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小虫那边似乎轻哼了一声,才语声清淡地道:“没有。你们现在就退房下楼,我们马上就到。”说完就毫不客气地把电话挂了。
任曦握着话筒,根本没有计较女婿态度的心思,只看着同样激动纠结的李清波的脸怔怔地发呆。衣小虫说草儿没有出事,说“我们”马上就到。也就是说,草儿就跟他在一起,而且两人离他们不远,马上就要见面了?
他们的女儿,从小没有享受过他们一分一毫的疼惜关爱,却始终不曾怨怪过他们的女儿……
也不知道衣小虫和蓝草心是怎么过来的,总之真的是任曦和李清波刚办完了退房手续,一人一手领着糯米团子往外走,衣小虫就搂着蓝草心从宾馆大厅的旋转玻璃门中走了进来。
芝兰玉树般的绝美男子难得没有穿一身黑,而是一身柔和亚麻色的休闲装,睥睨天下的气质中隐隐透着淡淡的柔和,杀伐之气隐去,如绝顶冰玉般的清冽美好。而他身边那婉转明媚、如露水般晶莹透亮、宝石般熠熠生光的少女,秀眉袅袅,烟波澹澹,顾盼间眸子中流光璀璨如满天银河绚烂,目光从进来后便直接笼定他们三人,温柔俏皮,含笑带媚,那是……他们的女儿?
反应最快的是糯米大人。只见小小的孩子欢呼一声,甩开两个僵硬发愣的大人的手就冲进了蓝草心的怀抱:“妈妈!妈妈我担心死你了!团子错了!团子以后睡觉牢牢搂住妈妈的脖子,再也不让小姨把团子偷走了!”
身后紧跟着蓝草心和衣小虫进门的凤小稚脚步一僵差点儿撞上后面的白夭矫和龙墨兰,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小没良心的!要不是你小姨我,你还不知道毛时候才能见到你娘呢!
蓝草心笑吟吟地抱着糯米团子腻歪了一会儿,就把团子递给了衣小虫,自己则向着自从见到自己就泥雕木塑般没有动静的任曦和李清波走来,笑眯眯地抬手打招呼:“嗨!爸爸妈妈!”
宾馆服务员侧目。这演电影呢吧?可这就算是电影也太失真了!这么年轻这么漂亮的一堆爸爸妈妈外公外婆叔叔阿姨,谁看着能信啊!
任曦和李清波此时已经完全物我两忘了,完全手足无措地下意识随着蓝草心的动作抬手回应:“嗨!女儿!”话一出口自己都快哭了!这什么跟什么?哪个门派的礼仪这是?
蓝草心却是完全开心自如,见他们俩也跟自己一样很幽默地打招呼,咯咯咯笑着跑过来钻进刚刚团子站的空儿里,一左一右挽住两人僵硬的手臂:“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你们不记得我,我也不记得你们,连团子都把三岁以前的事儿全忘了!一家子失忆哎,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任曦和李清波顿时汗了!他们怎么从来没想到过从这种诡异的角度考虑过问题捏?
原本最让人难以承受的伤心、悲情和尴尬在蓝草心没心没肺的洒脱快乐中直接被取消了出现的资格。一行人一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昆仑,从出发到抵达也只用了半天的时间,比飞机还快。但就是这么短短的半天,已经把任曦和李清波心里的那最后一点子顾忌和尴尬消磨得干干净净,满心里只剩下了对这个失忆却快乐着,虽然据说跟以前完全不同但依旧宽容、大度而让人温暖的女儿发自内心的怜爱和疼惜。
衣小虫一路抱着糯米团子安静地跟随在后,目光始终笼在前面在父母面前叽叽喳喳活泼快乐的少女身上,眼中始终流淌着一股脉脉的温情和笑意。
糯米团子舒服地趴在老爸的肩膀上,有一回顺着老爸的目光看过去,好奇地问:“老爸,妈妈现在没有说笑话了啊,你笑什么?”
衣小虫抚了抚儿子柔亮的乌发,语声温柔:“爸爸欢喜。”
糯米团子不解地看看爸爸,又看看前面在外公外婆面前欢喜无限的妈妈,眼睛眨呀眨,忽然扭头把衣小虫的脖子一抱,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团子也欢喜!”
衣小虫笑了,揉揉儿子的小脑袋,把他的小脸轻轻地贴在了自己的颈窝里。是啊,一家人在一起,除了欢喜,唯有欢喜!
昆仑最高的雪山巅峰,此处不称绝顶,世上就再没有一处可称绝顶!绝顶就罢了,这里除了胡须和广袖飘飘的终南子再没有一个人在也罢了,万古银白、千里冰封也还罢了,真正让这一行人到达之后倒吸一口冷气的是,来到这里抬头望去,头顶的天,是黑的!
