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嫂忙道:“小名叫瑾儿。”
“哦,瑾儿。”小喜点了点头,有了这突然而来的催命符,弄得现在连抓把酥糖赏她的兴致也没了,只扬绢子道:“你先跟瑾儿把行李放下,到厨下把早饭吃了,收拾完毕再来寻碧玺。她会交代你所有事情。”
“仆妇遵命。”
杜嫂又是深施了一礼。
小喜把刚要抬起的脚停住,又道:“我这里虽也要求规矩,但到底不是那深宅大院里头,几进几出的来往人多,‘仆妇’就免了,听着怪拗口的,还是称‘我’吧。只要你做事不出格,基本上我不会太在乎这些。”
杜嫂微讶着抬了抬头,忙又低头应下。
送了她们二人出门,又眼见着她们上了马车,她这才牵着亦步亦趋跟在后头的瑾儿回了屋,远远地只见她低头嘱咐着什么,小丫头脑袋不停点啊点的,具体却也听不清楚。
小菊放了车帘,说道:“这人看起来倒是个懂规矩的,人品可打听过?”
小喜捋着手帕子,心不在焉嗯了声:“人牙子给了她的户籍住址,——就住在城关外的村子里,就是一向老实,所以一贯被人骑在头上,丈夫死后村子里呆不下去了,这一年多就牵着女儿在城里打散工,成日里有一顿没一顿的。这一向便住在亲戚家的马棚里。”说完却又看着地上某处,将眉头揪起。
小菊看着她这样子幽幽叹气,知道她没这个心思闲聊,便也没再说什么,一心看着马车往白马寺去。
骆明轩吃过刚早饭,翠微便拿来套新制的袍服进来。
“今儿过节,又是与齐夫人和四小姐见面吃茶的日子,夫人交代下来,让爷把这套新衣裳换上。还有这新靴新袜,夫人说咱们这边须得严谨些,才不显得怠慢人家。”
翠微放了衣服便来替他更衣,头低低地一直未曾抬头望他的脸。那夜受惊之后她在府里呆了两夜,直到今早才带着骆夫人交代的东西回了湘园。那夜所受的惊吓几乎把她一辈子的承受力都用光了,到如今还觉得这颗心在胸膛里晃荡。
——当时他若不是为了要护住她,他根本也不必受人钳制,而她此时也定不会安然站在这里了。
想起昨夜骆夫人与她说的那席话,她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来看他。
骆明轩听完她这番话眉头却已皱起,但也不声不吭,伸开手任她摆弄。
里头衬的是靛青纯色镶黑边的窄袖长袍,外袍是银色织锦上起暗纹银丝绣的头等质地和工艺。翠微拿了尊八宝攒珠冠将他往头顶全部束起的发髻给攒住,蹲腰侍候他穿了同样绣着银丝云纹的皂靴,然后便将荷包给他挂在腰上。
071此冤有主
“里头的碎云香是旧年四小姐给的那一盒,带在身上,显得还记挂着人家……”
“爷,府衙里派人送宁姑娘店里的印信来了。”
霍亭拿着个纸袋边进来边说,不经意打断了翠微的话。
骆明轩接过,打开瞧了两眼,转而将之塞进怀里。目光略有飘忽,却是一个字没说。
霍亭见状,不由打量了他这一身打扮。“夫人说地方约在‘留香居’,那里离白马寺近,今日有庙会,女眷们许是有兴趣过去逛逛。如今夫人已出发,咱们大约也要动身了。”
骆明轩嗯了声,便抬步出了门。
门口早有马车等候,上了车,霍亭依例坐在车帘下的凳上。等马车出动,骆明轩道:“那赵福安的供词可有了?”
霍亭偏头过来,从袖笼里取出三四页写着字的纸:“赵福安的供词在此,真是不审不知道,原来他替谢君尧当奴才已有年余之久,这期间绸庄里所有的事故几乎都与他脱不了干系。就连赵方也曾参与过一部分,看来爷当初果断把赵方踢走,真是英明之举。赵方可比赵福安还要狡猾得多,此番若是他还在,大库里这第二批货定然是留不住了。”
骆明轩淡然接过供词,随手翻阅道:“谢君尧本就是个极有耐性的,野心家们都有耐性,这不奇怪。我踢走赵方也并非偶然,像他这样能在御绸庄担任采办管事一职的,已经是人所难求,可他依然还在我眼皮子底下玩猫腻,有这个胆子,就必是不满足了。”
霍亭沉吟着点头,“如今圣上已然回京,谢君尧也会坐不住了。赵福安这里供词审毕,这两日再把那刺客的供词录完,咱们就可以先送往宫中。即使他会寻谢昭仪求救,但至少咱们可以来个先发制人,以保得平安无事。”
骆明轩手指勾开车帘子,看着街边渐渐密集的人流,打鼻孔里微哼了声,“连失了两个人在我手里,他不会乖乖等着就范的。不过你有一句话说对了,目前我们还只能严防死守,求保平安,要想成功反击,还得寻找更有利的机会。”
马车一路平稳前行,不多时便到了庙会外围的留香居,二人不再言语,店里二掌柜见了马车便已堆着笑迎上来,先是跟霍亭抱了拳,后又亲自上来搀扶骆明轩。
“夫人侧夫人与齐夫人四小姐已来许久,骆爷可迟到了,小的早就备好了骆爷吃惯的茶,正温得刚刚好哩!”
