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怎么不再睡一会~”身边的女子已经清醒了过来,整个人就像蛇一般纠缠在了他的身上。
“滚开!”他怒声低喝,满脸的怒容将那张俊秀的脸破坏的干干净净。
那女子吓了一跳,嗔怪的白了他一眼,随即将一旁的薄纱披在身上。“怎么?吃完了就想不认账啦?”她系着衣带,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语气里带着微不可觉的嘲讽。
“怎么?”李亿侧头看了看她,“青楼女子也要人负责吗?”他耻笑着开口,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恶意。真是笑话,莫不是以为自己看不出来这个是什么地方?倚红楼的装潢,他难道是第一次见吗?
那女子也不动怒,反而从后面搂住了他,笑容甜蜜。“青楼女子自然是不需要负责的~,但是小女却是不一样的。”
她转身拿起了一个箱箧,小心的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纸,远远的展开给李亿看。位置恰好的让他能够看到,却又不让他摸到。
李亿眯着眼睛细细的看着,越看,心就越往下沉。一封纳妾书,轻飘飘的,可是落在他的眼里却是重重的,是他的笔迹,上面也有着他的指印。这些,都足以置他于死地。他的眉目更加阴沉,看着女子的眼里是掩不去的杀意。
“我知道,你们这些男人啊,说出来的永远都不会兑现~”那女子撒娇的说道,“所以啊~,小女子只能找人评评理了。”她笑着说完,然后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李亿的脸一下子煞白,却是一下子警醒了过来。她根本就没想过让他按着纳妾书上的内容,纳她进门。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为的,就是让他身败名裂。他立马套上了衣服,一下子就追了上去。但是,这一切若是布置好的,那又怎么会让他轻易翻转。
待他追出去的时候,方才那个女子早就已经蹿到了大街上,哭嚎着开始讲述。那内容说的,仿佛李亿就是新一代的陈世美似的,对她骗身骗心,却是独独不要负责。桃色,尤其高官的桃色,尤其吸引人的注意,不一会这边就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李亿就算想进去,也进不去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李亿站在那里,心情复杂的像是线团一般。那个男人,抓住了他的弱点,来了致命的一击。
但是,以为这样,一切就都是终结了吗?他的嘴角带着抹笑,以为毁了他的名声,是什么大事吗?上位者,从不会因为下层人的攻讦而伤经动骨,因为他们没有权利!
回府的路显得尤为漫长,当他叩响门扉的时候,他看见街边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就连看门的奴仆也暗暗的拿眼角梭他。但是,他知道,这些都不算什么。他知道裴氏对他的在乎,所以这些都不算什么。
跨进府门,他便向着大厅走去,他知道,她坐在那里,等他回来。
“你回来啦。”裴氏看着走进来的李亿,笑着招呼道,面上全然没有怒意。仿佛她没有听闻那件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又或者忘记了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
“嗯。”李亿应了一声,随即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他面色沉静极了,“这件事,我被人设计了。”他开口说道。
裴氏并不意外,她了解他,三日的猎艳还有所谓的纳妾书,对于一个惧内,看重名声的人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再低贱不过的妓女。
“那又如何,事情发生了,父亲那里你自己看着办吧。”裴氏接话道,明明心中体谅的很,说出来的话却是又一次刺伤他的自尊。她总是这样,摆着上位者的谱。好像他不是她的丈夫,只是她养的一条狗。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一下子有些凝滞。
“不好啦,不好啦。”外面的小厮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面上惊慌不已。他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夫人,老爷,不好啦!那个女的去官府告老爷啦……”
李亿的面色一白,没想到对方竟然想将他置于死地,这下他的名声就连在官场上都坏了,再想结交清流恐怕也是难了。
他腾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快,差人先去稳住她,来人啊,备轿!”一连串的吩咐下去,可是跪在下方的小厮却是什么动作都没有。
他苦着一张脸,抬头看着李亿。“老爷……那女子已经自尽了……就在衙门……”
李亿一听,面色煞白,此刻真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脑袋一片空白,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向了一旁坐着的裴氏。
这厢,汐言早就被裴澄带上了马车。汐言的身体还是虚弱的很,面色还苍白着。裴澄细心的在马车上铺了层层的棉絮,架高的车辕,加大的车身,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加舒适。
“这就是你说的如我所愿?”汐言靠在垫上,侧头看着坐在一旁的裴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不满。若是仅仅如此,算什么复仇?
