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为仙 (花落犹眠)

“可是，你不也妥协了吗？”我给云杉续上茶，淡笑道。
“是啊，为了家族。”云杉仰头，久久地看着星空，“我的母亲悄悄给我准备好了行囊，可是就在我半夜出门时，却见父亲带着族人跪在我的院中……”
我震惊。
这是哀求啊，云杉的父亲是云杉族族长，他怕云杉拒婚惹怒魔君，牵连云杉族。他即便不想自己的儿子赔上一生的幸福，定然也知道，清漪公主在魔君心里的位置，在魔族王室的分量……所以，他必须那样做。
我不由得觉得云杉可怜，如果毕方没有出现，那云杉将清漪公主娶回去，只怕是要当成神佛一般供着吧。像清漪公主这种想一套是一套的人，成婚后估计很快就会发现云杉与她想象之中的毕方不同……接着又会搞出很多事情来折腾云杉或者云杉族吧……
“最后，我答应他们……迎娶公主……”云杉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其实清漪公主逃婚的时候，我心里是闪过一丝窃喜的。甚至我在知道了她就躲在风痕将军的别院时，我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出现……”云杉继续道。
“可是，她还是被涟漪带回去了。”我忍不住说出事实。
在提到涟漪的名字的时候，云杉的脸上浮现出温柔，我想，那种表情，应该是对爱人才会有的吧。
只是，和清漪成了婚，涟漪便也是云杉的姐姐，而云杉却是涟漪的妹夫。明明自己心爱的女子在面前，却不得不守着规矩，本本分分地唤着“姐姐”，也是挺痛苦的。
“我知道。”云杉手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手一挥，桌上的茶壶变为酒壶。
云杉径自坐在那里，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一壶喝完，又变出一壶，看他那样喝着，我也忍不住有些难过，却是为自己。
“那你，又是如何认识涟漪的呢？”我从云杉手里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涟漪……？”云杉的眼睛里似乎有了雾，然后又慢慢清明，带着光芒，“说来也巧，我也是在花灯会上见到她的……”
云杉陷入回忆——
“五十年前的花灯会，我和族人来王城办事。其实花灯会也没有什么好看的，王城虽然比我居住的城池繁华，可是这里太多杀戮，太多阴谋，何况，我几乎每年都要来一次，王城对我而言，实在没有什么新奇。可是那一年不一样，我办完事准备回去时，经过护城河，河中有许多船，岸边杨柳依依，总之是个寻常的夜晚……”
“那时的涟漪，看起来……大约和你们人类十四五岁的女子一般，她怀里抱着很多折好的莲花船，每一个在放入河水之前都虔诚地许愿……那是我见过的最美丽最真诚的表情，我没有想过在王城，还会有这么纯真的女孩子……而且……你知道吗？我还在梦里见过她……”云杉神秘地说道。

