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告诉他,“我谢谢你告诉我真相,但是,也到此为止了。”
这句话说完以后,我甚至都不再看他,不想看他的反应,也无视他的反应,径直转身走到师父面前,低声问他,“师父,舅舅呢?”
刚才师父也在大殿里,所以他一定知道舅舅的动向。师父皱着眉头,“你四师弟照顾他呢,刚才他情绪很大,老夫给他用了静心丸。”
他说完,眼神在我和尉迟翊的身上转来转去,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最终没有说什么,我想,是因为聪明如师父,他一定知道,到了今天这种地步,我为什么会生气,他一定知道,我也不想再多此一举的解释,觉得全身都好像失了力气似的无力,“在哪儿?”
师父摸了摸两撇小白胡子,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内殿,“里面。”
我对着师父点点头,不多做停留,转身就往里面走,整个过程我没有回头,纵使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我也没有回头。我想,以前是我不对,是我总是心软,可我不喜欢他骗我,有什么事,大家一起面对,我需要的不是欺骗。
推门进屋,我看见舅舅躺在床上,我悄悄走近,到了床头才摹的发现,他的双眼是睁着的。视线凌乱,涣散,没有焦距。
我看着他,觉得特别能懂他的情绪。一腔孤勇那么多年,突然发现事实不是那样的……经过了这么多事,我的抗打压能力增强了,所以在知道真相之后,我只是微微的惊讶一下,然后,又变成麻木。
人心不是坚不可摧的,舅舅机关算尽,人手埋伏那么多,却在最后一刻被识破,我想,这中间,尉迟翊不是没有功劳的。
我一点儿也不恨他拆穿了舅舅,因为舅舅做的事,是错事,这一点,我很早就知道了。只是现在舅舅因为这场拆穿,面无表情的躺着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也是帮凶。
我坐在床边,唤他,“舅舅……”
他没有做声,我不知道他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应声。我看着他,觉得心里好酸,酸的牙齿都疼了,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点颤抖,“舅舅……郊外的三万精兵……你打算怎么办呢?”
他还是不说话。我也觉得我不想说话,但是我却不得不说,“你做什么要和北疆的人合作呢?他们是什么人呢?爹在世的时候,是因为什么原因战功赫赫,你都忘了吗?”
“舅舅……我们没有办法的……我们不能怪他们……”见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我鼓气勇气,慢吞吞的,“如果娘在世,也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舅舅那么在意他的阿姐,一定不会没有反应的。果然,我话音刚落,便见他偏头,那张脸还是二皇子的脸,我看着特别陌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用的是陈述句的语调。我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机关算尽,功亏一篑,他一定是崩溃的。我哑口无言,该怎么告诉他,是我出了问题。是我选择告诉尉迟翊,选择给他玉玺,让他拆穿舅舅。如果尉迟翊是一把刀,那我就是那个拿刀的人。是我,亲手害了舅舅。
我笑了笑,声音哑涩,“可能……是运气吧。”
舅舅没有说话了。我陪他坐了一会儿,出房关门的时候听见淮阳王的声音,有点微扬,“……男儿志在四方,总装着儿女私情成何体统!”
挺有文化的,这一句话用了三个四字成语。不用去看,我也知道那边站着的和淮阳王说话的人是谁,而他好像也看见了我,有些话像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郊外?”
“皇上的意思是,撤去朱家主力,剩余的北疆人估计不会善罢甘休。跟了都赫,哪里是帮他?明明就是冲着皇城来的!”
尉迟翊的声音还是听不出什么情绪,“孩儿的意思是,既然北疆擅骑射,且又驻扎在郊外,不如以扬河为界,走水战……”
我关上门,背对着他离开。他给舅舅收拾烂摊子,我感激他,但除了感激之外,我一点儿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后来的几天舅舅情绪不是很好,我在宫里陪侍,师父好像和他认识,经常和他说话。而我除了照顾舅舅,什么事也不去想,三师弟在旁边剥核桃的时候,偷偷问我,“师姐,你和师兄怎么了?”
他问这话的时候大眼睛眨巴眨巴,让我想起他妹妹,我捧着茶杯,懒懒的答,“大人的事小孩子一边儿玩去。”
三师弟撅着屁股泪汪汪的走了,我还喝着那杯茶,想到三师弟的话,有点想笑,我们哪里是吵架了呢?我们明明就是……分开了。
那种上一次,歇斯底里的难过情绪,到了今天只剩下淡淡一点,不是不想了,而是,想恨,又不想恨。想他,又不想他。
又过了几日,舅舅总算有了一点精神,皇上的病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师父吩咐我们收拾包袱,滚回樟翠山去。我就是在收拾包袱的时候,听见有人敲我的房门的,我问,“谁?”
