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犊子!那是老子刚冬眠醒,你们这群牛鼻子趁老子不备下的绊子!”淳和桌子拍得啪啪响。
和她较真是自讨苦吃,真惹恼了她,依他们家楼主剩余不多的节操,一定向着这只不讲理的蛟龙。十五识趣地避开她的锋芒,他想起个关心已久的问题:“我听说妖怪都不喜欢给别人做灵兽的,你为什么那么心甘情愿地跟着楼主?”
“因为他有钱啊!”淳和回答得理直气壮。
“……”十五抽着嘴,试探着问道:“如果有天出现了比楼主还有钱的人呢?”
果然,淳和迟疑不决了:“这个不太可能吧,我还没见过比顾云有钱的人呢……”
他就知道!十五暗暗攥紧拳头,他一定要提醒楼主,即便留在这做道士也千万不能放弃如意楼的副业!否则哪天这见钱眼开的蛟龙就跟着别人跑了。
一刻又过一刻,迟迟不见顾云的身影。
“顾云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淳和气得想跺脚,跺了半天才想起自己没脚,尾巴重重在地上一甩,气势汹汹地冲出去:“老子去找他!”
“天都黑了,你不能乱跑……”十五的残音湮没在她尾巴扫过的残风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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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清殿灯火稀疏,淳和绕了三圈没逮着顾云的影子,不觉沮丧。耷拉着尾巴,拖拖拉拉地从殿宇中游出。太清殿左后方是高达三丈的观星台,今夜是轮新月,月辉清浅,粒粒繁星如灯,镶嵌在广袤夜幕里,银河贯穿苍穹,璀璨明亮。
观星台上一盏幽灯如萤,一剪瘦影立于渺渺高台,大袖扬扬。
无意瞥见的淳和好奇地绕了过去,望着连纵直上的石阶犹豫了下,笨拙地拖着尾巴一阶一阶往上爬。石阶上凝了层薄薄的冰霜,又滑又冷,她爬得十分吃劲。
爬几阶她就仰头看一眼,攒攒力气,接着再往上爬。爬了一小半,一双手环住她的腰,凌空抱起。
“顾云!你……是你?!”淳和坐在那人平稳有力的臂弯上,翘起的嘴角倏地垮下:“你怎么在这里?”
“哎呀哎呀,瞧瞧这小脸变得有多快。”夏少臣夸张地叫道,托着她往上走,走了两步看着她单薄的衣裳,将披着的道氅揭下和包粽子似的把她团团包住,仅留了个尖尖的下巴在外:“傍晚时我看顾云御剑与丰容出去了,他没与你说?”
“没有。”淳和干巴巴道:“你,你放我下来!”
夏少臣倒没多作纠缠,将她抱上观星台后,拂袖扫出一方干净的栏杆,拈符化了个火盆将栏杆烘得干燥暖和,方放她坐下:“在绛州时我就与你说了,不管死缠烂打还是胡搅蛮缠都不该顺着他回来。道门这个地方,他回来了就不再是那个对你千依百顺,随性所欲的顾云了。好了,现在一个人心里难受了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淳和抓了把薄薄积雪砸了过去:“你无非就是想骗我离开顾云,和你走。”
夏少臣没有闪躲,任其砸在了道袍上,重新拿起星盘,仰观星相,噙着笑道:“我骗你,还是你骗你自己?”
淳和抿唇不言不语,漫漫星光落入她清澈的瞳仁里,犹如落入沉渊,不起一丝涟漪。
夏少臣亦不再开口,握着星盘走两步记录一笔。
“天相万千,你一个凡夫俗子看得清么?”山顶的夜风凉得入骨,淳和抓紧氅袍:“天命若轻易被你们这些凡人看见,就不是天命了。”
“术业有专攻,我在剑法术法上是个半吊子,总该有一门拿手活是不?”夏少臣将她的出言挑衅置之一笑,指腹抚过星盘:“大道三千,生灵亿亿万万。每一个在这天上都有其对应的星格,这数不清的命数总能让我看见一个。”
淳和听着也仰起脑袋看着星空,咕哝道:“说得神乎其神的,”她如是说着,却聚精会神地寻找着:“哎,那你说,我是哪一颗啊!你帮老子看看啊,老子什么时候成仙啊!都特么五千年了,再不成仙老子都快熬成老咸鱼了!”
“你很想成仙?”夏少臣挑高眉毛。
“废话!成仙是每个妖怪的梦想好么!”淳和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们修道不也就图个白日飞升。”
“可据我所知,顾云虽一心向道,从不求拜入仙班。”夏少臣定定看着她:“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已经有了五千年修为,那么脱胎换骨指日可待。到时,你成了不老不死的神仙;他却是个迟早会生老病死的凡人,步入轮回后有关你的记忆全部都会被抹去。你,还要成仙吗?”
