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浅的话还在她的脑海盘旋久久不能散去,像藤蔓紧紧抓住她的心,揪得她生疼。
即使是死灵,也还会感到心疼吗?
她在屋子出来的走廊尽头停下,再往前走便是来时的湖,她本来就怕水,再不愿经受一次,无奈,她只好在走廊上坐下。
微风漾过,吹来阵阵凉意,她不由得抱紧了双腿,将头埋在腿间,发散了一地,也正好为她挡去了背上的凉风。
她不是早就知晓师傅对青染的情意,也做好了与师傅诀别的打算,为什么还会心疼,不过是被师傅杀了,为何她要这样心疼。
她知道的,她知道为什么,她只是希望她爱的人都可以爱她,她受够了被伤害,她将一切赌在师傅身上,全心全意的付出,她宁愿自我欺骗,也不愿意承认师傅也伤害了她。
但是她没办法继续自我欺骗,一切真相明明白白摆在她的眼前,让她无力反驳。
师傅是爱青染的,而她深深爱着师傅,但她却爱而不能。
仿佛思绪又飘回到很久之前,她当着师傅的面喝下带有困情散的水,师傅却只是看了她一眼,眼中没有心疼没有犹豫,那温润的面容没有染上任何神色,只是淡淡的随青染离去,若非她割腕,并扬言师傅若再相信青染她便死在这里,若非说到如此地步,师傅又怎么会惩罚青染。
思绪跳转,似乎到了那一个她打算离宫的夜晚,师傅在选择她与青染的时候,几多犹豫。
犹豫也只是因为青染在师傅心中更重要,那份犹豫深深的刺伤了她,仿佛在嘲笑她什么。
泪水从眼角滑落,顺着脸庞落下,染上了那白衣,瘦弱的肩膀此刻剧烈的颤抖着,巨大的悲伤隐藏在这个小小的身体里。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对声音敏感的她很快便察觉到,偷偷抹掉眼泪,侧过头去看是谁。
那人身子隐在夜色中,看不真切,但是说话的声音一出却让她咬紧了牙关。
“倾姑娘。殿下让您回去,这里设了结界,您无法出去的。”
倾小豆用手往湖边伸了伸,立马就被弹了回来,这里果然设了结界。
倾小豆猛然起身,朝那人扑过去,一只手拎上那人的衣领,狠厉的眼神朝那人隐在夜色的脸射过去,“为什么要这样,殿下殿下,他让你叫我你就叫我,他让你杀木檀你就杀吗?”倾小豆眸子通红,那绝美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愤怒。
马夫拂开了倾小豆,后退了几步,并未受倾小豆的愤怒影响,只是淡着声音说,“这些事完全不需要殿下命令我去做,我自是会主动为殿下做这些事。”
倾小豆抖着身子,眼中的愤怒越浓,即使在夜色中,也可以看到那双因为愤怒而发红的眸子,倾小豆目光如炬,狠狠盯着马夫,“你的意思是杀木檀是你的意思?”声音格外冷淡,每一个字却仿佛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是。”马夫也不避讳,老实的回答。
倾小豆捏紧手指,那手指尖捏得发白,眼眸中冰冷逐渐代替了怒气,她盯着隐在夜色中的马夫一字一句的说,“我会让你为你所做的事付出代价的。”
马夫丑陋的脸上并未显出任何害怕不安的神色,倒是格外平静,只是勾着嘴角阴冷的笑笑,“我还不知道代价是什么东西。”
倾小豆冷笑连连,眼眸中一片清冷。
倾小豆自知自己无法凭自己的能力逃出这个结界,况且白儿还在夜浅手上,无奈,她只好随马夫回去。
在走廊通向屋子的另一头,倾小豆看见了负手站于原地的夜浅,那张面具在夜色下闪着幽深的光,月色浅浅的照在他的下颚,映得那容颜越发精致。
夜浅见到倾小豆的身影,并未有过多惊讶,只是负手淡然的站于原地,等着倾小豆向他走来。
那清瘦的身躯慢慢挪动着步子,在幽静的走廊上发出叮当叮当的清脆响声,搅乱了这一路寂静的气息,那双如铜铃般的眸子轻轻扫过他,却无太多情绪。
马夫在倾小豆走到夜浅身边的那一刻,纵身一跃,消失在走廊上,一点痕迹也未留下。
倾小豆在夜浅面前停下脚步,扬起头颅,对上那双淡然无波的眸子,少了几分对这个人的害怕,淡然的开口,“我要白儿,你说吧,要我怎么样才能将白儿还与我?”
