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法师职业手册 (杨永烨)

如同生锈的机器人,石小楠缓缓抬头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孔。整个人仿佛还处在震惊中没有完全拔出来。僵硬的身体硬邦邦地立在原地。任由面前浑身冰冷刺骨的男人，将她抱紧怀里。

果然，人类的那一套，在傀儡身上并不适用。

即使没有心跳和呼吸也不代表就是死亡。先前单凭直觉判定的结果，被全盘推翻。一时间心里涌起欣喜几乎将她冲晕过去。石小楠另一只自由的手掌，试探般地贴上面前这具苍白躯体。她所熟悉的坚实触感。虽然刺骨的温度极端异常，但是确定那张脸上是她依旧熟悉的温柔表情。石小楠感觉浑身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还好……还好，你没事……”

因为松懈而发软的双腿。石小楠抽出手掌反抓住男人的臂膀稳住身体。因为插曲而暂停的哭泣并没有随着威廉的回来而消失。要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在她眼里简直就跟噩梦一样。

连想起都会觉得害怕的现实。石小楠低着威廉冰冷刺骨没有起伏的胸口。稍稍平稳了下情绪，这才瞪着肿成一条线的眼睛。“你的身体好冷……没事吧？”嘶哑的嗓音还带着没有退去的哭腔。石小楠紧紧抓着威廉冰冷的手臂，摸着他温度异常的躯体。心底的愉悦被打散，转而变得忧心忡忡。

男人苍白的手指如同羽毛，轻轻抹掉眼角顺着滑落的泪滴。威廉仿佛刚刚苏醒的苍白脸孔还带着片刻不真实的恍惚。深灰色眼睛看着视线里那张红肿没有任何美感可言的脸孔，惨白的唇瓣缓缓带出愉悦弧度。“我没事。”不容拒绝地将她抱紧怀里，跟体温同样冰冷湿吻细密的落在额头。“别哭。”

被冰冷的气息紧密的围绕。威廉温柔的声线，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愉悦。手指带着自己逐渐变得冰凉的眼泪细细摩挲着着泪痕为干的脸颊。仿佛在感叹什么。这使得两人之间亲密的气氛变得暧昧并且缠绵。

暧昧？缠绵？完全没有由来，无法印证的感觉。石小楠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她和威廉之间怎么可能会有暧昧的感觉。难道是因为异常的体温产生的错觉？石小楠试图从威廉那张熟悉的脸孔里找寻半点蛛丝马迹。可是那熟悉的姿态跟表情，跟平常没有差别。果然是她想多了。

冰冷的湿吻细密地落在额头。那种冰冷黏腻的触感跟温度，仿佛带着致命的冷冽香气。阴森的感觉顺着额头的皮肤蔓延全身。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丛林里耐心潜伏着盯上猎物的毒蛇。盘踞在阴暗处，张开滴着致命毒液的毒牙，随时在她走神的瞬间扑上来将她绞杀。

果然是吓傻了出现癔症了。石小楠觉得自己完全被之前吓得胡思乱想。虽然心里很快否定，那种没有由来的危机感。但潜意识里却隐约有什么东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改变。

威廉重新苏醒，之前的事情也是虚惊一场。石小楠情绪倒是缓缓平静下来。不过之前那件事情的冲击力太大，她到现在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所以肢体上虽然抗拒威廉环绕自己的冰冷躯体，但是她依旧不愿意离开太远。就近坐在男人身边，松开乱成一团的头发。随意打理了下自己的糟糕的形象。哭肿的眼睛连睁开都有些困难。石小楠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糟糕…她很清楚自己是属于，掉几滴泪眼睛就能肿的很严重的体质。像梨花带雨这种美感跟技术含量并存的哭泣，很明显跟她没有半分关系。

凌乱盘发松开，乱糟糟的发丝披散在肩膀上。头上用来盘发用一对珍珠发卡，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丢了一只。石小楠看着剩下的那只从后脑勺上摸下来的发卡。只能舍弃用它盘发的想法，转而从裙摆内衬里撕下一条干净布条作为发带……

奇妙的力量。

如同深冻的冰雪消融。从醒来后威廉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仿佛被那种奇妙的感受所充盈。这是一种难以述说的轻松感。明明意识远去之前，他的身体如同被烈火从内部生生焚烧灵魂近乎崩溃。所以当重新睁开眼的瞬间，视线里清晰映照的一切让他有种难以述说的恍惚感。

傀儡也会昏迷？威廉对于这点并不清楚。但是肢体还保持着之前的姿态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手指间弯曲成型发卡已经不见踪影。而小姐还蹲在自己面前的空地上的哭的撕心裂肺。那副模样，凄惨可怜兮兮。那副模样简直就是在诉说，自己在她心里重要的分量。这个现实，让他内心顿时被无法述说的愉悦充斥。即使劫后余生也没有这个事实来的让人愉悦。

