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请自重 (漓云)

“你说呢？”青华反问。
羲和抬眼看着他，却见青华面色含笑，往日幽寂深邃的狭长双目里，此刻正迸发出溢彩流光。羲和面皮一烫，意料之中地很爱很爱青华这样的神情，他能因为自己而这般笑，她觉得自己圆满了辂。
随着青华的笑，整个荒海龙宫皆被点亮，龙晶石深蓝的光芒将龙宫照得柔美无边。眼下他俩正站在龙宫的外殿，两边凭空多出来许多人。龙族长老，玉羡，天帝，紫微帝君，东极的三位弟子，云烬也来了，甚至连流锦什么时候折过荒海里来的羲和都不知道。满满的红礼堆满了龙宫。
他们都是来当个见证的，可羲和一看见他们面皮上的笑时，总感觉带了别样的意味。
青华道：“方才你问我求亲还做不做数”，声音不大不小在场的人都能够听得见，“那现在我问你，我仍旧要娶你，你想好要嫁给我了吗？婵”
羲和抖了抖眼皮，扫视众人一眼，与青华商量道：“这事我们私下说好吗？”
青华挑眉，流锦却道：“阿姊事到如今你是退缩都没有机会了，是谁在人界的时候说回来就答应帝君的求婚的，还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能失去帝君？”
青华低低笑了，声音惬意舒朗，道：“原来是这样。”
流锦继续道：“阿姊，成亲总是要或多或少紧张一次的，你现在不答应将来还是要答应的，嫁罢嫁罢！”
云烬一心扑在龙晶石上，想用自己的天元业火烧制一颗满意的夜明珠，闻言也道：“姑姑嫁罢，嫁给我师父最好了！我师父是个很帅的男人！”
紫微笑意盎然，径直问龙族这边的意见：“本君觉得这门婚事不错，不知龙族的长老们意下如何？玉羡你觉得呢？”
长老们与玉羡的观点都是一致的。玉羡温温沉沉垂着眼帘，嘴角噙着无懈可击的淡笑，道：“只要君上幸福。”
羲和听进耳里不动声色。继而紫微又转向羲和：“茹亦，你让青华君一直这样等着也不是个办法，答应不答应你现在就给青华君一个答复罢，倘若答应自然是皆大欢喜。我还等着大婚那天青华君随你一起向我敬茶，同唤我一声‘师父’呢。”
（二）
青华脸刷地就黑了。羲和觉得紫微的这一想法还不错，瞅了一眼青华嘴角下方白皙坚毅的下巴，胡乱地点头：“那嫁罢嫁罢。”
下一刻羲和整个人都被青华拉进怀里，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枝让她挣脱不得。青华一边紧紧抱着羲和一边还能征求龙族长老们的意见，道：“长老们觉得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合适？今夜趁着人都在，将日子也定下罢。”
火夕淡淡笑着道了一句：“帝君很急。”
青华也不掩饰，道：“嗯很急。”
于是长老们掐掐算算，最好的日子要排到三四年以后了，青华自然是不同意，问：“有没有近一点的好日子？”
于是再掐掐算算，一两年以后青华还是不同意，最后一次掐算，将婚期定在了八月底。现如今将入六月了，也就只剩下两个多月的时间。原本青华还是不怎么同意的，问有没有六月里的好日子，反复掐算确定没有之后他才勉强妥协。
当晚该散的都散了以后，流锦被火夕拉着回九重天之前，悄悄地凑到青华的身边，堆着笑问：“帝君，你看我儿子的前途还算光明么......”
