就算有心护着，也无法给三界交代，大家都在等仙尊放话，是不管三界的言论继续护着还是狠下心。
苏念眼神微动，也看向他，此生已经没什么可眷恋，唯独他，用自己的命换他活下来，是值得的。
墨尘淡淡道：“当日是谁放你离开房间。”
众仙面面相觑，没曾想仙尊会问这个问题。
苏念一怔，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不能害表姐跟着一起受罚，咬唇坚定道：“是我自己挣脱。”
智上仙师觉出怪异，“不可能，仙法被封，你如何挣脱。”
苏念挑眉轻笑，“我不是邪仙么？还有碎魂链在手，挣脱并不难。”
啪的一声，苏念脸被打的歪向一边，墨尘浑身发抖看着她，为什么就不能低头认个错，只要她如往常一样说一声念儿错了，什么三界言论他自有办法平息，她现在这是什么态度。
固执的抬眼看向墨尘，拭去嘴角的血迹，“义父大人不必问了，当日义父大人为了三界安危可以放弃自己的性命，为什么我不能为了义父大人放弃生机。”随后莞尔一笑，“念儿误入歧途，即使不救义父大人，也难逃三界追杀。”
墨尘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错了就是错了，周围已经渐渐起了议论声，无非都是在数落苏念的不是。
听着周围的声音，苏念咬唇，半边脸已经发麻，耳畔都在嗡嗡作响。
缓缓退后两步，跪在地上，叩首拜了下去。
再抬脸，双眼蒙雾，却没有一滴眼泪流出。
拆下腰间的流苏双手奉上。
“义父大人不过就是想听一句念儿错了，可念儿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流苏还给义父大人，也请义父大人不要再惦记了，只求义父大人以后舍己为人的时候能想想，你的命是谁换回来的。”
四周鸦雀无声，墨尘没有伸手接过，只是看着她。
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他早就将苏念视若珍宝，如今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竟然还要他背负如此沉重的东西，她还是如往常一样任性。
苏念努力瞪了瞪眼睛，将眼泪憋回去，她明明很爱哭，可是现在一点也不想示弱，见他不收回流苏，苏念将流苏放在他面前。
“念儿认罪却不认错，天书门灭门，仙界弟子被杀这等虚有的罪名，念儿断不会承认。”
步景溟在诛仙台外皱眉道：“仙界弟子都死在你杀妖的地点，还想抵赖？”
苏念转眼看她，煞气凛然，步景溟骇的倒退一步，险些跌下云端。
一声闷哼，苏念被扫至诛仙台边缘，抬手捂住胸口喷出口血。
墨尘收回手，满是怒意，呵斥道：“控制不住邪仙的煞气了么，还要在我面前杀人？”
挣扎爬起身，苏念似乎听到了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不信她，终究是不信她。
远处南绝殿摩云洞一道纯正仙气直冲云端，众仙终于移开一直注意诛仙台的目光，一道青色光芒直奔诛仙台而来。
青光停在诛仙台外化作一人。
月辞仙子错愕半晌，“清歌修的仙身了？”
楚清歌企图进入诛仙台，却被雷光挡在外面，瞟了一眼受伤的苏念，抬眼看向墨尘道：“仙尊，好歹小念也是你的养女，何必出手这么重。”
智上仙师厉色道：“长辈处置晚辈，轮得到你来说话，还不退下。”
楚清歌垂首道：“小念固然做错事，可她也是一片孝心，还望仙尊能看在父女的情分上从轻处置。”
三千醉也上前道：“楚清歌说的不无道理……”
智上仙师气愤打断，“荒唐，身为桑澜首座弟子，不明其中利害，也要跟着求情吗？”
三千醉面露悲哀之色，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也挽回不了苏念的死罪，可是至少要劝留下魂魄。
“丫头只是一时糊涂，死罪难逃，可到底还是个孩子，望仙尊仙师能留下她的魂魄，放她转世。”
闻言，苏念猛地瞪大了眼睛。
死亡无可避免，难不成还要被散魂？
☆、第七十二章，魂归何处
不可置信的看向墨尘寻求答案，冰冷的目光看的她不寒而栗，他说过的，她若寿终，会想办法让她转世，即使转世也会寻她的，她对他的话一直深信不疑的。
“散魂，我会被散魂？”惊恐的跪地而行，扯住那白色的衣摆，伪装的淡然和坚强崩塌。
她已经将生死看淡了，她已经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来世了，现在却将她仅存的希望毁灭。
颤抖着唇问道：“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步景溟见她终于知道怕，冷哼一声道：“犯下这么大的罪，还能留你魂魄？你杀人散魂时他们就没有求过你吗？”