夜浅伸出手想去为眼前的人儿理理凌乱的发,但那人儿看向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情绪,心中隐隐发疼,手隐回了白衣袖中。
恢复了以往的清冷,眼角噙着几分阴冷的笑意,薄薄的嘴唇微微勾起,那清冷的眸子对上那坚决的眼神,冷冷的说,“我要你在这里陪我一年,若你能做到我自会将那小孩还与你,若是不能…”夜浅顿了顿,打量着那抹清冷的身影,只是下一句还未开口,对面的人儿就用力的点了点头,无言的答应了。
夜浅有些出乎意料,但是满意的笑容在嘴角荡开,迅速在脸上蔓延,为精致的容颜增添了几分魅惑。
他与她三世情缘皆毁,这一世即使是绑着她,他也要与她在一起,他苦苦等了一万年,他已经受够了。
“念玉大仙,本仙不同意。”白离从走廊一旁出来,白衣清冷,染了几抹冰冷的月色,那墨色的眸子隐着淡淡的哀伤,尤其是在看到倾小豆时,哀伤扩散了整双眸子。
倾小豆也不知为何,对上的那一眼,她竟下意识的别过了头,很明显的躲避。
夜浅环着双臂,冷冷的望向白离,“你不同意又如何,那自是我与欢儿之间的事。”
白离走近了几步,如玉的面容暴露在月色下,他眼带哀意的望向倾小豆,“小豆,是为师对不起你,你随为师回天界,为师补偿你好吗?”
倾小豆敛下眼帘,师傅总是一袭白衣,脸上温润如玉,与任何人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离,却也是铮铮铁骨。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句话是她觉得能对师傅的最好形容,她眼里心里总是师傅最美好的样子,师傅如今那哀伤的模样刺得她心里不舒服,她多希望师傅一直都是温润如玉的模样。
她想抚平师傅皱起的眉头,但是她没有勇气伸出去,她在害怕着,她害怕她再这样下去,也只是被师傅伤的更深,她是真的怕了。
她对师傅没有恨意,只是由爱生出了怕意,让她学会守住自己的心,不为任何人沦陷。
“东华大仙,我可不是什么很有耐心的人,若惹怒了我,就算是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夜浅的声音越发冰凉,幽幽的在这个走廊回荡。
白离伸出那如玉的手,对着倾小豆,脸上强颜欢笑,“小豆,随为师一起好吗?”
夜浅恰当的挡住了倾小豆的视线,那一瞬间,倾小豆所不愿看到的哀伤容颜便消失在视线中,再无踪影,她所能看到只是夜浅高大清冷的背影,那长发披散着,微风吹起了那长发,有一些扫在她的脸上,惹来一阵瘙痒感,却也惹得清香扑鼻,却是与师傅与苏玉笙不一样的清香味。
“呵,带欢儿回去又如何,她现在的身份是不会被天界接纳的,你现在与她有太多关系,你以为惹上麻烦的是你吗,天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仙规你难道不知道吗?”夜浅说话狠厉,并未留一点情面,让原本哀伤的白离眼中也闪过挣扎,最终只好垂眸叹气。
天界规定,死灵不可入天界,一旦发现格杀勿论,而且仙君一旦与死灵有关系,死灵一样不得好死。
他之所有接近小豆,还要抹去她的记忆,也便是天界有人拿小豆为妖的事做了文章,他不得已为了保护小豆,只能暗中护着她。
可是,许多往事被掀开,他没有来的心慌,他无法否认那些事,他只能当着小豆的面承认,可是现在的他与以往的他不一样了。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为自己开脱,即使小豆铜铃般的大眼中布满了哀伤,他也只有默默在心中疼惜,却不敢言。
现在的小豆,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眼中心中只有他的徒儿,不是那个会甜甜叫他师傅的徒儿。
而这一切,又何尝不是他自己造成的,所谓自作自受便是如此吧。
“小豆,为师尊重你的选择。”白离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素白的衣衫与他此刻的脸色和为一体,背后是清明的月色,为如玉的面容镀上清浅的光芒。
“我的事还望你不要告知玉帝,那老头儿太麻烦了。”夜浅抬眸望了望天,眼中划过几丝复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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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与子共话
倾小豆一直呆在夜浅给她安排的房间,也不做什么,就站在窗边,铜铃般的大眼静静透过窗柩望向窗外,也不知是在看月色还是在沉思什么。
夜晚的风是清凉的,拂过人的脸,都会感到一阵刺骨感,只可惜她无法感受到这种刺骨感,她紧紧去掐自己的手指,直到溢出血来也感不到任何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