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是他惯用的手段,他的计划,此时如同受到打击般的神情又为何而来?
孤煌少司久久立在宝物之中,深沉的身影即使宝物的霞光也无法将他照亮。
我转身下楼,扬唇而笑:顶楼,黄金。
接下去的问题,就是这么重的黄金,还要加上这么重的玄铁箱,怎么运?
即使箱子不运,黄金也够重啊!
头痛。
到四楼时,正巧有人来开窗通风,仆人见我下楼,匆匆规整站立,低脸颔首,稳住气息。到底是负责打扫孤煌少司珍宝阁的仆人,也有不错的内功。
从那扇窗外,我看到了不远处也有一座楼阁。但没有珍宝阁高,只有六层。我想起来了,那是萧家的望月楼。也就是外侍官萧雅母亲户部尚书萧玉珍家。
朝中皇族大官流行建造楼阁,只是官员不能高于皇族,所以萧家的只有六层。
心中一动,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啊……舒服多了,这座楼太闷了……”说罢,我扬笑下楼,看来。要去找椒萸先去做一点东西。
孤皇少司带我参观他的摄政王府。第一皇族的府邸造工不亚于皇宫,精雕细琢。雕栏玉砌,九曲回廊,百花香满园。可见月氏一族曾经的兴盛!
巫月第一皇族,就这么顷刻间消失在历史河流中了。
夜晚。摄政王府设宴。
宴席很简单,只有我和孤煌少司,甚至不见孤煌泗海。那个叫文庭的男侍侍奉在旁,显然他是孤煌少司的亲信。
乐师在一旁奏乐,曲声悠悠。
我左看看,右看看,孤煌少司笑看我:“小玉,在找谁?”
我小声说:“你弟弟。”
他笑了:“他不会来。”
我眨眨眼睛,面露失落:“好可惜……”
他笑容微淡。微微垂眸:“怎么?你想见他?”
我再看看左右,显得格外小心,再次小声:“我想看看他怎么吃饭的。是不是面具也不摘。”
“哈哈哈哈——”孤煌少司大笑起来,连连摇头,然后到我耳边也是轻语,“泗海他从不吃饭。”
“真的?!”我惊愕。
孤煌少司微微上挑的眼睛笑弯起来,抬手轻点我的鼻尖:“逗你呢,傻丫头。”
我撅起嘴撇开脸:“乌冬面不乖。逗我玩。”
“哈哈哈哈——”他再次大笑不已,伸手轻轻抚摸我的长发。
就在这时。仆人带入一人,他怀抱装入黑色琴袋的古琴,低垂脸庞,一身落着补丁但很干净的青色长衫,墨发垂于后背微显干涩。
是椒萸。孤煌少司真的把他叫来给我弹琴了。
椒萸战战兢兢地到大厅之中跪下:“椒萸拜见摄政王,拜见女皇陛下。”
“是你!”我笑看他,他身体一阵瑟缩,不敢说话。
孤煌少司淡笑看他:“起来吧,今夜唤你来是为女皇陛下抚琴的。”
“是。”椒萸顺势跪坐于脚跟,仆人很快放落琴案,椒萸从琴袋中轻轻取出古琴,放置琴案。
纤长的手指爱惜地轻轻抚过琴弦,落指之时,他的双手却在颤抖。他的手颤抖地真的非常厉害,他在害怕,因为孤煌少司。
他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想让双手停止颤抖,可依然颤抖不停。
所有乐师停了下来,整个殿堂更加安静,这让椒萸颤抖紧张的呼吸也变得清晰。
孤煌少司已经露出不悦,我沉脸站了起来:“你怎么不弹!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立时,椒萸惊恐地趴伏在地:“小人该死!小人该死!”颤抖哑然的声音显示他此刻的恐惧,如同他面对此生最害怕的恶魔!
我走下宴席,站到他的琴前,淡粉的裙摆轻触琴案:“你这人真奇怪,总是战战兢兢的,你到底在怕什么?乌冬面还说你是京都第一琴师,可你连在他面前弹奏的勇气都没有!”
椒萸的身体微微一怔,我是特意说他在孤煌少司面前没有勇气的。
我走到他身边,踢踢他:“走开!我才不信你是第一琴师呢!我来弹!”
椒萸立时往一旁挪了三尺,空出了位置,我盘腿坐下,不服地看面色稍许缓和的孤煌少司:“乌冬面,我今天一定要证明我才是第一琴师!”
孤煌少司终于展开笑颜,笑的却似是对童言无忌。
我捏了捏手,转了转腰,拉了拉手臂。
“小玉。”孤煌少司笑看我,眸光闪闪,“你确定是要弹琴,不是打架?”
“哼!”我鼻尖冲天,“你少小看我,我虽然打不过你弟弟,但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他成为第一的!”
