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钵?”她充分好奇,“坛子和钵子吗?”
“是‘昙帛’,我的姐姐。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不必了。”秋观云拿下巴指了指来自偏殿的拱门,“这位尖叫姐已经来了。”
果然。一位穿着黄色长裙的少女飞一样跑来,嘴中尖叫犹在:“织罗救命,有色狼啊,救命——”
“你才是色狼,你全家都是色狼!”拱门里追出一道人影,“你今日不将清白名声还给本大爷,本大爷决计不能饶你!”
三三、其山有木木有枝
黄衣少女抱着织罗,哭得惊天动地,通过那些个间杂其中的控诉,秋观云整理出了事情的梗概:今日午后,少女怀着一腔圣洁之情,从神庙后的圣泉打水回来,正打算洗涤身心,一只心怀不轨的色狼闯门而入,不但窥见了少女美好的胴体,还出言恐吓少女幼嫩的心灵,真真个污秽至极,腌臜至极。
而此刻,那只污秽至极腌臜至极的色狼正泪汪汪地望着她:“巫界恶霸,本大爷总算找到你了。”
她同情地看着这只无论到了哪里都不改天然属性的呆货,道:“莫非是被时空之门挤傻了?居然沦落成色狼一族,而且还是一只有偷窥癖的低级色狼?”
后者摇头:“我不是色狼,没有偷窥癖,也不低级。”
“人家明明在指控你。”
“她是傻瓜。”
“你这只色狼骂谁是傻瓜?”黄衣少女蓝色的眼睛内燃起战争的火焰,“织罗快召集祭傅,把这只色狼送去活祭诸神!”
查获回之不可理喻的瞪视:“你当然是傻瓜,你也不看看,本大爷自己长得这么好看,需要去偷窥别人吗?”
“……”此话出,三方辞穷。
鉴于同乡之谊,秋观云决定日行一善,为他出面说项:“这位坛……昙帛姑娘,据我了解,这货是个天然呆,与其说没有做色狼的胆子,不如说没有做色狼的智商,想来中间有什么误会。”
黄衣少女质疑:“我亲眼看见他趁我洗澡的时候突然闯进我的房里,还能有什么误会?”
查获反击:“你当谁愿意闯进你的房里?”
“你明明已经闯进了我的房里!”
“本大爷是逃命好不好?逃命的时候当然是慌不择路,有选择的话,本大爷当然不会……”
“好了。”由着这只天然呆继续分辨下去,更将刺伤人家少女的玻璃心,“你为什么逃命?不,你须先告诉我你怎么也到了这里?是在那时随我一起过来的不成?”
查获大摇其头,目眺远方,面上涌起一股莫名地悲壮:“那时你突兀消失,本大爷赶不及救你,心存愧疚,耿耿于怀。而后设法打听到你的母亲和那个仙人联手做法,是而星夜兼程赶到巫界,随在老狐狸身后赶来,没想……”
“老狐狸?”秋观云蓦惊,“他在哪里?”
查获横眉立目:“巫界恶霸你动不动打断本大爷的话,本大爷要怎么说?”
“……”给你点阳光就灿烂是不?她吸一口气,干巴巴赔笑,“不急,您老慢慢道来。”
“就是啊,我和老狐狸不是从那个崎岖纠结的时空之路上过来了吗?好不容易到了平地,却发现我们身上的法力正在消失,然后老狐狸说先找到你再商量应对的办法,然后这个时候……”
“你然后、然后个什么?你那个奇怪的口音真真别扭,你是从哪个乡下过来的乡巴佬吗?”此次打断查获少年陈述者,是那位黄衣少女。
“昙帛别失礼。”织罗低声制止,“他来自另一个世界,语言当然与我们不同,因为身处神庙,所以你还能听得懂,走出这里,只有如母亲那样的上阶天神才可与他自如交流。”
秋观云诧异:“这是说我一旦走出这里,就不能与你说话了吗?”
织罗忖了忖:“你也许是不同的。”
“她为什么不同?”黄衣少女乜来一眼,“还有这个色狼,他们到底是来自哪里?为什么敢出现在我们崇高神圣的神庙内?”
织罗淡淡道:“她是优昙罗。”
“什么?”黄衣少女再发尖叫,查获少年掩耳不及。
百鹞审视着四周,生平第一次身陷囹圄,总是要看得仔细一些才好。
但凡这等地方,无论哪方世界,总是大同小异:鳞次栉比的栅栏,阻隔住每一双渴望自由的脚步;重重的锁链镣铐,汲取着每一个沉沦于此的灵魂;栅间吝啬的缝隙,是给予失去自由者的心理折磨:有什么比看得到却得不到更能摧残人的心性呢?
