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熊琱心头无比的激荡起伏。难以平静。
“愣着干什么。你想死在这里吗。”
逍遥子怒喝一声。眼眸一眯。向西北角望了一眼。须臾之间。只见一道黑色的影子。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飞驰而來。
竟然是一匹纯黑的烈马。鼻孔喷着气。一声高亢的嘶鸣。四蹄带起狂暴的灰尘。头高高昂起。颇有一种桀骜不驯的神采。
足下一点。逍遥子腾身上马。手一捞。提起熊琱。一收手。二人已稳稳坐好。
“抓紧了。”
话音刚落。黑马带着两人风驰电掣般冲出人群。
黑夜中。好像一时之间起了无数的烟尘。奔腾的马蹄席卷着地狱里的呼啸。从黑夜里的各个方向涌來。
一轮残月。似乎变成了红色。好像是沸腾的鲜血。
四处涌來的锦衣卫们无一例外地浑身浸满了杀气。彷佛眨眼间就要将人生吞活剥。流出來的血。是刺目的红。犹如是燃烧的鬼火。
“快。追。不要让他们跑了……”
“抓到他们。论功行赏……”
两人一马。孤注一掷地向着城外的方向奔去。不断有密密麻麻的飞箭射來。
☆、第七章 逃命,一路向南
逍遥子在后。熊琱在前。此刻乃是逃命的危急关头。两人也顾不上其他。他们相互依靠着。乘坐在那匹矫健的黑马之上。不断扬鞭。催促马儿快快奔跑。
身后响着缭乱的呼喊声。落在熊琱的耳朵里。令他心惊肉跳。
然而。此时此刻。根本來不及多想。一切的一切。都是出自于人类求生的本能渴望。
“小子。赶快坐稳了。不要回头张望。”
见熊琱忍不住频频回头。逍遥子不由得大喝一声。同时将手中的马鞭摔得更加用力。身下的坐骑吃痛。一声长嘶。四蹄狂奔。
“师、师父。他们人太多了。”
熊琱话音刚落。毫无预兆的。头顶哗啦啦落下豆大的雨滴來。连老天似乎都在哭泣一般。
“糟了。师父你看。居然下雨了。”
他抹了一把脸。大声喊道。
“傻小子。这是老天爷在帮我们。驾。”
逍遥子忽而仰天大笑起來。从小腿的绑腿那里摸出來一把小巧的匕首。用力扎了一下马的后臀。
狂奔中的马匹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阵急促的悲鸣。然后跑得更快。犹如一支离弦的断箭。在下着瓢泼大雨的黑夜之中。迎着疾风。嗖嗖而去。
不断有液体落在脸上。不知是雨还是血。熊琱的脸上不断被湿漉漉的东西所黏附。
一开始。他还能抬起手。用袖子擦拭几下。后來则是完全顾及不上了。任由它们挂在自己俊俏的面颊上。
來不及恶心厌恶。熊琱只能听见那减弱的呼喊和呼呼的风声。偶尔夹杂着箭羽划破空气的“嗡嗡”声。一时间。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原來一个人可以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身后是破空的箭鸣和喊杀之声。似乎也有达达奔腾的马蹄声。有人在不断接近了。
毕竟是皇家的禁卫军。效命于朝廷。赫赫有名的锦衣卫。并不那么好甩开。
逍遥子不停地挥剑砍杀。只是敌众我寡。锦衣卫迎头赶上。越追越近。已经有好几匹马同他们二人齐头并进。这些人犹如濒临死亡的溺者。生生要拖他们二人陪死殉葬一般。
“你來拉紧缰绳。我负责解决掉后面那些。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松手。让马继续朝南跑。”
逍遥子果断地松开手。把缰绳扔到了熊琱的手中。紧接着。他夹紧马腹。狠拍了一下马臀。让那匕首再刺入得深一些。
黑马愈发吃痛。却彷佛通晓人性一般。只见它不怒不忿。四蹄几乎腾空。奔跑得又急又稳。
“师父。你千万小心呐。”
熊琱大喝一声。心头惊起。然而。不等他一句话说完。身后背脊已然一凉。感觉到逍遥子似乎离远了许多。
他担心逍遥子掉落下去。急急回头。见他还在。只是脸色凝重。一张白净面皮此刻更添凝重。漂亮的狭长凤眸此刻已经好似燃火一样。
“坐稳。”
熊琱不敢再开口。只是狠狠地鞭策着身下的黑马。双腿用力裹紧马腹。努力固定好上半身。尽可能伏低身体。以免被流箭射中。
雨渐渐大起來。湿冷的雨丝裹挟着浓稠的鲜血。
二人的身后。不断传來有人落马的声音和断续的哀嚎之声。而逍遥子原本规律浅淡的喘息。也逐渐变得重了起來。
“坚持住。一直往南……”
雷霆怒吼。山雨已來。