那边传来三师弟诺诺的声音,“师姐……我……”
一听是他的声音,我不疑有它,过去开门,门开了一条缝我就后悔了,门外站着的除了三师弟,还有尉迟翊。彼时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他忙着解决北疆的人,我忙着照顾舅舅,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此刻看见他,我第一个反应就是瞪三师弟,狠狠的瞪,三师弟委屈的扯着衣角,“师兄威胁我……”
烂泥扶不上墙!我转头看向某个人,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不落到他摄魂夺魄的脸,免得一看见他,我什么冷酷的情绪都没了。
“有事吗?”我手搭在门上,不给他让路,“我要睡了。”
我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到他极力压抑的声音,“你跟我来。”
我装腔作势,“我要睡了。”
跟他去干嘛?以他的人品,我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好结果。
也许是我的态度的确欠揍,他狠狠抽了一口气,声音带这些咬牙切齿,“诸葛玖!”
对,以前我就是这样的情绪面对他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叫你猖狂!我继续装腔作势,“你叫错了,我叫朱玖。”顿了顿,我还觉得不够,添油加醋,“希望晋——弈殿下千万记得,以后别叫错了。”
那个晋弈被我拖的长长长长,我故意抬眼看他,看见他隐忍的眉角,心里一阵快活。
活该。
他薄唇微动,似乎想说一些反驳的话,但是不知道是他觉得理亏于我还是怎么得,居然没说话。尉迟翊一和我吵架,连人都变笨了。
但是……这样才公平嘛!
他说不过我,就伸手来抓我,我一见他这动作就知道他想用蛮力,巴着门框不放,“你干嘛?”
他根本不理会我的控诉,伸手捏着我手腕就往出带,我想打人,真的。因为,尉迟翊捏得那个手腕,就是他第三次捏得地方了。
我痛!
顾忌着皇宫,我根本不敢大声说话,别说反抗了,硬生生是一句话没说。有了我的顾忌,他抓起我的时候更是得心应手,穿过御花园,又走了长长一段路,到了一个僻静得地方,面前是一个宫殿,却又不太像宫殿。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宫殿太过安静,而打扫这里得宫人穿着的,居然是和尚一样的。
宫里还有些地方?
我问尉迟翊,“这是哪?”
他看着我,并不说话,只是淡淡的皱了下眉,不打算回答我的样子。我烦了,“不说算了,我走了!”
说完就想往回走,却被他一把抓回来,我正要说话,却见这时正好有两个宫人路过,向他行礼,“世子殿下。”
他点头,牵过挣扎的我,往宫殿里面走,那两个宫人偷眼看我,我羞的脸都没地方放,某个人却大喇喇的拉着我走,好像从来没有看见我的不自在一样。
不要脸。
推开宫殿的门,扑面而来一阵奉香的味道,躲过那阵熏呛,我才打量这个地方。映入眼帘的是三张大的沉木台,呈三足鼎立的姿势放着,各个台上都供奉了许多牌位,那些牌位的最前面,是供奉的香烛香案等东西。正对着我的沉木台上,最前面放着的牌位上,写着光兴帝的名字。
光兴帝是大晋第一个皇帝,这么说,这里是皇室的灵堂?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皱眉,正想问问尉迟翊是什么意思,他便已经转了头,眉眼恬淡的问我,“你知道这是哪儿?”
我冷眼看着他,“皇室的灵堂?”
“说对一半,”他还是不放过我的手腕,拉着我来到另外一个沉木台旁,眼神看着那些牌位,跟我解释,“这里,放着忠臣的灵位。”
他视线凝聚在某个点上,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第三排倒数第二个,用红木为底,刚劲有力的写着九个字——
护国大将军朱逊之位。
☆、第125章 大结局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平冈细草鸣黄犊,始乱终弃陈世美
他视线凝聚在某个点上,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第三排倒数第二个,用红木为底,刚劲有力的写着九个字——
护国大将军朱逊之位。
当我看到那几个字的时候,下意识就愣住了。那几个字,我看得清清楚楚,但是这地方是皇室的地方,朱家在皇室眼里,是通敌卖国的叛贼,爹的灵位,又怎么会被供奉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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