随州城里头几乎无人不知御绸庄,无人不识御绸庄的骆爷,骆齐两家的联姻传闻早就已人尽皆知,今日这两家长辈都携儿女约在这里头见面,凡是不缺心眼儿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二掌柜哈着腰将二人领到二楼左首的包厢门口,然后一拱手:“骆爷和夫人们且坐着吃吃茶,小的这就下去吩咐赶紧上点心”。
霍亭才正要推门,忽地就听里头人道:“……轩哥哥前儿被贼人突袭,心里自是不爽的,薰儿去让人备壶青梅酒来,等会儿我与他压压惊。”这声音婉雅如珠玉,说到末尾处却又微带一丝俏皮,令人听了便觉如沐春风。
霍亭回头与骆明轩笑了笑,收回伸出的手,退回来让他在前。
骆明轩脸上虽无变化,但听到这番时双眼里却也多了两分温和。
他踏入门内,这时另一道和蔼女声却又微带着笑意传来:“说的是,轩儿虽是男子汉大丈夫,但遇到这种事难免不痛快。只是不知四小姐如何单单点这青梅酒与他压惊?”
“骆伯母,您是不知。”方才那柔婉女音又道,这次话音里也带着些笑意,却非扭扭涅涅,而是恰到好处的坦率,显得十分之亲切。只听她说:“这青梅酒是婉儿我自备的,小时候有次在我们府里的内湖边,轩哥哥他帮我救掉下湖的小兔子,自己差点溺了水。后来上了岸,我就找了壶酒给他压惊,他说太烈,我就从屋里找来几颗腌制的青梅丢进酒里,味道居然很好,他喝了一大壶,路都走不了了,最后还是骆老爷亲自来接的他。后来每当他不开心的时候,我就拿这青梅酒陪他喝,今日碰上这样的事情,自然把酒带来了。”
“原来还有这个典故!那等会儿咱们可也得讨上一杯半杯的尝尝了。”说话的是骆夫人,她边说边与坐在对面的齐夫人和侧首的苏五娘挤了挤眼,两人也都是抿嘴笑着,眉目里全是一派乐见其成。
几个人说得欢,一时都没望见骆明轩已然进了屋。还:“正说着呢,这会子主角儿就到了。”
齐夫人大约四十来岁,身材微丰,眉眼弯弯透着喜庆,朱唇略显开阔,于那满月般脸庞上却无伤大雅。今日遇上这举城出动的日子,亦是精心做了打扮,髻上戴着副珠翠头面,一身绛紫起小金花的罩袍,下面是藕合色石榴裙。
听到她的话,屋里站着的坐着的人都转头望来,骆夫人与苏五娘自是招呼他近前,齐夫人与骆夫人之间原也坐着有人,但这会儿座上却空着,倒是靠墙博古架前站着个身段窈窕的少女。少女捧着两只玉杯,正在与丫环低声说着什么,听见众人说话,便就回过头来。
“轩哥哥?……”
白马寺的庙会是三年一度,所以比起别的逢年便办的庙会来明显隆重许多,也因为随州地处要塞,临近京中,来捧场的人更是难以数计。
小喜二人雇定了这辆马车,随走随停,几里路的路程倒是走了一两个时辰。而越近庙会中心区的地方人流则越是密集,更加上也有不愿掉头的车辆,勉强再走了几十步,终于再也捱不住,飞快跳下来,车夫收了钱后却在人海里半天也没能动弹。
“这个样子,逛一天下来只怕连命都没了!”小喜手搭凉棚往远处扫了几眼,叹气道。早知道头天里这么多人,她倒宁愿过两日再来了。这几百年里什么都看的不多,就人看得多,她一点也不想过这把瘾,何况这天热的。
情况显然也超出了小菊的想象,“上届庙会我去乡下了,没赶上,小时候来看时也没觉有这么多人。这年头怕是人们兜里头充实了,个个都愿意出来凑个热闹。——算了,上晌咱们就不逛了,听说午后寺东边大街会搭戏台唱戏,你以前不是爱听折子戏吗?那里是有凉棚的,还有凳子坐,咱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饭后再去听戏好了。”
这个小喜不反对,只要能有个容身之地给她,她其实也不介意凑凑热闹。
二人便手挽手移到街边,沿途寻酒楼。但一路过去十来间都座无虚席,两人胳膊都快被人撞麻了,最后一家的伙计才不忍心地点破她们:“咱们这带酒楼食肆虽多,但多数都是一般水准,也就供平头百姓们围坐吃茶消遣,今儿来逛庙会的十个有九个半都是普通老百姓,自然也就爆满了。看二位姑娘的装扮也不似寻常人家出身,若是舍得花银子,不如去前面留香居瞧瞧,那里是白马寺一带最高档的地儿了,一般人消费不起,许是还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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