　　☆、第六十九章 断片

可是……这样的剧情走向，是不是有些狗血了？！
“我听到赶来寻找的随从叫她的名字，后来我便派人去查，可是王城中，除了魔君的大公主，并未有人是同音的名。当时只觉得若是公主出行，怎么可能没有护卫呢？想必是别家来王城的千金吧。
第二年花灯会，带着些许期待又来到王城，我在河边再次遇到她。她放完莲花船便与婢女离去，许是着急了，她一个不稳竟然失足落入河中，我眼疾手快将她救起，她道了声谢便匆匆离开。第三年，我又在河边遇到她，正想与她打招呼，她却与我擦肩而过，我唤她的名字，她转身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往后的每一年，我都去王城看花灯，却再也没有看到她。我想可能是无缘吧，所以那年魔君大寿，我随父亲来王城，我便想，如果此次遇不到她，以后便不必巴巴跑来了……
然而我却没有想到，在魔君的寿宴上，我却看到她站在魔君身侧，巧笑倩兮。原来，她真的是公主。我自知与她云泥之别，她也都不记得我，既然有人照顾她，我再如何也是多余吧。
命运总会干些让人措手不及的事，今年的花灯节我碰到了她的妹妹清漪公主……想必这些你都知道了，她吵着要嫁给我，还想去云杉族找我的麻烦，只是半路被涟漪带回去。涟漪走的时候对我说要好好待她妹妹……她一定是了解清漪的，所以才会那样说。
其实清漪逃婚的时候，我心里是高兴的，我希望她最好不要回来。从她叫出‘毕方’开始，我便知道我只是个替代品，可是为了整个云杉族，我不得不假装着急地寻她……”
云杉说完一堆，拿起酒壶直接将酒倒进嘴里。一壶喝完，手一挥又是一壶。
我忽然想到风痕，其实他也是将我当成阿沅一样的吧。真正喜欢一个人，眼里是有光的，可是风痕却没有。
可是不论如何，命运都已经跳起了秧歌，云杉都必须迎娶清漪。
“云杉，你为什么不去争取？”我看着他喝了三壶酒，打断道。
云杉的目光有些迷离，他喃喃地重复道：“争取……已经来不及了……”
半晌，云杉又道：“难道你要我现在去和涟漪说，我喜欢她，我不想娶她妹妹吗？那是在打魔族王室的脸面你知道吗苏小楼？！魔君的怒火云杉族承受不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我叹息道。
“是啊，我为什么要遇到她呢？如果没有遇到她多好……”云杉忽然笑了起来。
娶了任性的清漪，只怕以后整个云杉族都要将她供着吧。要是哪天突然对云杉不满意了，清漪一定会找出许多麻烦来，到时云杉族才真的是难以应对。我忽然想到，若是清漪没有在婚礼上遇到毕方，那她此时已经嫁入云家了。那再遇到毕方也没有意义了吧。
毕方……想到他冰山一样的脸，竟然心头一颤。
“给我也来一壶吧。”我说道。
想着自己如今势单力薄，不禁更加沮丧，也学着云杉那样痛快地喝起来。这样的喝法确实是又痛又快，这酒闻着是醇香无比，可到了喉咙却辣的要命。
“这酒叫无名，你心里是什么感觉，喝到口中便是什么感觉。”云杉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说道。
“这壶酒……太烈了……”我笑着道。
说罢便提起酒壶对着嘴倒，云杉咧着嘴笑道，“你这样喝会醉的……”
“醉了如何？不醉又如何？”我被呛得直咳嗽。
“说得对！！”云杉又拿出一壶酒。
整壶喝下去之后，我的眼前却开始看到重影，很多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走过来，我努力看清这个人是谁，却怎么也分辨不清。
隐约听到他恼怒的声音：“驸马爷，你居然给她喝你们云杉族的‘醉红尘’？”
“她自己要喝。与我何干？”我醉眼朦胧看到云杉摆摆手。
“苏小楼！苏小楼！”熟悉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嗡嗡响，“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该死！谁让你喝酒的！”
我趴在桌上，只觉得这声音令人十分烦躁，我挥着手道：“你到底是谁啊，吵死了！云杉，我们今晚不醉……呃，不归！”
手被人捉住，身子一轻，只听到：“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连云杉族的‘醉红尘’也敢喝！”
“什么尘？”我半睁着眼睛，依然看不太清上方的人。
这熟悉的轮廓……怎么好像是那个死冰山呢？
“喂，你不会是那个死冰山吧？”我看着那个模糊的轮廓问道。
“谁是死冰山？”凉凉的声音问道。
“毕方啊！除了那个讨厌鬼还有谁？”我理所当然地答道。
“你真的很讨厌他吗？”声音带着一丝好奇。
“我才不告诉你，除非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我摇头晃脑道。
对方似乎犹豫了一下，慢吞吞道，“我就是毕方。”
我一个激灵，想起来浑身却软绵得没有任何力气。
接着他又说道，“你真的讨厌我吗？”
我迷迷糊糊地，“是啊，我讨厌死你了，总是骂我蠢，还任由清漪欺负我……”
“以后……不会了。”他似乎想了一会，然后认真道。
只是我头又晕又痛，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感觉身体陷入一片柔软，应该是到床上了。
我抱着被子，晕晕乎乎，突然脱口而出，“毕方，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我也是。”
在彻底睡过去之前，只感觉嘴唇上一凉，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夕阳西下了，我已经睡了一天了吗？我很奇怪，魔界为何也能看到太阳。
婢女端着洗漱的水进来，我揉着太阳穴，皱眉问道：“我睡了一天了吗？”
“苏姑娘，您已经睡了三天两夜了……”一个婢女答道。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吗？我怎么会睡这么久呢？真是奇怪啊。
“姑娘真是好酒量，竟然喝了整整一壶‘醉红尘’呢！”另一个婢女附和道。
醉红尘？什么鬼？难道是酒吗？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竟然喝到断片了吗？
“我和谁喝的？”我捂着脑袋问道。
两个婢女面面相觑，一副‘我们不知道’的表情。
尼玛，这都过去三天了，三天前，我和谁喝酒来着啊。一想头又痛，于是我决定迂回地问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