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孟泽同神族交好,且他住的玄魄宫同大梵音殿相隔不远,所以常常打着同诸神交流感情的旗帜,光明正大地出入大梵音殿,再也不用爬墙头了。那时候我已经痊愈很久,师兄们不用轮流照看我,便奔回各自府上,处理自己的事了。大梵音殿里除了一些小沙弥,便只有我跟师父两个神仙。他常常来交流感情,且都是赶着饭点来,于是得师父眷顾,吃饭时候桌子上便多了一双他的筷子。之后,他交流感情用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通常到半夜子时还不走,于是东院又多了一间属于他的厢房。
当初他也想拜师父为师,可是师父转过一棵念珠,摇头笑道:“小九是因邈此生收的最后一位弟子,因邈年老,诸多事情,已然力不从心,玄君可不要为难老身。”
不知为何,听到师父说自己年老不再收徒,鼻子一酸竟然哭出来,一哭便又觉鼻涕吸不住,呼啦啦往下淌,我还来不及低头看,孟泽已经面上血色全无,噔得一声厥过去了。师父他一点也不老,他是当今最好看的一位佛祖,若是顶着一头长发,定然是个风姿翩翩令无数少女倾心的俊朗青年。我想到自己这些年给师父添的麻烦,想到自幼师父对我的照顾,于是再也忍不住扑倒师父怀里,大哭,“师父,您不老,您在小九儿心里是年轻的佛祖,小九儿会好好孝敬您的!”
师父颤了颤,道,“小九……你把鼻血全蹭到为师身上了罢……”
“……”
21我的脑子一定是让猪给吃了
想必是前后两次晕鼻血的间隔有些短,孟泽这一晕便晕了三日。我觉得对他不起,便在床头守了三日。后来守着守着自己竟睡着了,且睡着时候不小心带翻了一盏佛灯。
我是在孟泽胳肢窝里醒来的,那时候整个厢房已经烟火肆虐,呛人得很。他把我夹在胳膊底下,大喝一声冲出屋顶。不得不说,孟泽那家伙的脑袋十分坚硬十分耐撞,撞起这屋顶的琉璃瓦片来毫无压力。最后在他铁头功的支撑下我俩终于安全脱险。
彼时,我除了裙子蹭了些灰以外竟是毫发无损,而面前的孟泽,衣衫褴褛,蓬头乱发,脖颈处的领角上还沾着火苗儿,尤其鼻子下面两道鼻血流得很是汹涌。他怔怔望了我一眼,突然搂住我,脑袋窝在我肩窝哽咽道:“你没事啊……你果然没事啊……”
我正要安慰他,我元身是凤凰,日后历劫还要浴火,且耐烧着呢。却见他缓缓抬起头,纵然蓬头垢面依然掩盖不住俊美的脸竟一寸寸惨白,他眼珠子瞪得溜圆,“你你你肩膀上怎么有这么多血?!”
我哦了一声,摸出袖袋里的铜镜搁在他面前一晃,他两腿一蹬,即刻晕过去。
那一次经历让我意识到睡前灭灯的重要性,而对孟泽却是一番新的感悟。他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也会流鼻血的事实。我揩了把鼻涕,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淡定地告诉他:“这东西就像蜡烛点着会亮,厢房走水会烧光,你会娶老婆,我也会嫁人这么正常。”
他听完之后,幽幽打量我一眼,道:“既然这么正常,那我娶你,你嫁给我,如此便一下解决了两个人的事,你觉得如何?”
我那时候的脑子一定是让猪给吃了,觉得世上竟然有如此简单省事的法子,且这样简单省事的法子身边其他人竟然从没有想到!于是一拍即合:“好呀好呀!”
我自幼没有爹娘,所以婚姻这样的大事自然要去同师父讲一讲。正在在大殿金身佛祖面前打坐的师父听了这些话后,转了三颗念珠,才开口同我跟孟泽道:“三万年之后,若玄君还有这想法,便娶了小九罢。”
我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说等三万年之后,只是记得那时候,孟泽拍着胸脯当着金身佛祖的面和师父保证:“我要娶阿玉这个想法,定是自始至终到我羽化仙逝,都不会更改的!”
