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那男子正是几日前不声不响离开食居的墨泽,那日一走便跑到了此处,逼出了还在闭关静修中的观星叟,让他陪他下棋,以抒发心中抑郁之气。
初衷是好,只是下棋就忌心有旁骛,不能专心致志,墨泽从当日到现在,虽注意力努力集中在棋盘上,但一不注意便又走神了,然后就想到青衣将他视若无物的情景,顿时又是一阵胸闷气短,心如抓挠,落子就很多时候出错,偏偏他还想表明他确实在努力下棋,于是一旦发现观星叟下一步棋对自己不利,马上在他落子前将上一步棋子又捡回来重下。一来二去,两人就这么僵持下来,偏偏观星叟说过,只陪他下一盘棋,没办法,他只好想尽办法让这盘棋下得要有多久就有多久。
眼见观星叟马上就要挥袖走人,墨泽终于不紧不慢地撩起眼皮看了他而言,而后慢吞吞地开口道:“下棋最忌心浮气躁,你这么一副大火气的样子,哪下得好棋!”
观星叟顿时被他气笑了,眯着眼睛瞧了有半响,竟又一掀衣摆,又坐了回去。一言不发地开始执子下棋,观起棋局来。
墨泽见此也没放在心上,勾了唇角,心里又还是按捺不住地发起闹骚:“哼哼,青衣,只有要我帮忙时才想起我……”
“……小妖怪……”
“讨厌的人类,还给青衣表白,哼……”
……
山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
却不知此时的食居却陷入了一片拨不开的云雾里。
第四十七章山中方数日
仆勾之山。
临近中秋,清晨的山里,寒气尤为得重,天还未亮,微卷的细叶瑟缩地在秋风中打着摆,夏末的花儿此时也几近全部凋谢,只留一些未落的半黄的花蕊,有气无力地搭在细弱的叶茎上,灌深木厚,凉丝丝的露水一点点浸湿了黛色的衣摆,婆娑的衣角,随着行走,一下又一下拂过满地的秋黄。
青衣拽着背篓草绳的手微微松了一下,停下脚步,慢慢地弯下腰,仔仔细细地查看刚刚差点被自己踩到脚底的灰蓝色的矮植。
三日前青衣便到达了离别不久的灵山,然而,没想到的是,几个月前还芳草萋萋的灵山,此刻如同被魔气侵蚀过一般,到处弥漫着一股萧条的味道,满山的树木,无一例外临近枯死,有些生命力弱的,就像这次她要寻的方药,早已消失在雾霭沉沉的山林里,或者凋谢,或者死去,明明那日那斑斓地盛开在她和鹦哥眼前,此刻连一株也寻不到痕迹。
灵山,没了。在她不知原因,不知时间,不知何人的情况下,没了。山林中再没有自由惬意散行间的妖灵龟兽,就连平日哀啼不停地夜枭,也听不见它半丝声音。
青衣记得那日她心神震颤之下冲到曾经巴蛇的洞府,然而洞中再无半个人影,就连以前喜欢躲在石缝间偷瞟避暑的小蛇,都全都没了踪影,整个洞府,就剩下一个光秃秃的石穴,仿佛所有的妖灵,都约好一同出去游玩了。
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纵是满腹惊疑,然而时间却不容她再耽搁下去,她来不及再查探是否山中还有什么其它的蛛丝马迹,便有所预感地迅速朝灵山最近的山林而去。
方药,方药,已经缺了一魂,聚魂丹再不成,那么他真的就要从这个世界湮没离去,她不能实现当日她的诺言,陪他看尽天下风光,那么,至少,要将他原有的世界,完完整整地还给他,而不是一个排斥他的世界。
不能,一定不能……
然而,果然如她所想那般,她连夜不停地赶往附近其它几座神山,然而,山中要么秋木凋零,要么已经就是寸草不生,她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只能迅速朝其它的山脉而去,期待还有山脉未被波及。
直至到了脚下的仆勾之山,看见脚畔那迎风颤抖的蓝色小花,青衣才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不由苦笑起来。
这件事,希望不要和她所想那般,天下,已经多年未生战事了……
太平,是如此不易。
七日,整整七日,原本最多耗上2日半的行程,硬生生被寒草萋萋的山木给拖了下来,青衣身上来时本轻逸如若天边云围的衣裳,此时由于连日赶路,被秋日山中尖刺倒立的荆棘和沉甸甸的寒露染成一片斑驳,再看不出衣服的原状。
深秋,潭水深碧,时而从林隙中吹出一两丝淡淡的清风,湖面也仅仅是晃动两下,而青衣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苦笑了一声,青衣蹲着湖边,鼻头微涩地看着水中的倒影,她什么时候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这般惊恐不安,流离失所。
回到食居时,青衣已换上一件兰芝镶边的鹅黄色襦裙,纤细的腰身如池中清莲,娉婷摇曳却迎风而立。流云般的青丝也仅仅用一直梨花色玉簪给挽了一截,斜斜地坠着,曳着肩上的青丝愈发轻盈。
西去的落日余晖飘飘洒洒地逸下一大片,微暖的金黄色映着青衣优萼的衣裳,顿时给整个食居都涂上了一层温情。远处的长街,回廊下还有三三两两的学子商议着是夜何处针砭时弊,而西边的飘香楼却早早地亮起了橘色的灯笼,妖娥艳女挥着柔软的丝帕,玉璧轻扶,倚着朱红的漆木长廊,软软糯糯地娇笑轻啼。
青衣的眉眼慢慢地软了下来,欺霜迫雪的眼神也在桑娘几人舒展的嘴角不动声色地轻绵了起来。
“姐姐,你回来了。”鹦哥声音中掺杂着太多的惊喜、害怕,让青衣原本平静的心都忍不住微微疼了一下。七日,实在是太久了,就算是以她和胡为的教程,四日内也能轻松去个来回。更何况是姐姐。七日不归,她甚至以为姐姐出了什么事,若不是桑娘厉声责她莫忘了青衣走之前的交代,她怕是一时冲动弃了那人追寻青衣而去……
还好,她没事,她安全地,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青衣暖暖地勾起嘴角对鹦哥笑了一下便接着问道:“风捕头现在怎么样呢?”
