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独自静立城门百米外,遥望前方古朴厚实的城墙,恰逢红日西斜时分,一缕清风调皮地在她身边打着旋儿,衣裳微扬。此情此景,她忽而伤风悲秋起来,心头产生一种“古道西风瘦马”的苍凉之感。
古国,古城,古镇,古时的民间……无不令人心生向往。即使她已在天剑宗生活了十七载,但她极少下山。因为云虚真人交代她专心练剑,故此,至今她才出来三次而已。
她家师父果然功力深厚!简直称得上一掌将她轰出九霄天外——至少将她直接轰出霄山!不但飞离天剑宗,她还很惬意地随风飘呀飘,如今不知飘到人间哪个角落来了。当然,关键时刻她借师父的势飞得更远了些。根据前世的印象,参加相亲大会的家长们大多数都是如狼似虎,她如此绝色,能逃多远逃多远吧!
一直飞到发现自己已经“林深不知处”时,她才一脸茫然地降落。
她远眺城门,瞧见这座不大不小的城门上刻有“安城”二字。她听力超好,听到路人向其友人解说,这城镇是历州阳东郡的一个偏僻大城镇。至于是哪个国家,梅十三暂时还没弄清楚。从高空上看,它位于东北方向最偏僻的位置,再瞧远一点,不远处另有一座小一点儿的乡镇。
安城周围方圆数百里内外,大多是种满庄稼的耕地,青绿的山林与碧蓝如光滑丝绸的湖泊。说好听点,这座城乃山青水秀物产丰饶的风水宝地!事实上,这座城称得上凶山恶水之地,虽有大路通四方,可惜中间密林环绕,官道上多有拦路劫匪作恶,奸邪之徒行凶之事。
这都是小事,世人皆知,林阴湖暗且鲜少人烟之处,多为阴邪妖孽钟爱之地!且山高皇帝远,万一出个意外,要派个人出去求救大概得花半个月的时间,等救兵上门,估计只有帮忙抬尸的份了。
总而言之,在平时,这是一座富庶安乐之城,如今也是梅十三考虑容身的地点之一!至于日后遭灾会面临什么样的窘境,梅十三根本懒得去想。
一来,她是修行人,一身剑气足以闯遍天下都不怕!这是她师父一直以来的教诲;二来,身为人类,却又不是普通人类,住在繁华如京都等地方,容易出乱子!
她没忘记,自己还有个既坑娘又尊贵无比的身份!凭她前世多年看宫斗电视剧得出的经验,亲娘与亲娘的仇人未确定她的死讯肯定不会就此罢休!被双方人马找到都没好下场!除非那俩凶女人都死了!不过这种好事情她想想好了,通常令人神憎鬼厌的角色一般不会早死。
所以,有这种身世,她还是离繁华地区远些的好!听说那种地方最容易招惹那些闲得发霉的贵族二代三代等,尤其那什么皇子皇女之类。前世的她最喜欢看宫斗,但若要选择的话,她比较热衷种田的现实生活。自己个性低调又有能力自保,幸福快乐的日子离她还远么?
现下正值夏天,眼见即将日落西山,余辉将半边天空映照得金光灿灿,呈现一片暖洋洋的颜色。林中鸦雀尖鸣,轻风吹送枝叶微动,偶露几片败叶静挂枝头。万绿中透出一点枯黄,独坐林间,别有一番闲情雅趣。
梅十三已经离开城门,来到离城不远的小山林里游荡。将剑藏好,她抱着古琴,姿态端庄神情冷淡安坐在一棵大树的粗枝上。
她不能进城!身上这套极具特色的衣袍太显眼,穿得这么骚包,还想过得平淡幸福,岂不是痴人说梦?
说来心酸,她被逐出宗门时,云虚真人将最重要的东西都扔给她了,独独缺了银两!身无分文,她在人间寸步难行啊!
第十七回 又求票票、求收藏~
还有户籍,她身上的玉牌虽是天剑宗弟子的证明,但只限于修真界使用。她还有一个普通人家的户籍,是宗门为方便弟子在世间行走办理的。这个户籍货真价实,在官府有正式登记入册的,可惜同样没带出来。
她又不能进城去偷去抢平民的衣服,一来有损她天仙般圣洁高贵的形象;二来,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尤其是修行中人,凡事都跟“缘”字扯得上关系。
若她今天因一己之便偷别人一件衣物,即使日后还了钱,终归是招人嫌惹下恶缘。严重些的,来日说不定得以身相许或者以命相抵,如此大的代价,她伤不起~。
至于贸然进城,她这一身天剑宗弟子的长袍,银白中微泛光华,领口、袖口等地方上的紫金绣纹尤其显眼。如此拉风的装束却身处普通人群,简直就像一块香喷喷的肉块被扔进狼群,招人算计。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还是忍忍吧。在林中守株待兔,静待时机,总找到机会改头换脸进城回归人群的。
对着城墙不得入,梅十三心中苦闷,便取出古琴,一阵仿如清山流水般清和的琴声悠扬而起,在夜林中,突显得尤其清脆悦耳。
梅十三的所谓时机,其实是等某些歪心眼的人士经过,然后打劫件衣衫来穿穿!还有脸上的绝色容颜,得好好想一想要怎样才能变得平庸些,例如抹草灰?这个办法可以考虑,至于找药草令脸色变黄……鬼知道哪种药草能令脸变黄?万一恢复不了咋办?唉,枉她在山上学了那么多年,竟然只学会剑术与琴技,真失礼~!
