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凉夏说完,深深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失落的洪世宁,转身便向临画阁走去。
这洪世宁,虽说年龄不大,但平日里也算是个沉稳的让,怎么对于女子,偏偏就见一个喜欢一个呢?荆凉夏皱着眉,若是男人都如洪世宁一般,真不如回到昆仑仙山长久不出,一想到玉屏儿近乎透明的耳朵和手指,荆凉夏忽然心中一紧。她看向不远处的凉亭,齐燕正慢慢悠悠地从亭中走出,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傍晚,齐燕从后厨端来了一盘烧鹅和一盘冬菇炒笋,一进房门,她便扯着嗓子道:“凉夏快来吃,今日樊叔可没有打死卖油的,菜烧得一点都不腻味。”
荆凉夏原本靠在床上拿着齐燕的画卷看了半晌,见齐燕端来两盘菜,想着自己一整日也没怎么吃东西,便磨磨蹭蹭地挪下了床,漫不经心地问道:“樊叔怎么改了性子,平日里那半碗的油,我都看习惯了,这会换了一种风格,我倒是不认识他的菜了。”
“需要你认识做什么?你认识它是可以吃的东西就行了。”齐燕白了一眼荆凉夏。
荆凉夏笑眯眯地咧嘴浅笑了一下,晃了晃脑袋上的珠花,碎碎作响,她歪着头道:“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看你偏心樊叔的模样,不过就是做了你爱吃的菜罢了,你倒是想因为樊叔与我生分了不成?”
“没来由的你倒是跟我耍起嘴皮子来了,小心我奏请了昆仑的仙人来修-理你。”齐燕“噗嗤”一笑,将一碗白饭推给荆凉夏,“快吃,这可是热着的。”
“不想吃,没什么胃口,你先吃吧!”荆凉夏看着那碗白饭被推到了自己的面前,齐燕还给自己夹了一个造型怪异的冬菇,那冬菇怪怪地顶在白饭上,荆凉夏不由地睁圆了眼睛又将白饭推了回去。
“不吃就不吃,到时候饿了,你自己进画里蹲着去。”齐燕撅撅嘴,开始自顾自地给自己扒饭。
齐燕的速度倒是快,三下两下便将一碗白饭吃到了底,剩下的菜,她又给端回了后厨,说是吃不完还可以留着明日再吃,也丝毫不管荆凉夏在背后冲她喊道若是馊了怎么办。
入夜,荆凉夏尚早就钻进了被窝里,按她的话叫做,隔日有事何须等,不如今夜趁早歇。齐燕直对她表示一脸不屑,迟迟不肯进画,最后硬是被荆凉夏赶进了画里。
屋外传来一阵低低鸟叫声,侧耳倾听,似乎可以感觉到它振翅唰唰掠过树梢顶端的声响。荆凉夏微睁眼看着枕边的画,半闭半阖,似睡犹醒。她慢慢戳了戳“齐燕”:“喂,你还醒着吗?”
毫无反应……
荆凉夏又戳了戳“齐燕”,这次力度稍稍大了些。
依然毫无反应……
荆凉夏两手撑床,掀开被子下了床,触手之处,忽然感觉什么东西硌了自己一下,荆凉夏低头看去,只见之前上官煜给自己的那把香扇正挺挺地摆在床头的边角处,粉色扇穗丝丝乱乱散在床上,零乱而不凌乱。
荆凉夏皱着眉,一想到上官煜那张不羁风流又大大咧咧的模样就好笑,居然拿了一把青楼女子的扇子塞给她当礼物。
荆凉夏将香扇收进一旁的柜橱中,转身拿了一件稍微厚实点的外衣,裹了就出了门。
院中的清凉和晚夜的寂静交织着,晚风的急,圆月的静,两相映衬,让人欲动不能,欲静还动,将整个夜色的冷清勾勒得更像一幅暗寥幽静的画面。
荆凉夏徒步走在院中,心想着若是今夜便能一走了之,那该多好,总好比过提心吊胆待在西楚国境内,被当成权利的斗争品。双手缩在袖中,稍微抬手,袖口忽然掉出一样事物,荆凉夏低头一看,那根奇怪的竹签正斜斜倾倾地躺在地上,竹签的尖锐一端,在今日的月色下,湛着清冷的光,乍然一看,就像是一根纤细的针一样。
整日带着这东西,怎么就没把自己戳死?
荆凉夏满头黑线地将那根竹签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又塞回了袖中。自从那日见到神秘老道,拿到了这根竹签,好像莫名其妙的事情就接踵而至了,都来不及反应似的,就如洪水猛兽般将自己慢慢吞噬。
在院中走了许久,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待抬眼看去,只见自己早已走到了今日见玉屏儿的凉亭,而那凉亭中,正坐着此时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
那袭青蓝色的锦袍在月色中清清淡淡不沾风尘,萧萧背影颀长如削,青丝散落在肩上,整个人都快半伏在了石桌上面。
荆凉夏怔眼看去,韩谕面前那好几壶的酒似乎都见了底,酒杯倒在桌上,歪歪斜斜,整个凉亭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酒气,远远都能闻到那刺鼻的酒味,让人忍不住蹙眉。
荆凉夏急忙快步走上前去,重重拍了拍韩谕的肩:“你大晚上喝这么多做什么?”
