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活着。
管梨一开始只顾着恼羞成怒了,根本没去想他这句话的言外之意,等到想明白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
终于听拂誉说完前因后果,一直盘旋在心头的那些困惑也都终是得到了解答,梵音本该长舒一口气的。可是事到如今,她只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不会有真正安心的时候了。
有些事情,穷尽一生都无法报还。
与她那连半点生气都没有的眼神不同,总算说出这一切的拂誉却平静了许多,而且略有些后悔的按住了额角,连声音都放轻了,“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至于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想说。
梵音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该说“对不起”吗?可是此情此景,“对不起”这三个字实在是太过空洞无力了。
“我叫了师诏过来。”不等她想出如何开口,拂誉已像是要逃避一样紧接着说道,“拿了那东皇钟,再加上天狐的精血,一切都无需担心了。”
“我......”
“你放心,之前闹也闹过了,事到今日,我没心思再与他争什么。”逃离原本那个监牢的时候,拂誉也曾不甘心过,为此甚至驱使了相繇去闹了一场。可是直到今日才发现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到头来,皆是一场空。
“可是我变回青央又有什么意义呢?”她终于看破了他的心思,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双眼,希望从中看出些绝望之外的情绪。
拂誉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在此刻,监牢的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拂誉脸色一变,揽起梵音便一跃而起闪身逃了出去。而在他们离开之后,那倾尽六界之力建起的牢狱轰然倒塌,震天动地的响声之中,烟尘四起,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梵音站在半空之中,眼睁睁看着一个身影自烟雾之中走来,他在半空中抽出了一把长剑插入土地,耀目的金光便以那长剑为中心向四周荡去,直至大地也随之颤抖着。而那光芒所笼罩的地方,尽是断壁残垣和让人闻之胆颤的哀哭。
不仅是梵音,在场很多人都不理解师诏想干什么,可是紧接着就看到他抬起手,然后隔空抓起了已经倒塌的监牢,连同断裂的墙壁还有那监牢中的诸多犯人一起投入了幽冥血海之中。
幽冥血海是天下戾气汇集之处,不过眨眼间,那些被投进去的妖魔鬼怪们便尽皆化成了灰。紧接着,原本还算平静的海面终是起了波澜,层层翻滚着的海浪几乎要攀上崖顶。
拂誉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那人竟拿这数不清的妖魔鬼怪的性命祭了这幽冥血海!此法固然不错,可是能够毫不犹豫的葬送这几万条性命,倒也真担得起那残忍嗜杀的名声。
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接下来的事情也就不得不做了。或自愿或被迫,想起来或没想起来,那十个尚且活在这世上的神将都已经聚齐在这里。
令拂誉有些意外的是,从始至终,梵音都表现的十分的平静,仿佛这件事与自己无关一般。直到他们要为她取出那东皇钟,她才开了口。
清清楚楚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不是“谢谢”,而是“对不起”。
心慌来得非常突然,拂誉每看她一眼,不安之感也不断加深。依他对她的了解,她绝不会在面对有人即将为她而死的时候还那般平静。
对不起......对不起到底是在对不起什么?
