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不禁低头,耳朵边染上一抹胭色,嚅嚅致歉,“小弟无碍,只是心情激动……”接下来却是不知与她该说些什么才好。
一旁的林婶见不得自家孩子尴尬,立即接口打圆场:“呵呵,梅姑娘莫怪。海儿鲜少与同龄人来往,倒变得笨嘴笨舌了。”话末,语气中带上一点苦涩。
梅十三点点头,对林婶、林叔之间的异常不以为意,“对了古哥,海弟的身子如何?仿佛比之前差了点。”
“唉,前些时候因为心情抑郁,结果被寒邪乘虚而入侵袭心肺,病情反复了好些时日,把他的底子给伤了!必须调养较长一段日子,才能恢复之前的状态。若有丝毫差错,日后想康复就更加难了。”这个之前的状态,指的是梅十三初见林海时的情形。
一说起与自己所学相关的,古帘顿时侃侃而谈。
虽说古帘这番话,林家人已经听过多次,但每次听罢心里都不好受。林婶更是痛惜地望着林海,眼眶都红了。
古帘看了,心中很不是滋味。身为医者,最应该给予病人信心,哪怕病情很严重,也必须避开病患,与家属到一边悄悄说。可如果他不明讲,万一林家人再抽风一夕之间匆忙搬离可怎么好?!林海的身体经不起第二次的颠簸。
何况林海身上的余毒已清,只需静心调养即可。他这么坦白直说,目的为了让林家人重视这个问题,别以为毒素已清便能肆意而为,不顾病人安危作出一些错误的决定。
至于林海……古帘早看出一个现象,虽说林叔是一家之主,但凡林海开口,其余人等的意见一律靠后。所以林海更加需要清楚自己的状况,以免他固执己见害了性命。
梅十三沉吟片刻,方对古帘直言自己来这一趟的其中一个目的,“古哥,我师姐青凤的手上估计有不少丹药,我想带海弟过去给她瞧瞧,你看可行?”
古帘是林海的主治大夫,又是梅十三在安城比较熟悉的人,挪他的病人,自然得事先告知于他。
果然,古帘一愣,随即展开笑颜,“如此甚好!这本也是为兄前去天人居的目的!有了十三娘的推荐自然万无一失!可是,青凤姑娘出关了吗?”
“还没有,估计也快了。我先过来与你们说说。”青凤这次炼丹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已经是极限了!过不了多久便会出关。
古帘没意见,梅十三望向林叔、林婶,“林叔,林婶,你们觉得呢?”
林叔感激地朝她拱了拱手,行了个大礼,“如此,林某在此多谢姑娘了!”虽然此举不知是福是祸,但海儿肯定会答应,所以林叔并不阻止。
林婶眼里闪着泪光,语带哽咽地连连点头,“那当然好!那当然好!海儿就麻烦……麻烦梅姑娘了!海儿,快谢谢梅姑娘!”
这下子好了!有她护着,她的海儿总算安全了!
林海却惨白着一张脸,低着头久久不语。
梅十三见状,以为他担心换了个医师对病情不好,便出言安慰他,“海弟不必担心,青凤师姐是我宗里数一数二的炼丹师与药剂师,即便看不好,必然不会比现在更差!你尽可放心。”
万一真不行,她给他一颗续命丹便是,省得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小弟,小弟不担心……梅姐姐,谢谢你。”林海老半天才哼出这句话来,头始终低垂着,不知他在想什么,脸色变得苍白无力。
梅十三不禁皱起眉头,以为他仍在猜忌自己此举的用心,顿时有一丝不喜,“既然不担心,海弟何必多虑?多思对身体不好。如果我要对你不利,凭你们几人根本阻挡不了我。”
第八十一回
她果然太鸡婆了!前世的她与孩子无缘,却因差点当了母亲而对小孩多了一分怜惜。但是,如果对方诸多猜忌,那一分怜惜便淡了。她讨厌与人斗心眼,更讨厌被人算计。
林海听出她的不悦,立即抬起头来一脸的惊惶:“梅姐姐别误会,海弟没猜忌你!只是,只是……”只是一直没有下文。
“那就好。你身体不便,不宜出行。等我师姐出关,我们再来叨扰。”只要林海不是思疑她图谋不轨,那别的原因就不重要了。
梅十三方才的不悦已消,与古帘说了几句话,邀请他有空去天人居一聚后,便带着元丹、苗儿回去了。
林家人本想把马车借给她们回去,遭到梅十三的拒绝,她喜欢在大雪中散步。
于是,林婶撑着油纸伞,林叔扶着林海与古帘一同将人送出院门,两大一小三道娇俏身影渐渐远去,融入纷纷扬扬的细碎雪花之中……
“古哥,下次你若去天人居,叫上小弟吧?”林海迷茫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忽尔开口道。
“诶?”古帘还来不及答,旁边的林婶已开口反对,“不行!海儿,你不能再任性了!说好今天让你出去一次散散心,日后乖乖呆家里休养不再东想西想,这么快就忘了?”