不是整个昆仑都黑了天,而是整个天空由远而近仿佛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没到这座山峰的时候看不出来,只有如今来到这绝顶之上,才发现仰头看去,天空像是从这里被烟熏了,越往远处去烟灰越淡,越往这座山的峰顶越浓,到了这头顶处,天空竟是一团诡异的漆黑!
“师父!到底出了什么事?”任曦原本应该对久未谋面的终南子三拜九叩大礼参拜,此时也顾不得了,急急跪下见了礼就问。
“大事。”终南子只在大家上来的时候挨个扫了一眼,点了点头算是跟所有人打过了招呼,便继续背着手抬头望天。众人也不敢打扰,静立着等待老人的安排。又过了一会儿终南子才仿佛算好了什么般不再看天,徐徐地把关于九鼎、关于灵玉和天门、关于七彩币形天阶宝器之主三代而灭灵玉的事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蓝草心从出生就灵币入腹,很可能当年是任曦和李清波放进去的,那么任曦和李清波按说应该是风币出世后第一任主人,只是可能当时任曦和李清波没有太在意,而风币也没就没有机会皈依认主。蓝草心是正式得到风币认可的主人,算是第二代。那么团子就是第三代。蓝草心肚子里的风币和白玉戒指一起,自从出了天门相就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糯米团子身上也没有,但终南子断定,到了一定的时候,风币的第三代主人糯米团子一定能把它召唤出来!
这一系列的惊天秘事众人都听得吃惊不小,但却没有一个人表示难以接受。终南子满意地看着所有人,沉声道:“此刻华夏玄门倾巢而动,九鼎已全部归位,稍候将按照远古九鼎大阵的方位依次启动!此阵一旦启动便不可逆转,届时我人界再度通天,会发生什么事,谁都无法预料!你们怕不怕?”
“不怕!”所有人齐声应喝,只有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拖得长长地道:“怕!”
大家诧异地看过去,只见蓝草心不好意思地往衣小虫身后躲了躲,嘻嘻笑着吐了吐舌头:“我本来是怕的啦,不过有你们都在,我就不怕啦!”
众人莞尔,刚刚凝重的气氛也为之一松。说起来还真是,此刻站在这绝顶上的所有人,那一个不是愿意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蓝草心安危的呢?
衣小虫更是返身直接把蓝草心跟团子一起搂进了怀里,用自己宽阔的胸膛无声地给予妻儿最让人安心的依靠。
没有人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也就没有刻意地摆成什么阵势,仅仅是紧紧地站在一起。但就这么随便一站,所有人也是下意识地把蓝草心和糯米团子围在了最中间。
当整个华夏的九鼎阵法在四面八方开始启动的时候,果然异常的情况发生了!昆仑之巅天空震颤不休,漆黑如墨的地方甚至出现了模模糊糊的狞恶鬼脸和一个人巨大而愤怒的神情!
蓝草心和团子首先开始头痛,紧接着是李清波,然后很快就是任曦。随着阵法越来越多的被启动,天空的震颤几乎要破碎,四人的头痛越来越厉害,直让众人焦虑不已。
衣小虫从妻儿刚开始头痛就果断地抱着蓝草心面对面盘坐在地上,双掌落在她的背心和后腰正对丹田的位置,把团子夹在两人中间,全力催动巫力在三人中间不断循环!
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正确的做法是什么,但他必须要把一家三口的力量完完全全地凝聚在一起。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三人侧旁,终南子同样盘膝坐下,双掌一手一个按在任曦和李清波后心。只是他的努力却不像衣小虫那边有着明显的效果,李清波已经头痛得浑身痉挛,而任曦则是在全身忍得僵硬到不能再僵硬之后,身下忽然开始出现了一片灿然的金光!
那片金光中隐隐有着山川河流的图形一闪,从任曦身下出现,呈正方形飞速地沿着地面向着四面八方延展开去,竟是瞬息千里,刹那间近处的金光便渗入了雪山深处,而目光所及处则完全看不到金光扩展到了何方!
此时阵法已经启动到了最后一鼎,四个原本已经头疼得恨不得自戕的人突然同时睁开了眼睛,眸子中竟是个个神光熠熠!
那神光仔细看去却又有所不同:任曦和李清波最弱,蓝草心和糯米团子明显比较强,而最让人惊讶的竟是衣小虫!此刻衣小虫同时也是眼眸猛然一张,眸子中瞬间闪过的神光竟是完全不比蓝草心和糯米团子弱上半分!
紧接着,更让人惊讶的事发生了!糯米团子忽然从爸爸妈妈中间站了起来。小小的孩子一脸凌厉地抬眼看向漆黑如墨的天空中那两张变来变去的鬼脸,始终攥着的左手小拳头慢慢举起,五指猛地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