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的太久了,久到没有什么人或事,能在他心里泛起波澜;阮烟也活的太久了,司墨口口声声说着“你还小”,但存留至今的上古之神,仅仅只剩下他们二人而已,阮烟又怎会是“还小”?
这般久的岁月,让他忘了哭,忘了笑,直到阮烟那抹明媚的阳光照进心底,司墨发现,自己的心竟然还会有一丝波澜。
阮烟……
“你就是司墨呀?我听说过你,却从未见过呢。”
那时初见,她太过明媚,紫色的衣衫,水绿的发簪,她就那样走进司墨的世界里。
那时他是如何回答的呢……
好像时岁太久,他已经忘了。
与她相识,到她仙逝,不过一千多年吧,怎么觉得,这一千多年……竟然比他活过去的那十万年的岁月还要漫长。
点点滴滴都是与她的回忆,脑中竟然再也想不起其他。
“唔,什么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呀。”
“喜欢我?你不过是活的太久,无聊了罢。”
“谁说的!”
“起风了,回去休息吧。”
犹记那时少女不依不挠:“喂,司墨,我觉得我们俩挺配的,你是上神,我是神女,天下间还要谁比我们俩更相配的呀……”
而他的回答呢?他答的是:“神女殿下,司墨本无情无爱。”
她一直喊她司墨,而他却是一如既往的喊她“神女”。
上古之时,他便听说过阮烟之名,到最后上古覆灭,天地间只有他们俩活下来的时候,司墨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神女。
“都说了我叫阮烟!你可以叫我阿烟,要是不喜欢,你叫我……”
“神女。”她的话语被他淡淡的二字打断,仿佛不愿意再多说:“昨日的墨兰开了花,去看看罢。”
叽叽喳喳的少女突然一下子沉默下去,半晌才蹦出一个“哦”,司墨心里猛的一空,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时候,却听见了她小声的抱怨:
“就知道神女神女!哼!都说了叫人家阿烟……”
不知怎么,司墨忽然笑了。
几万年了,还不曾如此真情实意的笑过。
……
司墨愣愣的看着冰封住的悬崖,口中还有千言万语没有来得及说,却似乎什么都不能说。
说什么呢?
说“我喜欢你”?
这对她来说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她们的最后一次对话,她那般坦然与暗暗松了口气的模样,仍然印在司墨脑海深处——
“唉,不喜欢就不喜欢呗,那我也不喜欢你就好了。”
她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笑意……是怕……是怕他若是爱上她,会为她的死伤心难过么?
是因为她这段无果的爱恋,终于要终结了吗?
是因为……她终于可以不再苦苦痴守,她终于……可以放手了吗?
从此她灵魂消散,再无神识,无论他爱或不爱,她都不知道了。
不必知道他在她死后会怎样,伤心难过,还是一笑了之。
她不会知道,也就不会难过了。
可是他知道,他伤心了,也难过了,胸口空了,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天地渺渺,似乎又剩下他一个人了。这一千年的岁月,仿佛不曾有过,它消失的那般干净,阮烟再也不复存在;可这一千年的随意,又仿佛是他的整个人生,它存在的那么彻底,世上除了阮烟二字,再无其他。
他身带世间最繁杂的杀戮戾气,而她身带世间最纯净的草木神力,若不是因为上古覆灭,只剩他们两位上神的话,他想,这辈子都不可能与她有交集。
她是那么明亮,远远的,高高在上的照耀每一个人。而他却是掌管杀戮,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存活。
他想,若是守护她一世安稳,便足够了,她太明亮,值得更好的人。
司墨上神,从未如此自卑过。
却不曾想,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从此世间再无他所守护之人,口口声声说的:
“下界战乱之事,你不必管,有我在,便会护你一世安稳。”
而她欣喜的应了,满怀期待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守护我呀?”
他却回答……
“因为你是除我之外,存留的最后一名上神。”(写阮烟视角的时候,这里写阮烟死的时候带着报复心理的,因为我是你要守护的上神,所以我就死给你看!!!!!!)
……
这些都是过去了,他将这一片区域全都冰封起来,除了他自己,再也没有别人可以进来。
苦涩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最后的最后,也只有我能陪伴你呢。
下一世,我定做到那句誓言“护你一世安稳”……
不,不止一世,我护你生生世世安稳。
……呐,我怎么忘了,你是没有轮回的啊……
每一次的回顾往事,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惩罚。
——后悔了吧?让你当初没有接受我,如今对着我的墓穴暗自伤神,司墨啊司墨,你怎么这般没出息?
恍然间仿佛听到了她嬉笑的声音,司墨忽然站起身,看着墙上一幅幅记录她生前事事的壁画,身子又突然软了下去……
都是错觉,都是错觉……她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早就该明白的……
她任性的告白,任性的生气,任性的将他支开,每件事情都反应出了她的不对劲。
他却从未想过……
他知道她的灵力涣散,他却想,阮烟的力量何其之大,只是灵力涣散而已。
他也知道她日渐衰弱,他却想,上神总会如此,力量循环往复,不可能永久停留。
他也知道她……喜欢自己,他却想,大约只是她的一时胡闹,过些日子,便会好了。
他根本不愿意去想,会永远失去她的……
可是谈何失去?阮烟从头到尾,都不是自己的。
一切都太迟了,他现在明白了那是什么感觉,可是他明白的太迟了。
无论今后他做什么,说什么……
她都无从知晓了。
她选择了永远长眠,将无尽的遗憾与遐想留给活着的那人,无论悲伤也好,如释重负也罢,再也与阮烟无关。
因为她一旦闭眼,便是永世长眠。
司墨便要永远活在回忆与懊悔之中,一次又一次的想起她,仿佛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凌迟,回忆仿佛利刃,刺的他体无完肤。
——你看你!叫你接受我,你偏偏不听,如今伤心成这样给谁看?
——若是她还在,定会如此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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