可是那不断翻腾的血浪到底还是阻止他问出自己心中的困惑。他们十个人已经都到了这里,众目睽睽之下,师诏突然从自己的肩头把那动弹不得的小狐狸扯了下来丢到一边。
跌落在地上的管梨始终看不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能感觉到狂风刮过,幽冥血海近旁的血腥味道也越来越浓郁,他几次想要张口,最终却不知道现在还能说些什么。
不安。
心慌。
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感觉,原因却各自不同。
从幽冥血海取出东皇钟的方法并不难,十个人站在幽冥血海的各处,然后将自己的手贴在脚下的土地上,当十道光芒聚在一处的时候,被围在中央的那片血海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而在那漩涡中央就是沉睡在此七万年之久的东皇钟。
一直以来想要的东西就在眼前,可是当众人继续发力想要拿出它的时候,漩涡仍在,东皇钟却一动未动。
这是十七万年前几人从未想过的可能性。
他们十个人加起来,别说从幽冥血海里取出个东西来,就算是填平这幽冥血海也足以了。
怎么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始终站在半空之中的梵音也纳闷的看着眼前的场景,虽然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可若是这东皇钟不取出来,她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场面一度僵持着。
就在这时,不久之前才听过的一句话突然在她的脑海之中闪过。
就在那昆仑山的玉虚宫,有一个人曾经笑着对她说,“看在你叫过我一声师兄的份上,将来若是出了事,记得来祁山找我。”
那个人是她在这世上最信不过的一个人,也是避之不及的一个人。
可是直到这句话闪过脑海,她却有如醍醐灌顶,终于明白自己该如何去做。
赶去祁山不过眨眼间的事情,当那个懒洋洋晒着太阳的男子看到她出现时,却只是了然的一笑,不问她缘由,很快站起身跟着她出现在幽冥血海。
祁凡的出现,无疑让众人愣了一愣。可是紧接着,他们就看到这个人漫不经心的走向了那个漩涡,然后伸出手轻轻一勾,那东皇钟就这样轻而易举的从漩涡的中心飞出,准确的落在了他的手里,周身都散发着光芒,彰显着自己作为天地至宝的风采,全然没有压在幽冥血海七万年之久的狼狈。
东西取出来了,祁凡也就不想在这个戾气最重的地方停留,他将手中的宝贝丢给梵音,然后一反常态的没有与她调笑几句,只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听到那个少女若有所思的轻声说了句,“虽然还没记起其他的事情,可是我终于想起你与谁相像。”
他脚步一滞。
梵音也不看他,只是盯着自己手里的东皇钟,然后似是感慨似是悲伤的叹了句,“东皇。”
说完之后,她其实想扭头看一看身边那人的神色,可是真的转过头的时候却早已不见他的身影。朦胧中,似乎听到那带着笑意的声音留下了一句,“是吗?”
是不是,只有自己才明白。
终于拿到了这东皇钟,梵音没再抬头看向面前的众人。她明明是第一次拿到这个东西,可是却像是曾经触碰过千百次那样熟悉。
东皇钟静静躺在她的手中,她只是沉默了片刻,便抬手将它轻轻一掷,使其停留在了不远处那只小白狐的头顶,这一次,东皇钟终于绽放出了刺目的光芒,晃得所有人都无法再睁开眼。
可是这光芒笼罩住了包括管梨、拂誉在内的每一个人,却唯独没有师诏。
隔着这光芒,师诏并不意外的看向了对面的少女,可是在他预料之外的是,那少女竟是笑着的。她的目光满满的都是深情,不去看眼前的一切,唯独看向了他。
两人不知对视了多久,始终未发一言,直至那光芒渐渐消失。师诏的身影也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他站在那崖边,最后看了远处的少女一样,然后不再留恋的转身走向了那片幽冥血海。
认真说起来,他们还没有好好的道别过。
可是,不需要。
不需要了。
哪怕直到今日她还是没能想起曾经的一切,可是彼此之间已经无需多言。他们都知道对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正如梵音从一开始就知道师诏舍了肉身之后便几乎没了退路。管梨的肉身固然合适他,只因管梨的元神七零八碎徘徊在生死间,如果不是如此,他也无法借着那具肉身在人间停留这么久。
换句话说,他若想活下去,只有让管梨永世不得超生这一条路走。
可是......
选择已经再明显不过。
他和梵音都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虽然心中有些困惑梵音的反应,可是在踏进血浪中之前,师诏还是很放心的。即便心痛,仍是安心。他相信即便没有他在,那个少女也会过得平安无忧。
这些日子以来,就当是做了一场美梦。大梦过后,终要醒来。
接下来的一切都会好的。
直到那个身影终是消失在翻滚的血浪之中化为烟尘,地上那只小白狐也早已恢复了人形,他可以重新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一切,可是当目光触碰到光亮之后,看到的却是满地狼藉,还有那仍是不省人事的九个人。他看得出,那些人转世之后需要承受的一切伤痛都不复存在。只要他们醒来,不会再受这转世托生的代价所束缚,真正的自由。
九个,唯独没有师诏。
不等他心中升起不安,他便已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这边蹲在他的身侧,“还好吗?”
他不答话,只是有些发愣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梵音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不善言辞,到了这个时候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对他说,最后只化为了一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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