“不仅仅是你看到的那样。”裴澄笑着替她掖了掖被角,开口解释道:“那名女子患了花柳病……”他的语气淡淡的,仿似这是多大不了的一件事一般。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双方不过各取所需罢了……一个需要工具,而一个刚好适合。
☆、第二十章 :终章
窗外的青竹绿了又黄,灌木长高了许多。幻静仙子的名声愈发的远扬,但是无量山却是愈加的清幽了起来,整个苍翠山都被裴澄派人暗暗的围了起来,别说是那些想上山的才子们了,纵使是平常伺候的人,也都被暗暗的盯紧了的。
汐言坐在窗边的软塌上,安静的看着树叶一片片从树上飘落,然后轻轻的依在地上,她安静的就像是飘落在地上的树叶一般,让人怀疑她的生机是不是也随着那片叶子消逝了一般。一切似乎都脱离了掌控,她不想承认,难道安幼舆的心愿,竟然不是复仇吗?那个男人,曾经这般的伤害她,甚至将她仅有的骄傲都碾的粉碎。到这般的地步,她竟然还不想报复他。汐言觉得脑袋有些浑浑的,什么是爱呢?爱他爱到即便被狠狠伤害也不想复仇,在意到即便到死也放不下。她的脑海里不住的闪过几个人,徘徊花海里的君夜晓,雪山之巅的巫承影……想起懦弱了一声却在最后勇敢了一把的白婉,还有决绝的不留余地的清蕖。他们都和安幼舆不一样。
裴澄推开门进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衣服画面,她神思不属,似乎她所谓的复仇结束之后,她整个人都在慢慢消散一般,若是早知如此,便是让她记上他一辈子又如何,总好过让她这般。
他走了过去,将坐在软塌上的汐言抱了起来,梨花极为熟练的上前将窗扉关了起来,然后再带上门扉。
裴澄将她的鞋袜褪下,然后将她塞进了被子里搂着她。他贪恋着她的一切,甚至有些时候会觉得她这般神不守舍也挺好,最起码,她不会再拒绝他。
“你来啦。”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汐言从自己的思绪里醒了过来,视线渐渐的聚焦在了他的身上,语气里透着淡淡的疲惫和习惯。
裴澄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搂的更紧了些,她更瘦了些,本就出尘的脸显得更加的飘渺了,即便已经将她揽在了怀里,可是却还在担忧着可能会失去。
相顾无言,两个人都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房间里安静到了极点,就连香炉的烟似乎都凝滞了。
“娶我吧。”汐言突然开口说道,声音很轻,就像是烟雾一样,下一秒就会散去。
裴澄直勾勾的盯着她,她的目光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但这也不能熄灭他一点点的热情。本来平静的像是海面一般的眼睛,突然狂风乍起,海潮翻涌。他不敢怀疑自己的耳朵,也没有勇气再去问一遍。
“好。”他应到,抱着她的手更加紧了几分,又松开几分。眼中患得患失的神色,让人怀疑他还是不是那个冷厉果断的裴大人。但是无所谓是不是,他所有的一切她都见过。他痴迷的样子,他吃醋的样子,他疯魔的样子,这些都没必要隐藏,对不对?
无量山的防卫看上去好像撤下去了些,就像是被云层包裹的天宫慢慢显出了真容,但即便看见,那又如何呢?天宫终究是天宫,又如何是凡人可以觊觎的。众人看着云雾弥漫的山顶轻叹,但是那个钟天下灵秀的大康才女却再也不会出来。
这日,十里红妆,从城镇中心,绚烂的红绸似彩霞一般挽挂在四周,一路延伸到苍翠山山顶,迎接着那位披着红霞的神女降下神坛,万人空巷,不论男女老幼,贫富贵贱,熙熙攘攘的聚于一堂,用一种不知道什么样的心情注视着那一抹红色出现,靠近,然后渐渐的远离。仿佛是看着这个女子的一生。。。她年少成名,一身诗才冠绝天下。她命途坎坷,被逼上山穿起白衣,执起拂尘,甚至惹上杀生之祸。但是她就像是凌寒之中盛开的腊梅一般,即便再怎么苦寒,都努力的开着花,现在这花被摘走了,而很多人却是连花香都没有闻过,只能从世人口耳相传中知道,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她现在不是幻静,不是安幼舆,不是秋汐言。只是裴澄的妻子,是裴家的主母,也会是未来孩子的母亲。汐言懒懒的卧在青石上,披散的黑发洒满石块,葱长的玉指随意的覆在眼上,透过枝桠洒下的阳光,斑驳了她一身。一身雪色纱衣,在阳光下,像是随时都会融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