彼时,沾了万年忘川水的右心,第一次跳了几跳。
恰逢这时,天帝又颁了旨意下来,说我这姻缘神君做的实在太辛苦,日后不必每位神仙的婚礼都去送姻缘文示了,只逢一族之长的婚事去证个亲即可,即日回丹穴山旧府任职。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没落入忘川海之前原来还是个姻缘神君,且之前时候每位神仙的婚礼都要去证亲。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本应该在自己的老窝丹穴山呆着,这万年来无所事事,在大梵音殿混吃混喝全是靠了师父。想到这里竟是羞愧不已。于是同孟泽连夜盖好那间走水烧光的厢房,拜别师父,回了丹穴老巢。
可这个职位清闲得很,除了偶尔画画扇面,证个神仙姻亲,其他时候便同孟泽上天入地,可劲儿折腾了三万年时光。他当时喜欢我喜欢得紧,虽常常同我在一处,却谨遵师父的叮嘱,从没有逾矩时候。除了仅有的一次。
22可本君不想娶你了
那时候,距师父所定的三万年只有不到十年的时间了。他开始着手准备婚事,常常一次扛回来几麻袋红绸缎,问我这个花式做嫁衣可好,那个料子做锦被可好。我对绸缎这个东西着实没什么造诣,更别说都是大红这一个色儿的,着实觉得做衣裳还是做被子没什么区别。后来大师兄见阿云回来,正巧经过我丹穴山时候渴了,便落下来找茶喝。他看到丹穴大殿里堆了几百麻袋红绸缎,颜色煞是红艳,于是灵光乍现,若对于打仗作战的天兵,穿上这么一身红妆,对于敌人来说、定然是个极其血腥、极具震撼力、极具威慑力的场面。于是,招呼来几百个天兵,尽数扛回去,给天兵们做衣裳了。我脑补了一下诸位天兵着一身红装打仗时候的场景,觉得震慑力不足,应该是挺像送亲队伍……
于是孟泽惊问我绸缎都去哪儿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回答说:“大师兄带走去给送亲队伍做衣裳,等我出嫁时候,兴许十分场面。”孟泽拍了拍脑门:“大师兄考虑周到,我竟忘了这一茬。”
可所有的事却在这十年内统统发生了变数。
当时,诸位师兄已然认定了孟泽是他们的准妹夫,作为准妹夫,随时被叫去搬个家挪个床都是再顺手不过的事。特别是六师兄。六师兄从没有使唤过我,多少年来被我使唤、挨我揍都是家常便饭了,所以逮着这个机会,常常吃饱了,叼着牙签儿腆着肚子,悠悠哉从天上司命府来到丹穴山,拐了孟泽去给他扫个地、擦个桌、晒个命格簿子之类。
那一晚,正是孟泽去司命府帮六师兄晒命格簿子回来。
八月时节,风轻轻吹,夜微微凉,月染染光。我端端正正坐在丹穴山顶一棵三丈高的九里香花树上,那儿离天最近,离天上司命府最近。我想,坐在这儿能最早看到孟泽回来。
他确实回来了,且像是一眼便瞧见了我,扬起袍裾直接从七丈高的云头跳下来,带着巨大的冲力冲下来、抱住我、一瞬陷进九里香硕大的树冠里,抖落无数霜白色花瓣。哗啦啦的声响中,树枝划破了我的脊背的衣服,扯出火辣辣几道疼。耳边呼吸深重,我猛地抬头,看到疏冷的月光穿过,照亮了孟泽猩红的眼眶。明明那么红、那么热的眼眶,但是眸子里却比月光还要冷几分、比夜霜还要寒几分。他紧紧捏住我的肩膀,双手连同嘴唇都在打颤。我正要问他怎么了,却见他颤抖的手顿了一下,便开始扯我的衣领。
我陡惊,死命护住,“你你你、疯了么!”
九里香花树巨大的树冠噼嚓作响,花瓣簌簌而落,可他丝毫没有住手,反而把我挤到一根树杈上,死死掐住我欲阻止的手,扯开我的前襟。
三丈高的花树上,他抵住我,冰凉的拇指压住我左心处那道疤痕,面上一派绝杀似要将我置之死地然后挫骨扬灰以快人心。却没想到他开口声音竟有些喑哑凄寒:“他值得你这样么!一场情缘值得你剖半颗心做祭么!”
凉风一遍一遍吹过心窝处,有花瓣落下,右心涌出一阵又一阵颤抖。我看着他狠鸷的目光,摇头道:“你说的什么,我不清楚。”
他陡然大笑,眉毛舒展得夸张,身子却是气愤得一直颤抖,呼啦啦的树叶同花瓣掉落,沾了他一身。那大声的笑让我有些透不过气。他捏住我的双手压到胸口处,唇角颤抖道:“你竟然同我说不清楚,哈哈,不清楚?!这你都不清楚,那你清楚什么?”
我可能是哭了,几片花瓣被水雾粘在了眼角,我抬头看他:“我清楚……十年后就可以跟你成亲了……绣着金色凤凰的红绸做嫁衣,那个软细料子的红绸做锦被……”
“可本君不想娶你了。”
他松开我的手,另一只手的拇指也从我胸口移开,窸窣作响的风瞬间侵过来,我竟没有稳住身子,仰面从料峭的、有三丈高的九里香花树的树杈上直直落下来。那时候,我的眼里也只剩下孟泽一个人,他就站在我身边,却没有伸出哪怕一只手。
仰面而落的那一刻,竟是几万年来最清醒的一刻。隔着重重叶影,隔着簌簌花瓣,隔着极致疏冷的月光,看着他渐渐冰封的眼眸。那种烟火陡凉的遗憾,那种缘分终尽的悲惋,那种再无瓜葛的决然,就是在那双曾经明媚跳脱的桃花眼里,在微冷的夜里,在丹穴山顶硕大的九里香花树里,一一浮现。
相似小说推荐
-
驯徒记 (吴瑕) 2015-06-27正文完结当大部分女修因复仇、重生、穿越等种种理由从炼气期开始奋发向上时, 阮琉蘅开局元婴期,活...
-
废材重生之嚣张亡灵师 (永不换名) 潇湘VIP2015-06-10完结西方魔幻,NP,男主身心干净,有热血学院,宠文爽文传闻,她美貌如仙,妖娆勾魂。传闻,她手持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