“我没忘!可我今天觉得身体状况不错!看,我现在的精神很好!”为证明自己的话,林海用力推开林叔,想走几步路给他们瞧瞧。
虽然动作较慢,但他竟然走了将近十步路还不见气喘,脸上多了点红润之色,精神头看似恢复得不错。
林叔、林婶不禁诧异对视,然后夫妇俩望向古帘,这事还得靠专业人士的权威评价。
古帘含笑点点头,“不错,海弟今儿心情很好,以后继续保持这种好心态,对你的身体康复有很大作用。”
他的话,令林叔、林婶两人大为欢喜,“古小大夫,此话当真?海哥儿的状况真的有好转?!不是累成这样的吧?瞧他都冒汗了!”林婶更是惊喜交加,慌乱地取出丝帕给林海抹汗。
“这是运动过后的虚汗,海弟,慢慢来,不急,最重要的是心态!明白吗?”古帘安慰他们说。
“嗯!”林海大大地应了声,一丝久违的笑意跃上他苍白的脸庞。
林氏夫妇见状,有些无奈地暗叹了下。也罢,难为他一人在外流浪了那么久,难得遇上她……孽缘啊!
而一直躲在不远处走廊偷看的林老爷子,脑子里牢牢记着方才看到的那张熟悉的脸,仿佛全身力气被抽干了一样,跪坐地上倚在一根柱子边目送那人离去的背影。
他泪流满面,嘴里喃喃自语,“老奴有罪!陛下啊……”
一时间,古家草庐里的人陷入各自的思绪当中。没一会儿,路上又传来一阵人声。众人立即抬头,以为那三人又折返回来了!
当看清来人样貌时,不禁同时感到失望。
“哎,你倒是快点!老子待会儿还有事呢!”周大宝推着一辆大板车,一边不时焦急地往后看。他身上衣物有些单薄,在风雪之中冷得直抖索。
站在古家草庐外边的人们觉得那辆板车有些熟悉,上边还盖着一层油布。伸长脖子往周大宝身后一瞧,难怪熟悉呢!原来后边那人正是吕家娘子吕依娘!
“等等……哎呀~”这边肩膀刚平衡一些,那边挂肩上的篮子又滑下来了,吕依娘只得手忙脚乱地站定摆放好。
这些篮子是林婶子要的!她有一次无意间听林婶跟别人提过要买几个竹篮子,可惜当时城内最好的编织匠不开店。昨天倒是开了,却没见林婶子来买,又听老板说过年会休息一段时间上京城探亲,不知何时回来营业。没办法,吕依娘只好赶紧帮林婶子买下了,打算哪天有空给她送去。
说来也巧,今天周大宝上门买猪肉,听他说要去古家草庐,吕依娘心中一动,便请他帮忙送些猪肉到古家草庐给古帘,还有林婶子一家。由于古帘的关系,林婶子一家日常吃的猪肉都是从她这儿买的,而且从不讲价。
她很感激他们的帮衬,于是给古家草庐的年礼有很多。
不过,即使有人帮忙,吕依娘此刻仍显得狼狈,因为她身上挂着好几个编织精致的竹篮子,两只手还捧着几匹中等的棉料,以她家的经济环境只送得起这种等级布料。
送人的酒、肉、蔬菜都搁在板车上了,这些布匹本来也想放上板车的,但她担心林婶会介意,只好抱着了。
若让她推板车,估计不会出现这种狼狈场面,因为她力气本来就大!
偏偏周大宝声称他一个大男人提篮子,让她一个女孩子推车,他会被死人从坟里笑得跳出来!吕依娘只好依他,无奈地选择这些轻巧的篮子,一时不习惯便显得手忙脚乱了。
古帘见状,赶忙上前帮忙。一直躲在暗处的林磊这会儿也大步上前,抢先帮周大宝推板车,而古帘走得慢些,只帮吕依娘拿布匹与几个篮子。
周大宝本就饥寒交迫,又推了这么长时间的板车,真的累坏了!见林磊一人便将板车推进古家草庐,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一松懈,他立马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摇晃。
“大宝,你没事吧?”林叔本扶着林海往家里走,林婶眼角余光斜到周大宝好像有些不对劲,便停下脚步关心地问。
周大宝用力摇摇头,提起精神道:“没事!我怎么会有事?不过有点饿,婶子家中可有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