当然,既然囚禁得是他,自有另一层设置。他稍加尝试,晓得以自己当前的法力,绝对无法逾越这道屏障,索性盘膝静坐。此法固然无法恢复法力,至少有助潜心沉思。任何情形下,冷静不是坏事。
不知过了多久,他有感自己面前的不远处,多了一位来客。
他安之如素。以自己目前的身手,对方若是为杀戮而来,在发觉之前早已身首异处。既然对方选择观望,他何必打扰?
大抵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来者消失。
那脉气息,他很熟悉,那份凌驾于万物之上、俯瞰诸生的优越与强大,也只有在天帝阳昊身上领略过。
正如云沧海告诉过他的,他此行将遭遇平生最大的对手。这位对手,有着足以与天帝阳昊颉颃的力量,更有赛过天帝阳昊的残忍无情,不会被灵儿唤起慈父之爱,不会被良之心勾动旧友之谊。与之对上,他没有退路,也……
几乎没有胜算。
对方显然是晓得自己与观云在那个世界的牵系,虽然无从猜测对方将自己拘囿此处的用意,总归不是有客自远方来的寒暄。不过,通过方才,他也得获了一条颇有价值的讯息:观云不在对方手上。否则,何须无声来去?
不知查获是否已经将她寻到?
~
“‘找到观云!’那只老狐狸一掌将我送了出来,喊了这么一声。本大爷按他的话跑了好大一阵,才想起这样独自逃走会不会不讲义气,但回头看的时候,后边已经什么也没有了。这时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一群人向本大爷指指点点,本大爷惟恐是那群袭击者的同党,只得接着逃命,七拐八拐,看见一道门,然后就到了这里。”
查获少年的表达虽然有欠精炼,仍可将来龙去脉叙述完整。
秋观云蹙眉:“你确定是那群袭击者带走了老狐狸?”
“当然是。”
“对方去了哪个方向你也没有看清楚?”
“……对不起。”查获少年低头,好是惭愧。
“不是你的错。在那样的情形下,老狐狸和你都做出了最恰当的处置,有一个在外接应,总好过两个一起束手待毙。”秋观云站起,向坐在神殿一角的案桌前笔耕不辍的织罗走去,“你应该知道是谁带走了我的朋友吧?”
织罗点头:“只能猜个五成,却不建议你去营救。”
她一笑:“我没有那么鲁莽,当下最重要的自然是恢复法力。”
织罗用指间的羽毛笔管指着向前方:“你每天将手抵在优昙罗额心的那颗蓝宝石上至少两个小时,便可获得足够的能量弥补你失去的法力,如果你有足够的运气,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多谢。”她旋身而去。
“她……”坐在织罗身边的昙帛拧眉盯着秋观云的背影,“真的是优昙罗?万一织罗认错了怎么办?”
织罗回到案上的抄写工作,说:“认错了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优昙罗,就无法驱动月亮之石。”
昙帛站起向那方眺去,优昙罗神像前,那道修长精致的身影被一团蓝色的莹光笼罩,是真是假不言自明,冷哼了声道:“她为什么是优昙罗?难道她要做我们的天后吗?”
织罗想了想,说:“不是每个女人都想做天后,优昙罗回来,不代表你失去机会。”
昙帛脸儿赧红:“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想做天后?”
织罗一笑:“明天就是你进神宫擦拭神器的日子,努力吧。”
昙帛举拳:“织罗找打!”
“别闹,害我写错字。”
“这些来往信徒的笔记又不是非在今天完成,陪我玩……”
相邻最近的一根大理石圆柱后,靠着柱石打盹的查获被姐妹的话声吵醒,咂了咂了嘴巴,感觉肋下的修罗刀隐有抗议之音,遂一把取出抱在怀内,再度向睡神称降。
呃?
深思中的百鹞修倏地睁眸。
他找到了恢复自身法力的办法。如此说来,送走查获,反是弄巧成拙了呢。
惟今之计,当是与外面的他们取得联络。不知自己剩余的这点滴法力,够不够派出一只纸鹤?
姑且一试。
法力恢复,操纵巫役出外搜集资讯,得获意外惊喜。
秋观云收纳回袖,喜道:“它竟然碰上了老狐狸的纸鹤。还能施法,说明那只老狐狸的状况不算太糟呐。”
查获摩拳擦掌:“他被关在哪里?”
“神宫。”
“神宫……”好像听过?
秋观云沉吟道:“这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晓得老狐狸平安,尚须与他通上讯息有个里应外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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