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然几人从马行街一路走到了寺后街街尾在一个极其偏僻的拐角处寻得一个房舍,墙上斑驳,常青藤爬得满满当当的,大门也是陈旧不堪,像风一吹随时就要倒似得。
推门进去,院内虽是整洁,但实在简陋的可以,屋中连多余的椅子都没有,穆信只能暂且站着。
曾澍远在药箱中取了药膏,龇牙咧嘴地坐下,费力给脸上上药。初然往他家里打量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什么可看的,故而收回视线,见他在那儿左摇右晃地抹得满脸是药,穆信却也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于是终究看不下去。
“我来吧,再擦下去你这脸就更不能看了。”
“这……如何使得。”曾澍远正要推辞,初然已夺了药,三下五除二给他手臂涂好。
“这不就得了。”
曾澍远感激不已,刚想给她行礼,不料扯到腰间的伤口,他又是一阵惊呼。初然摇头叹气:“啧啧,你们读书人就是事儿多……穆大人,你说对不对?”
倒是没想她会突然问自己,穆信微愣了一瞬,不置可否地颔了颔首。
得到了赞同,初然耸耸肩,口气愈发无奈:“瞧你这样呢,还怎么给你娘煎药啊。”
曾澍远赔笑道:“让二位见笑了。”
大概是听到外面有动静,里屋中有人磕磕绊绊地走出来,声音沙哑:“远儿啊……可是你回来啦?”
初然和穆信不约而同看去,只见那卧房门口有个老妇扶在那儿,面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眼睛也有些无力地半睁着,瞧得甚是骇人。
“娘!”曾澍远忙过去搀她,“您怎么跑出来了,这病还没好呢!”
老妇握着他的手站立不稳:“我听见有人说话,这才出来看看……那二位是?”
“他们可是我的大恩人!”曾澍远一边抚慰她,一边带她进屋,尽管腰上的伤仍旧疼痛,他倒也忍着不吭声。初然看在眼里,不由生出一丝佩服之情来,她自小没爹没娘,想找个人来这般的对她好,却也是不能了。
“您先回屋里躺着,我马上去熬药,药喝了您的病就好了。”
“哦、哦……”老妇连声应着。
“你也要多休息才是啊,瞧你这眼圈儿,只怕是昨夜又睡晚了……”
“不妨事的,我年轻得很,身体结实着呢!”
“哎……那也不能如此折腾……”
初然在门口静静看着他们,心中无限憧憬,倘若她自己也有爹娘,到她这个年纪也该像曾澍远母子一样,相依相伴,互为依靠。
穆信就在一旁将她表情尽收眼底,也或多或少知晓她所想何事,心头百感交集,欲启唇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无言可说。
待得曾澍远从屋里出来,初然不等他开口就先道:“你不方便,我来替你熬药吧。”
“诶?这……”
“什么这个那个的,把药给我,你这人真是啰嗦得紧。”初然不由分说就将药夺了过来,低头寻找熬药的小罐儿。
“姑娘真是个好人。”曾澍远由衷道。顿了顿,又面向穆信:“穆大人也是!”后者并没理他。
在墙角把罐子取出来,初然打开盖子,里面还有些残渣,她随手倒了,又问:“你娘得的什么病?看着吓人的很……”
“只是寻常的疹子罢了。”曾澍远找了几块黑炭来,递给她,“因得出疹引起恶寒发热,所以身子虚弱。”
“哦……”初然似懂非懂地点了头,想了想,“她眼睛怎么有些红,也是疹子的缘故?”
“……呃。应该是吧。”曾澍远拿不太准,说得模棱两可。
他家的木炭一瞧便是捡的便宜的买,煎药煎得满屋子的烟,简直没把初然眼泪给熏出来,折腾了好一阵到底是把药煎好了。她进里屋喂那老妇人喝下药,不一会儿老人家就沉沉睡去。
寻思着时候也不早了,初然和穆信小坐片刻后起身告辞,曾澍远又是千恩万谢,一路送他们到了街口这才回去。
初然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忽而十分怅然的叹了口气。
穆信不解:“作甚么叹气?”
“哎……我只是羡慕。”她不住摇头,一脸说了你也不懂的表情,“你瞧他们母子二人,恩恩爱爱的,多和睦。”
恩恩爱爱这个词用来形容母子似乎有些过了头,穆信也懒得提醒她,想起来她还有个师父,不觉问道:“你不是还有师父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好歹也有他照应你。”
“我师父?……你不明白的。”初然想着就头疼。
这话倒是听着稀奇。
“……有什么不明白的?”