威廉不得不庆幸自己彻底失去仪式前并没有动手。当然那不是晋升或者手软的意思，仅仅只是错估自己身体迟了一步而已。不过这样就好。没有开始就没有开始。比起之前冒然动手，被生生撕裂的关系。能糊弄过去一次，未必能糊弄过去另一次。他不想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也不希望自己醒来时面对的是无法挽回的局面。那种失去远离无法触及感受，光是回想起来就如尖刀切割着心脏。即使他的心脏不会跳动。但是那种近乎实质的疼痛感，依旧可以折磨的他无以复加。所以现在这样就好……

因为她的哀戚而感到愉悦。因为能够重新拥抱而变得满足。不知道是不是满足的内心，连带肢体都变得更为灵活轻盈。就像是被冰封在深处的躯体终于苏醒一般。肢体上仿佛被卸去枷锁，难以描述力量充盈在身体里。不是生机勃勃的那种复苏。仅仅只是感觉身体上的桎梏被全部除去。仿佛这具沉寂的身体仿佛终于从黑不见底的深渊里爬了出来。同源的纯黑力量在身体里流淌。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之前痛不欲生焚烧感威廉记忆犹新。光是回想起来，灵魂崩溃的现实也仿佛近在眼前。但是仔细去感受的时候，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在承受那股狂躁的力量冲击后。这具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变得不一样。这是完全说不出的感受，充满力量并且更为灵活的肢体。之前那股汹涌如同烈火的黑暗力量早就没了踪影。是跟这具身体逐渐融合？不，这种感觉。简直就像他的身体把那股狂躁的力量尽数吞噬。

仅仅留下些四散的碎渣在身体里紧流淌。能够跟这具身体完全融合的纯黑力量…类似于人生存必须的‘食物’。

只是那种力量对他来讲不是必需品。但是强大的诱惑力却是毋庸置疑。那么那力量被吞噬后，他又到底得到了什么。

昏黄的火光下威廉反复看着的惨白修长的手掌。坚实匀称的肌理，似乎跟以往没有太多的改变。仅仅只是变得更为灵巧。就这样？冒着几乎消亡的代价，威廉不认为自己只得到这样的回报。到底哪里不对。或者是在他没有察觉到的地方。依旧受到限制的肢体，魔力匮乏的躯体。所有的一切都跟之前一样没有改变。

所以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说冒着灵魂崩溃的危险，他什么都没有得到。怎么可能，那种近乎让人痴迷的诱惑仿佛还刻印在灵魂的深处。仅仅只是冒出那种猜测的念头。威廉平静的眉间顿时腾升一股无法抑制戾气。就像是至关重要的导火索。无法控制的戾气，仿佛点这具沉寂身体。跟骨血仿佛融合在一起的某样东西瞬间被点燃。灼热到让人颤栗的温度。威廉有一种灵魂仿佛都被点燃的错觉。

所有的热度，都在往头上涌。不是之前那种灼热的痛苦，仅仅只是一种精神上的隐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威廉感觉自己的身体某些完全融入骨血某些东西逐渐苏醒。强大的，让人战栗黑暗力量蠢蠢欲动。只是一丝戾气，仿佛被揪住并无限扩大。汹涌的，尖刻叫嚷的黑暗念头很快就充斥着内心。那种难以压抑的破坏欲蠢蠢欲动地叫嚣着鲜血灌溉。真的是让人无法容忍。

明明血液都不会流动的身体，居然也会产生热血沸腾的感觉。威廉喉咙里不自觉带出低沉的轻笑。感受魔力匮乏的身体被完全融入身体的纯黑力量迅速填补。前所未有的黑暗力量再次充斥全身。只是跟之前的抗拒排斥不同。这次是驯服的并且完全为他所用……

穿透着肩胛骨随着苍白的躯体带动而哗哗作响铁链。“怎么了？”石小楠系好头发，整理着凌乱的衣服。昏暗的地牢里，坐在她身边许久没有出声的男人毫无征兆地站起身。

摇曳的光线，坚实苍白的躯体测对着火光，长长的影子正好将石小楠罩在阴暗中。从她角度抬头，威廉站起来的姿态挺直地有些陌生感。“我们该出去了。”

“哈？”没有头脑的肯定语。石小楠觉得自己出现幻听了。没等她完全回神，威廉拉开腰上那条松垮系着看不出颜色的破布。光洁坚实线条坚实的小腹，胯骨内苍白的皮肤上黑色血肉外翻的窟窿分外骇人。沾染在苍白皮肤上的黑色血液，并没有完全凝固。随着威廉的动作，从伤口里黏腻的重新流出不少黑色血液。泛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顺着苍白坚实的躯体缓缓滴落。

“怎么会？”眼前的顺着苍白肢体缓缓流下的斑斑血迹，让石小楠瞳孔下意识收紧。她只知道威廉肩胛骨被巨大双尖钩贯穿而过。但是完全没想到连那种位置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