韩谕被荆凉夏这么一拍,绯红的脸忽然扭扭晃晃地抬了起来,两眼眯阖,仔细打量着荆凉夏。待他好不容易看清面前之人的时候,韩谕猛地一把将荆凉夏拉到了怀中。
满面酒气袭面,荆凉夏吓得一把想要推开韩谕,却不想,韩谕竟生生地用两臂铐住了她似的,让她挪动不成。韩谕忽然苦苦一笑,低头找寻着朱唇,待他覆上两片软红之时,荆凉夏惊慌无措地用力张嘴一咬,顿时,一股血腥流淌入嘴。韩谕吃痛抬起头来,低头一见怀中玉人一如自己所见那般,面上刚毅和内心的柔软,正狠狠击打着他的心。
“这个天下,我也有一份,为什么,我只能居于幕后,甚至,连争夺你的权利都没有……”韩谕低迷地轻声说道,口中酒气呼在荆凉夏面上,一阵沉醉之感。
荆凉夏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没那个心思揣摩他在说什么,趁着韩谕发愣的片刻,荆凉夏一把推开韩谕,回身就要跑出凉亭。谁知刚迈出一步,忽然右手被人拉住,再回过神来,早已跌入那个熟悉的怀抱,亦如那日他把她从太子府中带出。
惊慌中想要逃脱,却被牢牢困在怀中,韩谕迷离的眼神像是要生生看透荆凉夏一般,就在荆凉夏出神的片刻,韩谕低下头重重吻上两片粉色的柔软之处,血腥之气顷刻间袭来,韩谕撬开荆凉夏的唇齿,牢牢将荆凉夏贴近自己,炽热相伴,想要将口中芳泽一吮即尽。
大脑短暂的停顿,荆凉夏错愕地睁圆了眼睛,却无心反抗,任韩谕将自己几乎揉进身体……
凉亭戚戚过风,眼前忽然飘过一个人,白衣白纱,近乎透明的耳朵和手指……
荆凉夏猛地一掐韩谕的胳膊,却不想韩谕根本不觉得痛,依然死死不肯放手。
就在韩谕的手已经想要探到里衣之时,荆凉夏一脚抬起,重重踩向韩谕,韩谕终于吃痛,闷哼一声松开了荆凉夏,荆凉夏推开韩谕,却失了重心,踉跄后退几步扑坐在地上。
韩谕面上忽然而来一阵潮红,他晃了晃头,低头看向坐在地上的荆凉夏。
“我带你走……可好……”韩谕想要伸手扶起荆凉夏,正刚刚伸出一只手,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脸色一白,随即一口污秽吐在了荆凉夏的裙摆之处,接着两步一并,“扑通”一下倒在地上。
荆凉夏睁大了眼睛看着裙摆的那团污秽,顿时炸了毛似的站了起来,但见韩谕倒在一边,仿若不省人事一般,不由地心中一紧。她一把半抱起韩谕,将韩谕的头枕在怀中,重重地拍着他的脸:“喂,喂,畅风呢,小花生呢,你把他们支哪去了?”
韩谕紧锁着眉头,满面通红,仿佛听见有人唤他,缓缓睁开了眼睛,两眼空洞中,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抚上荆凉夏的脸:“同样是皇上的儿子,为什么我就不能争,我就不能夺,我就不能拥有你呢……”
☆、第34章 散沙
话一出口,荆凉夏大吃一惊,这酒后吐真言不假,吐瞎话的应该也有吧?
韩谕一个人深夜坐在凉亭里,喝得酩酊大醉,最后说出这么一句话,看他满面愁容和紧缩的眉头,一丝污秽还挂在嘴角,荆凉夏又重重地掐了一下他的人中:“喂喂,你不会吐得……呛死吧?”
韩谕猛地被掐,昏昏沉沉地又抬起眼皮,看他那副飘渺的模样,荆凉夏颤微微地试图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奈何他毕竟是个男人,自己瘦胳膊细腿的,根本拉不动这般沉重的人。
试了多次,韩谕只管自顾自地倒在那里,怎么拉都纹丝不动。荆凉夏见他找准了一方宝地就这么躺着了,无奈下,只得让他一个人先躺在那,急忙跑去了最近的后厨找樊叔。
“樊叔,你可是睡下了?”荆凉夏抬手猛敲樊叔的房门,直敲得门上那挂着的一串老蒜都快掉下来了。
须臾,待里面闷哼哼传来一声梦呓般的回应,房门终于打开了。
樊叔穿着里衣,睡眼惺忪地看着面前的人,待他看清荆凉夏发丝凌乱,衣服褶皱不堪,嘴上还有一丝血迹,顿时睡意全无:“招贼了?”
“世子,在西院的凉亭,喝吐了,我抬不走他。”荆凉夏急忙说道,不想这话一说出来,却是结结巴巴、磕磕绊绊。
“喝吐了?”樊叔圆睛大喝,不等荆凉夏反应,就转身拿起一件大外套,往身上一裹,伸手又将刚刚钻出被窝、正探头探脑的洪世宁一把揪出,甚至连门都来不及关,匆匆向西院凉亭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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