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听见他解释的青衣眼睛一亮,也不做声,就含着笑看着他,介之顿时无奈,只好接着说下去,“好吧,我说。”
……
耿家在当地也算是大户人家,耿家祖上出过几个朝官,虽然后来都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当地也却是算得上是真正的名门望族。
耿介之是耿家的二少爷,不过,不是嫡出的。
耿介之的娘是耿老爷的通房丫头,从小和他一块长大的,本就是耿母给儿子安排的,在耿家主母迎娶之后,便让耿老爷收入房中。由于耿老爷是在介之他娘的陪伴下长大的,因此,虽然对他娘谈不上多喜欢,但却较之一般的的侍妾多一份感情。
主母自然是不喜欢的,没有谁希望自己的相公对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另眼相待,只不过,介之的娘是耿母亲自安排的,她也不好过问什么。
不知道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介之的娘自从被耿老爷收入房中之后,性情变得淡薄了很多,或者说,变得更加聪明,更加识时务,虽然有耿母的照应,但介之他娘也清楚自己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侍妾身份,耿母对自己多加信任,也不过是看中自己的识时务,但是,主母既然已经进府,这耿家的后院,最终还是属于主母的,因此,她很聪明地选择了不争。
而由于她的不争,耿老爷自然很快就被新进府的侍妾和丫头给吸引走了,主母也不再视他为眼中钉,耿母年纪大了,也不再管下面的事,这样下来,她的日子竟然渐渐地变得自在清淡了许多,虽然比不上那些受宠的侍妾的待遇,但是,却更加的平安和安心。
只不过,这样的日子,在主母怀孕六个月之后她随之而上的怀孕而结束。
那一段时间,她都觉得是她这辈子最难过的日子,主母的敌视,老爷的忽视,全耿府所有人都围着主母转,跟着主母的心意变动,唯有她,一个人默默在小院里孤独养胎,院子里就只有最开始赐给她的几个丫头和婆子,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那时候的她,甚至一度想过自杀或者杀掉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可是,在每个夜深孤独的日子里,陪伴她的那永恒不变的从腹部传来的微弱的跳动感,却让她在寂静而孤独的夜晚感动安心,感动温暖,感觉到,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她渐渐地,竟然开始对这个孩子有了期待,不论她是男是女。
主母的儿子早她五个月出生,介之则是不足月而出生的早生子,由于早生,被一家人都觉得不吉利,只不过,由于是男孩,倒也受到了重视。
主母的儿子,从取名到请师傅,都是耿母和耿老爷一手包办,生怕有一点不好,而介之,名字还是他娘自己去求取的,正好那天耿老爷在读离骚,便从所读的诗句中随意撷取了一词,组成了自己二儿子的名字。
而从那一天开始,介之的娘就很聪明地意识到,有主母的儿子在,她的儿子是永远不会被看见的。
当然,她自然不会蠢到去害主母的儿子或者主母,她本来的就是个聪明人。
既然永远争不过,那么,所幸永远不要争。
在介之慢慢长大,到了蒙学的年纪之后,介之的娘便央求耿老爷给介之寻了一个品学不错的师傅,虽然说不上对自己嫡子的用心,但多少还是自己的骨肉,而且,介之的母亲,也是陪伴自己长大的人,耿老爷倒也做得不赖。
而从那时起,介之的教学,便一直在他们那个小院中进行,由于母子二人都默默无闻,府里的丫头侍从,知道他们的,都甚至屈指可数。
而这便也是介之的娘最开始的谋算,只有连丫鬟们都看不到了,主母才看不到了。
哪怕介之到了可以辟自己的院子住,介之的娘也从来不主动提,大家忘了,他们才有生存和发展的空间,偷偷的,默默的,十分小心的。
介之从小便是一个敏感而懂事的男子,从出生没多久,父亲几乎没出现在他们的院中,似乎便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他也从来不问,从来不抱怨,总是微微笑着,默默地陪伴着忍受着惊怕和孤独的母亲,介之的娘喜欢礼佛,他便也在闲余之时陪母亲一起钻研佛法,本就恬淡的性格,这样一来,便愈发的静默。
只不过,不是那种冷若冰霜的沉默,而是一种以宽大和包容的目光容纳所有人的无声。
介之自然也是聪明的,尤其是年岁的慢慢长大,在一年里屈指可数的几次家宴上,他从来都是沉默地找个角落,不说话,不出彩,只在一旁陪着自己的母亲,感受她为数不多的几次喜悦和无望的期待,以及,默默的忍耐。
如此审慎而小心的心理,使得介之的娘在三十出头的年纪,都已如半白老妇般苍老衰弱。介之每一次在给母亲梳头时,都会将母亲不小心梳断的白发默默地收起来,不说话,他知道,母亲希望的,不是他的话,而是他的不说话。