初然撇撇嘴:“你想想看,要是你爹长得和你一样年轻,你还能对他产生父爱不成?”
穆信微微一怔,不及多想,初然又补充道:“我师父就是个不老不死的老妖怪,明明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少年一样,我看着都别扭。”
听她这么一说,穆信才有点记忆,他同初然石晏二人的师父的确是旧相识,犹记得十年多前他年纪同自己相仿,但自称已有百岁,他那时并没放在心上。这江湖里关于他的传说不少,他也没有细细追究过。
“话说回来,我到汴京这么久了,你怎么没来宿府上看我呢?”难得碰到他,初然方才想起来。
穆信略一思索,这几日回王府后,先是向王爷禀明实情,尔后又自去领罚。毕竟他飞鸽传书回来,王府曾派遣大批人马前去搜索过,世子归来还带了几处轻伤,他心中有愧,在府中整整三日守夜,整好今天才得空。这么一想,的确是一直没去找过她:
“近日我是忙了些,抽不开身。”
“你就算了,没想到连石晏也不来找我玩耍……”初然垂头丧气,“我都快闷死了。”
她这些时日都住在陶木晴家中,她们二人虽是同门师姐妹,可到底是陶木晴的夫家,相处恐有不便。
眼瞧她情绪如此低落,穆信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沉吟了半晌,忽道:“过两日王府里将有一个茶果宴,届时会请来京城中最大的戏班子和歌舞坊,还有蹴鞠,你可想来?”
“好啊好啊!”初然刚要乐,蓦地又低下头,迟疑道,“我去得了么?”
这个茶果会不过就是富家子弟闲来无事聚在一块儿热闹热闹,王爷王妃自是不参加的,往年都是世子张罗,想来同他说几句,应该是没有问题。
“不必担心,到时我定能让你进王府。”
见他说得诚恳,初然自也是信他,心情顿然大好,连走路也是一蹦三跳。二人正从小巷穿出去,原打算往汴河旁赏秋菊,哪知路上却遇到王府的侍卫寻穆信回去。
“大人,王爷让您回王府一趟。”
穆信回头看了初然一眼,她双目直直瞪着自己,显然很不满。心中虽无奈,只得问道:“王爷可有说是何事?”
“王爷没说。”
初然从穆信背后探出头来:“那能晚些时候去么?”
侍卫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她,反问道:“你说呢?”
“你们王爷又不说明是什么事儿。”初然不以为意地摸了摸鼻子,“万一没什么大不了的,耽搁一会儿又不会怎么地……”
“你这丫头,简直异想天开。”侍卫只当她是个过路多嘴的,便呵斥道:“王爷的事,还容你等小民评头论足?!”
“行了。”穆信伸手拦住他,面无表情,“我马上回去,莫要多言了。”
侍卫微微一愣,竟不想穆信出面替她说话,一时怔在原地,僵了好久才讷讷道:“是……是,那小人先告退了……”
“嗯。”
待得侍卫走远,穆信才缓缓转过身,阳光下初然一脸失落地在踢地上的小石子儿,本打算陪她在汴梁城逛逛,怎想得王爷会急招他回去。
想到此处他略有几分愧疚,犹豫了一阵才说些话想要转移初然视线:
“马行街醉仙楼那边下午会有皮影戏,据说戏班子增了些新玩意儿,你应当会喜欢。”说着他将一块小腰牌塞到她手里。
“这是酒楼老板上回给我的,你拿了它直接能去二楼的雅座看戏,别的费用记在我头上便是。”
初然努努嘴,收下腰牌:“那你忙去吧。”
“……”别的话他也想不到该说什么,侧目瞧了几眼,看初然只认真把玩那块腰牌,他也不知该喜该忧,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是走了。
秋日暖阳融软,风里夹杂着一缕清新菊香,不晓得附近哪里还有菊花开着。
初然把那牌子翻来覆去瞧了个遍,实则却在想着心事,等她发呆完了抬起头时,穆信早走远了,她摇头叹息,收了腰牌在腰间搁好。
马上就将入冬了,汴梁难得这么好的天气可不能白白浪费了。既无人陪她玩耍,横竖她自个儿溜达也乐得自在。
如是一想,她又振作起来,一拍那醉仙楼的雅座儿牌子,举步就兴致高昂地朝马行街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雅蠛蝶,我已经不能直视这个剧情的发展了。
为何我这本的构架这么慢热啊,扯着扯着,扯了20W了居然还没到一半,我的主线剧情才走了三分之一都不到。
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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