登时,椒萸的身体在我身旁一紧,连气息也猛然收紧,已无方才的恐惧,而是透出丝丝惊诧。
孤煌少司的目光始终落在我骄傲的脸上,并未注意椒萸的变化,他笑容更深,带着宠溺地附和:“好~~好~~小玉什么都是第一~~~”
我撅起嘴:“就知道你不信我,你这是敷衍!我这就弹给你听!”
我双手放落琴弦,立时万籁俱静,连孤煌少司也变得专注,似是真想听听我的琴到底怎样?
深吸一口气,双手拿起,放落,毫不温柔地在琴弦上快速乱拨乱弄,噪音四起,入群魔乱舞,登时,孤煌少司岔了气,乐师们纷纷低脸,不敢出气。
椒萸慌慌张张心疼地抬起脸,低低颤颤地急语:“请,请女皇陛下温柔……”
我立刻停下手,双手按住琴弦,瞬时整个殿堂再次鸦雀无声。
第四十一章 皇家书院
我慢慢转脸看椒萸,椒萸与我对视一眼,惊然低脸,再次趴伏
“方才让你弹,你不敢弹,此刻,你倒是有胆子教训起本女皇起来了。”
椒萸在我的话音中全身颤抖,已经吓得不敢说话。
我轻鄙看他:“就你这点胆量,活该你琴弹得再好,也只能受穷!”
椒萸的身形立时一怔,趴在地上的双手慢慢握紧。
“男人没胆,怎么照顾家人?幸好你这张脸还算不错,能从我这里要得十两银子,不然,你家人岂不要饿死?”
我满是不屑的话语让椒萸的身体不再颤抖,但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渐渐无力地垮了下去,他努力屏住的呼吸,还是打了颤。
“小玉,让你扫兴了。”孤煌少司坐在席位上微笑看我。
我转回脸,手指再次放落琴弦,不看孤煌少司微微闭眸,指尖轻挑,拨出了沉沉一声,沉稳的音律带出泱泱大国的宏伟庄严。
“子~~曰礼仪之邦——
举案齐眉至鬓白
吾老人幼皆亲爱
扫径迎客蓬门开———”
那日,我唱的是童谣,轻灵跳跃,活泼可爱,那么今日,我吟唱的高歌盛曲,尽显我泱泱大国之磅礴气势!
乐师们开始随我一一附和,盛大的画面浮现眼前,我大巫月巍峨的宫殿和站在宫殿前威严的女皇。
群臣下拜。气势恢宏。壮丽河山,广阔天地,男耕女织。老幼相扶。
“看我泱泱礼仪大国
君子有为德远播
江山错落人间星火
吐纳着千年壮阔——”
歌声随琴声而停,我缓缓睁开眼睛,长舒一口气,看向目光变得深邃的孤煌少司。他直直盯视我,视线似是染上酒的热意,火辣辣烧灼在我的脸上。他单手执杯,不喝。也不放落,似是那个姿势已经保持良久。从我琴声起始。
整个大殿再次鸦雀无声,却不是因为无人弹奏,而是依然在唏嘘。
身边椒萸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呆滞地跪坐于我身旁。忘记了不可与君平起平坐。
“乌冬面可知男人治国,与女人治国之不同?”我抬眸笑看孤煌少司,微扬唇角,半露神秘。
孤煌少司凝视我的目光未收,划过一抹惊讶,似是没想到在弹琴之后,我会有此一问。
他深邃的目光立时化作了深沉,热意虽未消退,但眸中竟是带出了一分审视。重新看我:“有何不同?”
我咧嘴而笑,笑得有点坏:“就是多娶老婆,和多娶老公的不同呗。哈哈哈——乌冬面你真笨,哈哈哈——”我大笑不止。
孤煌少司一怔,眨了眨眼,也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他扬天大笑,但是深邃的目光却久久盯视在我的脸上。
我起身俯看椒萸:“回去练好胆量,再来为我献曲。你不弹,我怎知自己到底是不是第一。”
椒萸恍然回神。立刻下拜:“小人远远不及女皇陛下……”
我不屑:“哼!我才不要你故意让我呢!我最讨厌别人让我!你走吧!”
“是,是!”椒萸似是大赦般匆匆抱起琴,逃也一般走了。
我的话可以保椒萸的性命,因为我还要听他的琴,孤煌少司便不会杀他。不然,以他的表现,和孤煌少司的脾气,只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在他逃出殿门之时,一个护卫匆匆进入,在文庭耳边耳语了一声,匆匆离去。
孤煌少司瞥眸带一分随意地看文庭,文庭轻声禀报:“王,二少爷有请。”
是孤皇泗海。
孤煌少司点点头,转脸微笑看我:“小玉,夜已深……”
“诶~~~乌冬面还说陪我,结果又要去陪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