在等待期间,她可以不吃不喝不换衣,她已过了辟谷的境界,平时只是想吃而已。专注修仙十几年,只有在吃东西时,才让她找回一点做人的感觉。
而身上的衣物,修行之人,身上一年到头都带着一股淡淡的清新气味。除非破烂,否则一般不用换。如今她要入世,所以必须换!不过不急,她有的是时间。
一想到自己被赶出宗门,梅十三心中隐隐带着一丝窃喜。虽然觉得师父因为一坛酒逐她出宗门有些夸张,不过无所谓,能躲开一个月后那场可笑的相亲大会,比什么都强。
何况,她只是被逐出宗门,师门还好好的挂她头上。心性淡漠的梅十三一边回忆今天发生的闹剧,一边微笑着弹自己的古琴。
她独自呆在小林子里,一连过去几天了,期待的机遇尚未到来。倒是,一些闲人闹剧比较多……
一个黑麻麻的夜里,路上来了两个人,一个苗条瘦削,是个女子;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两人拉拉扯扯地一路进了林子。
“爹,爹——把那二两银子还给我!娘的病现在全靠它买参片吊命啊爹——”一个女子嘶喊着扯住高大身影的衣袖,死不肯放手。
“放手!你个死丫头,别挡着老子去大省城发财!你娘的病根本没法治!想要参片吊命?老子长那么大连根参须都没见过呢,还想含参片!让她死去,老子改天就带个漂亮娘们回来,老子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钱哪能浪费在那个臭婆娘身上!去,别挡道!”被拉的男子满不在乎地用力扯回衣袖,希望能甩开身后的女子。
“爹!”女子气得一声尖叫,“赌赌赌,你已经把家当全输掉了还要赌?!你手指头不痛了是吧?都切两个手指了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戒赌?!!还有,那钱是女儿辛辛苦苦杀猪卖肉攒下来给娘买药的,你差点连爷爷的猪肉档都卖了,哪赚过什么钱?快把钱还我!”
“还什么还?!你是我女儿,老子是你爹!你的钱就是爹的钱,爹花自己的钱天经地义!滚滚滚,再纠缠爹明儿就把你卖楼里去!滚!”男人无情无义地喝道,用力推开女子转身便想走。
“卖我?!好!好!”女子气得不轻,浑身颤抖着,伸手往腰后一拔,一把闪闪亮的杀猪刀拿在手,“吕城,你不仁,休怪女儿不义!今天你不把银子留下,那我就把你人留下!女儿打折你的腿带回家陪娘,定让你这辈子踏不出家门半步!”
说罢,果真举刀杀气腾腾冲向男人,吓得对方连路都站不稳,一屁股跌坐地上连连向后挪。
“你,你个不孝女!老子明天就把你卖了!不,等会儿就让人把你拖走!你你你干什么?!不孝女,你来真的?!我是你爹——”明晃晃的杀猪刀在他身边乱砍一通,吓得他屁滚尿流嘶声惨叫。
“你卖啊!我给你卖!有本事把我和娘一起卖了!出门前女儿定给你送终尽孝!把银子拿来!走,跟我回去!敢说半个不字,女儿砍断你的腿明天按斤卖!”
一番周折,那男人可能长期沉浸于酒色赌中,一身肥膘中看不中用,竟然不敌女儿一身蛮力,先被她扬着刀用力踹了几脚吓得他全身瘫软,然后被她拖着衣领出了林子,那御姐女儿一路上嘴里还嚷嚷,“哼,想卖我?就凭你?若不是看在娘的份上,女儿早将你砍成八块卖钱了!呸!爹,别说女儿没提醒您,今儿的事您若敢在外边胡说,女儿就算是死,定将拖您下去垫背!听清楚没有?”
“你,你,你个小贱人,这样对你亲爹,早晚被雷劈死……”
“要劈也是先劈你!爷爷奶奶就是被你气死的!”
父女俩死不退让地,你一句我一句吵着闹着出了林子。
梅十三看得直咋舌,好凶悍的女儿!在古代,对父母有丝毫不敬的儿女为世人所不容,动不动就以忤逆不孝为名,压得儿女喘不过气来。但这个女子好气魄,不但以弱柳之身撑起一个家,还能整治好赌成性的父亲,倒是个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