母亲喜欢,便好。
只是,有些光环,是无法掩饰的,哪怕你已让自己蒙上尘土。
耿家嫡子到了考学的年纪,介之自然也到了。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一下耿家嫡子这人,耿家嫡子,字约法,很正派的名字,似乎还是耿家祖上留下给自己孙子的名字,在取名时被耿母拿出来的,只是,这个约法,虽然请的师傅一流,下得功夫一流,耿府的照顾一流,性格也温温和和,丝毫没有大户人家的嫡子的任性跋扈,却偏偏在读书这一门上,怎么教都不开窍。
不论请多少师傅,多么有才学的师傅,哪怕约法夜半读书昏倒在书房里,所有师傅对他的评价都是不约而同的摇摇头,此子无这方面的天赋。
介之却是不同的,虽然他的师傅说不上多有水平,耿府更是说不上对他有多关照,偏偏,他仿佛就是那个天生的适合读书的那个人,府里有很多书,但是,其实他大多没有看过,他也不敢去借,母亲说了,在耿府,他们只有低调,才能生存,他所有看到的书,都是托府里看门的小厮,用自己每个月为数不多的月钱偷偷买的。
《山海经?西山经》:“﹝竹山﹞有草焉,其名曰黄雚,其状如樗,其叶如麻,白华而赤实,其状如赭,浴之已疥,又可以已胕。”
第五十五章情字不堪记
而这次考学,却是一下子让兄弟二人暴露无遗。
只不过,一个好,一个坏。
介之自然是好的,一直静心读书的他,连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得了乡试的第一,而约法却是堪堪挂在乡试所过之人的最后面。
而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整个耿府都陷入了一片混乱。
谁也没有想到,那个不受主母和老爷待见的默默无闻如同隐形人的耿府二公子竟然在这次乡试中脱颖而出,连考官都止不住地摸着自己半百的胡须夸赞,此子天赋异常,他日会试,必得进士。
此话出了之后,整个耿府都陷入了半喜半忧的状态,喜的是耿家如今有人可以重振老祖宗的光辉,再次踏入朝堂之中,而忧得是,这人偏偏不是耿府的嫡子,而是一个通房丫头的儿子。
耿府的上位者对此特意开了一场紧急的家庭会议。
会议的内容,介之自然无从得知,这个时候的他,还是一袭半旧的白衫,站在母亲的背后,一下一下地,十分轻柔地给她梳头发,有些刺眼的阳光透过打开的窗棂洒进来,铺在母亲依旧花白而不再柔软的发丝上,明明是很温暖的午后,介之却第一次觉得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悲哀。
母亲的悲哀,他的悲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的悲哀。
耿府会议的结果还没有下来,介之的娘却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次介之的脱颖而出,在她的心中,既是出乎意料,也确实在意料之中,介之会考中,她是他的娘,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他考了第一,而且耿府的嫡子却差点名落孙山却实在是出乎意料。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介之考上了,还被考官亲口夸赞,这样一来,介之再也不再被耿府随意淹没,他也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立刻这个危险的地方,一个人,光明正大的,立刻这里。
不得不说,介之的母亲是聪明的,介之和她这些年的默默无闻,成功地让他们逃离了主母监视和敌视的视线,而府里那些恩宠一时的侍妾,在老爷喜新厌旧之后,无一不被主母以各种理由或杀之,或卖了,还有很多,连她都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
而那些不论出生与否的妾生子,更是这么多年以来,她除了知道几个小姐外,少爷,除了介之,就只有主母所生的约法……
在这个吃人的府邸,多待一刻都是危险的,这么多年来,她的隐忍便是等待,等待在一个最合适的时机让介之光明正大地走人大家的视线,走出耿府,站在所有人的眼中。
而如今,她终于做到了,介之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堂堂正正地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光风霁月,清风拂面。
午后的阳光还是懒懒的,介之沉默地听着一向话少的娘亲絮絮叨叨地像个欢喜的少女般一遍一遍地表达着她的高兴和期望,一遍又一遍,那么高兴,那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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