淳和的脸抬得高高的,神情掩在星光之下,她笑了起来,和溪水激荡在鹅卵石上叮咚明快:“臭道士,你说了一连串废话,好像老子马上就能成仙似的!难不成你看见老子的星星了?”
夏少臣据实以告:“没有。”
“那不就成了,”淳和晃悠着尾巴,摇头晃脑道:“你们道家不是说婆娑世界,千变万化皆天机,说不定日后留下的人是我呢?”
夏少臣一怔,笑着咳了声:“这个,不是我们道家说的,是佛家的。”
淳和哦哦道:“对对对,是佛家的。年纪大了,记不住。”
“……”
别看夏少臣平时吊儿郎当,纨绔子弟样胜过道士样,观起星相来却是一丝不苟,极是认真。淳和百无聊赖地坐了会,甩出去一句“膈得老子屁股疼”,跳下栏杆要走。
夏少臣举着星盘,神态动作丝毫未变,只道:“路上小心点。”眼角余光却在暗中观察她。
果不其然,淳和盘坐在三丈高的台阶上犯难了。她伸头看了眼黑漆漆的甬道,鼓鼓勇气,贴着石栏一阶一阶往下滑。石阶又冷又硬,好在她鳞片坚硬如盾,没有滑伤她,只是颠得她偶尔嘀咕抱怨一声。
“还是条挺执拗的小蛟龙,”夏少臣轻轻一笑,不敢下去,喊他帮忙又不会少块肉。他看看星盘,提笔在纸上继续记着,记了两个字,停笔不前。
他是没找到对应淳和的那颗命格星子,可揣测命数并非只有观星一个途径。他修行几十年,凭他快开启的天目来看,如没有看错,淳和的身上没有一丝仙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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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和颠颠簸簸地滑下观星台,看四下无人,揉揉自己的屁股。被顾云放了鸽子,她心情本就不好,再被这一颠,她有点后悔为什么要随顾云来这劳什子的琼云了:“奶奶个熊的!老子不要待这破地方了!嗯,明天就走!”
“不行!”她念念叨叨游走了会,停下来自言自语:“走也得榨干了顾云再走!否则老子跟着他吃这么多苦不是白吃了!”
“阿淳,外头苦,回来吧。”飒飒风声中忽然掺入一道苍老女声。
“婆婆?”淳和茫茫然望向竹林里的那泽水潭,竹枝凌乱,水潭在黝黝夜色里折出几缕流光。淳和怔了怔,慢慢朝着水光游去:“婆婆,你怎么来了?”
“阿淳,老奴担心你哇……”
“婆婆,不是说好了,等我……”淳和将至水潭边缘,探头望去,滑镜似的水面波纹激荡,三束泛着诡异青光的冰箭突突朝着她面庞刺去。她见势不妙,甩尾仰身欲逃开,不料地面飞起一条葛藤牢牢卷住了她的尾巴……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第二更,晚上没有意外还有第三更!
☆、第29章【贰玖】
砰砰砰,三声巨响,冰箭在淳和额前毫厘处骤然碎裂,平地而起一股狂风卷走碎落的冰片和青灰毒气。
“和老子玩风水?你还嫩着!”淳和尾尖一拧,葛藤顷刻断成数截,她的鳞片是这世上最好的御甲也可化成最锋利的刀刃:“鬼鬼祟祟躲着算个什么东西!有种偷袭老子,没种露个真脸?”
“这是琼云地盘,本尊当然不敢露面。”水潭里波纹浅浅,只听似男似女的笑声浮出水面,混在淅沥沥的水声中格外瘆人:“看样子你跟着顾云过得很不错。”
“我当是谁,原来是条丧家之犬!”淳和虎视眈眈盯着那片水潭,音如铃脆:“你狗胆挺大啊,明知这里是琼云,还敢坑老子!信不信老子一声喊,灭了你?!”
“哦呀~你我都是旧识了,当初还承你的旧情,放我从炼妖阵脱困而出。本尊不过是找你叙个旧,何必这般不近人情呢?”那声音一笑,嘶嘶哑哑,和刀片刮过铁板似的,让人寒毛直立。
淳和大发脾气,潭水哗啦啦乱蹦出无数水珠:“我呸!老子拔了你的舌头,我什么时候放了你!”
“你既不心虚,那时又为何急着杀那个小道士灭口?”梼杌笑得奸猾,诡谲的声音东飘西蹿,绕在淳和周围,像个张牙舞爪的幽灵攀在她耳边絮絮低语:“你我同是妖族,何不联手对付道宗这群牛鼻子?我晓得你为了什么跟在顾云身边,你要的东西我最清楚在哪……”
“你在这做什么?!”
“你求得无非就是一个长生……”
玉睿的喝声响起时,梼杌的声音随着瞬间结成冰的水面戛然而止。嘭,轻轻一声响,冰面上现出无数或长或短的裂痕,大小不一的冰块沉浮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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