青华点头：“目测还算可以。”
流锦：“那往后还要仰仗帝君多多教导他才是。”
青华：“应该的。”
流锦和火夕回去九重天自然没有带上云烬，云烬巴巴的眼神看着他们离去，虽然心里很不舍，但是他不能轻易表现出来。他是东极的弟子，是要跟几位师兄一起回东极去继续修行的，将来一定要修成像他师父青华这样的男子汉。
恭送天帝天后走了之后，东极的弟子也都和青华一起陆续回去东极了。龙族长老们各自回去歇息，玉羡很细心，将东极抬来的红礼列了一个清单，递给羲和道：“君上，这是东极的礼单，请君上过目。”
羲和随意看了看满殿的红礼，道：“玉羡你清点了便是，明日叫人来将这些抬下去罢，将路堵住了不方便进出。你下去休息罢。”
“是，君上。君上也还请早早歇息。”玉羡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欲退下。
“玉羡。”羲和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玉羡身影怔了怔，回身过来稍稍欠腰，道：“君上还有何吩咐？”
“你抬起头来。”羲和道。
玉羡便缓缓直腰，抬起了头。面色温润嘴角含笑，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那双眼睛，很孤寂，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这样了。
但羲和并不是一点都不知情。
羲和走到玉羡身前，定定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道：“平时你没有跟我这般多礼，除非有外人在的时候，还有就是你刻意要和我拉开距离的时候。现在看来，我真有些怀念起最初的时候，我们在学堂里见面。若不是后来跟在了我身边，你是个大有作为的好青年。”
（三）
玉羡闻言微微笑道：“现如今太平盛世，能有何作为？倒不如跟在君上身边，图个安乐。玉羡也是贪图安乐的人。”
“你这样贬低自己有什么用”，羲和道，“是刻意想让我听了心里愧疚么。”看见玉羡愣了愣，羲和笑笑，“不过我确实是有些愧疚，平白耽搁了你这么些年。”
“这不是耽搁，玉羡已经感到很知足。”玉羡这么说的时候，语气里有一股坚定的执拗，“事到如今君上即将与青华帝君大婚，是不是想告诉我让我不要再痴心妄想，是不是想让我不要跟在君上的身边，是不是想让我离君上远一些以免青华帝君看了会不舒服？”羲和看着玉羡抿着嘴角，心里有些淡淡的心疼，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君上是什么意思？”玉羡看着她。
羲和想了想，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再为难你自己。还有，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陪伴。有一段时间，因为有你随时在身边，我是感觉到不那么寂寞了的。”
良久，玉羡才轻轻道：“那就足够了。”
话音儿一落，羲和腰间一紧，却是玉羡欺身过来将她狠狠地揉进怀里。玉羡在她耳边说：“这就足够了，你不用觉得内疚，是我心甘情愿的。打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已经心甘情愿了。现在，见你过得好，我也很放心。青华帝君他，很好。只不过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放下你。”
羲和笑了，任由玉羡抱着，伸出双臂回抱着他，道：“是么，那从今往后你不用再对我心甘情愿了。玉羡，你将眼光放开一些，仙界里又不是只我一个女子。”
玉羡迷恋着羲和的气息，低低道：“等以后再说罢。”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羲和道，“听说你从长乐界回来，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我已经跟紫微帝君说好了，你去北极罢，去他那里调理，他会帮你的。”
“好。”
最终，玉羡还是放开了羲和，纵然再迷恋再不舍，也不是他的人。玉羡唇畔，重新噙上温温沉沉的笑，低着眼帘看着羲和，道：“君上即便是将与东极联姻，可毕竟是龙族君上，言行举止皆代表了整个龙族，还望君上不要让我们龙族被东极压下去了。不然会让龙族没有面子。”
羲和恍然：“的确如此，幸亏玉羡你及时提醒了我，否则等我到了东极处于下风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就太晚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回头应当从长计议。”
玉羡笑眯眯：“君上英明。”随后很有礼地退后一步，与羲和重新保持距离，想伸手去再拢一拢羲和的发，可伸至羲和耳边时还是忍住，再收了回来，声音飘忽道，“他要是欺负你，你告诉我。”
（四）
不等羲和答应，再抬眼时，玉羡人就已经不见。仿佛他已经走了很久，空气里飘散的身息若有若无，但都已经凉透。
羲和漾开唇角，垂首理了理自己的裙裳，走出了龙宫大殿，转去了自己的园子里，趁着天还没亮，眼下还能稍作休息一下。
怎料，才将将一只脚踏进园子里，突然羲和又被另一个男人霸道地揽进怀，一句话不说，径直带出了荒海。裙角飞扬，她被带着在海平面上飘飞，混杂着另一袭雪白的衣角，腰间的手紧致而有力，呼吸之间尽是清清淡淡的莲香。
羲和侧头，看着去而复返的青华，侧面的轮廓俊美非凡。海平面上的月光十分晴朗，将一切都照得明暗有致。羲和不禁好笑道：“你不是走了么？为何又回来了？还躲在我的园子里？”
青华将羲和搂得更紧了，道：“我不回来，怕你被人抢走了。”
方才的场景，青华应当是看到了。羲和不避讳，依偎在青华的怀里，道：“不是两月后就嫁你么，怎会被抢走。”
青华固执道：“又不是明天就嫁给我，我要警惕一些，不可给对你有想法的人有机可趁。”
羲和笑：“你要带我去哪儿？”
青华：“出来晒会月亮。”
后来青华择了一座高高的山峰，在一株擎天之树上，才将羲和放下，让羲和靠着自己一起坐在树枝上。青华又道：“这次玉羡就算了，我以后都不跟他计较了，不过他说的有关龙族与东极的压制问题，我不赞同。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关乎不到龙族的面子去，你不要瞎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