熊琱奋力策马。逍遥子则以一己之力对付着身后百余锦衣卫的高手。已经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不多时。身后传來逍遥子的一声闷哼。声音极低。与这雨夜的嘶喊与雷啸相比。实在微不足道。可熊琱却听得真切。
然而此刻。他别无选择。无法回身去查看恩师是否受伤。伤得重不重。只能奋力策马奔驰。
颇通人性的黑马已经濒于体能的极限。“噗噗”地喷着粗气。马嚼子处勒得一片白沫儿。
当黎明前最深重的那一抹黑暗降临时。熊琱这才惊觉。身后居然已经再沒有了任何的声息。
滔天的喊杀声。刀刃相撞的脆响。马蹄踏过土地的声音。全都消失殆尽……
锦衣卫的身影越來越远。最后的最后。他只隐约看见了三号脸上不甘的表情。
这一次行动。他亲自卧底。又从颖城带來了三百高手随行。本以为能够一举擒获。立下大功。沒想到。却损兵折将。根本无法抓住逍遥子师徒。眼看着手下死的死。伤的伤。他只得恨恨作罢。再谋他法。
又奔出去十几里路。确定身后再无追兵。熊琱狠狠地勒紧了缰绳。刚要停下马。身后的人已经重重倒在了他的身上。
若不是黑马一声长鸣。颇通人性地缓缓弯下前腿。跪下。两个人几乎就要翻滚着跌下來。不死也残。
“师父。师父……”
熊琱连滚带爬地从泥水地上站起來。一把扶起逍遥子。
只见他的肩头上。正陷着一支翎羽长箭。箭头已经深深扎入皮肉之中。伤口处泛着鲜红的血。随着熊琱抬起的动作。伤口挣裂。腥膻的鲜血顿时狂涌得更急。
而逍遥子原本白皙的脸。此刻透着带着青色的惨白。他双眼紧闭。两只眼窝凹陷进去。
熊琱不敢随意再挪动他。他抬起头。慌乱地打量四周。就在刚才。他们穿过了大片的旷野。然而大方向并沒有错。
他记得。师父刚才说过。要一路向南。
虽然。他并不知道。南边有什么。而他们又为什么要往南边去。
现在唯一要紧的。就是活命。
只有活下去。才能去思考别的事情。
远处苍茫天地。远远望去。像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此时此刻。熊琱更加思念上官岚。如果她在这里。凭她的医术。还有她的聪明才智。淡定镇静。一定能够想得出一个周全的办法來。
“师父。醒醒。”
熊琱忍着心头的苦痛。重新低下头。呼唤着逍遥子。
那匹救命的黑马则一直持着跪立的姿势。马首晃了晃。伸出有些粗粝的舌头。也在不停地舔舐着逍遥子冰凉的脸颊。
“师父啊。”
熊琱的心里一紧。许久都未滑落眼眶的热流仿若决堤。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和无力将他瞬间击垮。
上官岚已经不在人世了。若是新拜的师父再撒手人寰。他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面前传來一连串咳嗽。熊琱止住眼泪。呆呆地瞪大眼睛。一张虽然惨白。却风姿俊秀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任凭愈发滂沱的雨浇在自己的身上。逍遥子咳嗽了好一阵。才艰难地开口道:“我还沒死。你哭什么。”
说罢。他伸出手。从一棵树下的草丛里。摸出一小段树枝。含在口中。一闷声。将那箭硬生生拽了出來。
血喷了一下。逍遥子连忙控穴止血。这一手他之前在义庄用过。算是驾轻就熟。只是可惜了一身的白色长袍。此刻已经被血水泥水污染了一身。前襟与下摆多处撕裂。颇为狼狈。
见他无恙。熊琱急忙站起。握着缰绳。牵过黑马。
逍遥子扯下一块还算干净的衣襟。随手在伤口处包扎好。用手撑着剑。站了起來。走到黑马前。他伸手摸了摸马首。
此马果然神奇。晃晃头。立即打了个响鼻儿。前蹄不断踏着。似在催促二人。
“它跟随我也有几个年头了。”
说完。逍遥子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在前方披荆斩棘。这一处地势不高。不过杂草丛生。又因着大雨滂沱。两人的脚下十分泥泞。
熊琱牵着绝影。踏着逍遥子的足迹稳稳地跟在后面。两人的脚印重叠。一路蜿蜒向前。
“师父。为何锦衣卫的人会盯上我们。他们究竟是为你而來。还是为我而來。我看得清楚。为首那个。就是跟我同吃同住了多日的一个奴隶。想不到。他为了任务。竟然也能熬下來那非人的生活……”
侥幸逃过一劫。此刻。熊琱极为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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