“嗯,风捕头现今也醒不过来,旁人看着就像离了般,留在外面多有不便,我便把他安置在食居里,嗯,就在神君以前居中的房间,倒真是神仙,住过的房间也灵气馥郁。至于县衙,我让鹦哥使了个法,弄了个假身搁在那里,死不死活不活的,县衙不断叫大夫开药吊着,不过,”说到这里,桑娘忽然顿了一下,有些促狭地眨眨眼,“这两日城中不断有人声称在食居吃坏了肚子,说我们食居不干净,让老板给个说法,我查了一下,好像是风捕头身边那几个小家伙鼓捣的。”
青衣闻言顿时似笑非笑地看着桑娘,也不说话,只是将身后的背篓卸了下来,搁到一旁的圆凳上,端起阿三递来的热茶,微微抿了一口,带熏熏的暖气裹入腹中,才轻笑地回她道:“我们的桑娘子连衙门捕头都敢往屋里藏,不过几个小喽啰,桑娘怕是连看都懒得看。”
桑娘见她如此打趣自己,却依旧笑盈盈地,“若只是几个普通的小喽啰,我自是不会放在眼里,只不过,这可是连咱们老板娘都不禁动容的风捕头身边的红人,我岂敢怠慢。”
“所以呢?”青衣又舒舒服服地喝了口暖茶,慢吞吞接过话茬。
“自然是我等深觉惭愧,关门谢客啊!”桑娘说完满眼的笑意,晶莹剔透的眸子如仲夏夜空中的繁星,璀璨夺目。
青衣敛下眼睑,低垂的眼中盛着淡淡的感激。鹦哥还是个孩子,纵是有高深的法术亦无法在这人世间肆意妄为,而阿三,却拘于天性,人情练达之事,更不能指望他,胡为又不在,只有桑娘,在这样的时刻能够施手相助,而她之于她,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呵呵,即使如此,那桑娘可想好如何赔偿我这几日来的钱帛?”青衣笑得轻快,语气却故意端着几分严肃,唬得一旁不明所以的鹦哥一愣一愣的,桑娘顿时笑得更加欢畅了。
待笑够了,桑娘才抹着从眼睛笑出的泪水看着青衣道:“不若我用下个月的工钱相抵。”
青衣抬起头,却是轻轻地笑了……
“我先去看看风捕头吧。”
第四十八章世上已千年
结界中的男子,眉目舒展,静静地闭着眼眸,微黑的肤色在黄昏透过窗棂的光线镀照下显得一派温然,少了平日被琐事压着的忧思愁虑,神情被仿若睡着了般宁静安然。
像极了上一世的他。
桑娘暗暗看了下青衣温柔的眉眼,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这份情,怕是没那么容易放得下,也只是一瞬间,她忽然恍惚想起每次她因此灵力不继病卧床榻时,那人也是端着柔得仿若春日化不开的日光似的的眼神望着自己……
“他的生魂,有线索吗?”等桑娘回过神来时,正好听见青衣低着头询问自己。
整理一下纷乱的思绪,桑娘才正色道:“没有,我这几日也专门去他常去的附近查探过,按说如果生魂离体,只要没被人收去,应该是在常去的地方徘徊,只是我去了很多地方,都没寻见。”
青衣闻言点了点头,只要没被人收去……呵呵,顿时又想起一片荒芜的灵山,总觉得不是吉祥的征兆。
“胡为呢?还未回来吗?”青衣蹙眉想了一下,不禁有些诧异,七日,她是由于突发之状所耽搁了,胡为按说昨日就该回来了,难不成,也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想到这里,不知道为何,青衣觉得心里一阵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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