墨尘一道目光扫了过去，步景溟闭了嘴。
“你可知错？”语气淡淡的，垂下的眼眸中带着些许期待。
苏念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她认错，她并没有做错事，此时认错，不就摆明告诉所有人自己犯下杀人散魂的罪名么。
原来在你的心里，我根本就是已经十恶不赦。
仰起脸，松开他的衣摆，又端正跪好。
墨尘以为她要认错，却听她道：“念儿不曾做错事。”
怒火中烧，白光大盛，又是一掌出去，苏念再次飞回诛仙台边缘。
这孽障，故意要气死他吗，如以往那样认个错有何难？从阵法中解脱出来时，他的心情有多纠结，难过她犯了滔天大罪，欣慰自己解脱可以护她，只要她认错态度良好，他有办法救她！自己一番苦心她到底知不知道！
楚清歌欲伸手扶她，却被雷光打了回来，凤七在一旁终于呆不住，也上前看她，“念儿，你就认个错。”
所有人都看的出来，墨尘有意想要维护，只要苏念肯低头，结局肯定不会太差。
苏念只是摇头，她没有错。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念儿变得如此固执，缓步走近，站在她面前，墨绿色光芒渐起，凤七骇然，脱口道：“仙尊不要。”
明明人就在眼前，楚清歌拼命捶打那道阻隔的雷光，即使成仙了还是救不了她，一直都是这样，只能看着她受到伤害。
不远处游廊一角，北羽苍玄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此生两个徒弟，一个被自己亲手杀死，另一个也入了邪道，如今也要殒命。
众仙皆转头不忍看这一幕，就算她犯了大错，眼看着昔日父女落得这样的下场，都会难受。
灵动的桃花眼，写满恐惧，他竟然要亲手处置她，她幻想过是他下杀令，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他亲自动手。
她已经没有生的希望，为什么连最后都要对她如此残忍？
往事如走马灯一样快速在脑海中播放，初遇，相伴，白衣上淡淡的清香，微凉的手，宠溺的笑脸和心中那萌芽已久的爱恋。
她一直在努力追随他的脚步，不能成仙，受人蛊惑终成邪仙，她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想永远陪在他身边。
朝夕相伴数年，却终究没能换得他的信任，她尽量让自己露出最单纯最弱小的一面，只为了能得到他一个宠溺的笑容。
有多久没有见过他的笑容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错的，错到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初入桑澜，一切还如昨日，她闯祸，他牵起她的手自负道，‘有我在，三界无人有那个实力对你怎样。’
是啊，三界无人有那个实力，只有他自己！
怪他么？或许有那么一点。死在他的手下，他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心痛？
凌厉的琴声几乎贯穿耳膜，那双牵过她的手，已经近在眼前。
那样爱面子的仙尊，有邪仙女儿一定很让他为难的吧。
恐惧的眼忽然变得平静。
散了魂也好，没有来世，他又会是一个人，自己的出现总是给他添麻烦，这样就好，再没有人惹他生气，再没有人能够威胁他，他还是那个睥睨天下的仙尊。
坦然闭眼，此生，结束了，与他的故事，也将结束了。
再睁眼，已如死灰。
强大的仙法迸发，苏念被光芒包围，喀嚓声不断，骨头断裂的声音听的众仙毛骨悚然。
“逆天改命？”智上仙师看了许久，发现不对，迟疑道。
从始至终，苏念没有吭一声，毫无表情，犹如死尸，早就没生气。
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声音才消失，光芒尽退，苏念像是没有骨头了一般，栽倒在地。
墨尘压住胸口的不适，看向地面的苏念淡淡道：“从今天起，你就如凡人一般活着吧，京城苏绣坊的二小姐，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转眼看向楚清歌与凤七，“你们送她去。”
凤七捂着嘴泪流不止，发不出声音只能频频点头。
楚清歌抿唇只是盯着苏念看，人是活下来了，全身骨头皆断，别说修仙，做人怕是一辈子都要躺在床上。
智上仙师对这个结果显然不太满意，沉声道：“仙尊改了她邪仙的身份，强制让她成为凡人，纵然我们不追究金锁的责任，天书门上下一百多条人命，还有仙界无辜死去的弟子，这样公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