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茶肆 (柳洛影)

如此天二君，嫉他人之能而妒其势，非君子也；以奸计害人又假意相救，伪善者也；一行相碍或一言不和便痛下杀手，是不仁也。如此为道，天界昏暗，人人谨小慎微人，出门慎不敢言，便是凡界也受其影响混乱四起。
你我同是深受其害，何不共商大计，还三界清明。”
没想到窫窳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除了女丑大家都愣了一愣。
“如今我前尘皆忘，”汐媛道，“何况如今只是个凡人，便是有力相帮，亦是无所能。”
“若是无所能，当日你又是如何顷刻间便杀死了半人半兽的饕餮。”窫窳轻笑，“虽说饕餮堕为半人之后法力大减，但便是我也不能令其毫无还手之力，甚至临到终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全的。”
那日饕餮不知向谁求救：‘王！！璃青她……璃青……她是……’
汐媛面色一肃，那天一瞬间她仿佛想起了很多事，可过后又全忘记了。而虽然那天发生的事她也像是在梦中看到的一样，有些不真切，但饕餮小槐说的这句话她却是记得清楚。
“原来他是你的人？”
“是，”窫窳点点头，“我从青崖那里听说他侄女在寻找她的救命恩人的事，没想到意外地发现那个人就是你，准确地说，是你的灵慧魄。我也是经过多方查证试探才发现，当年你的灵慧魄附在一个死胎身上得了肉身，灵慧魄乃天魄又管智与思之一职，因竟几与常人无异。而其遭天火时，肉身死而灵慧魄为避祸端，才隐入了那青耕元魂珠中躲藏。”
绮绣乃是璃青的灵慧魄，而汐媛亦是璃青其他魂魄转世，二人既是同一人又不是同一人，因为翠儿找来的时候，总感觉汐媛的气息与绮绣十分相似却又有些不同。
“翠儿也是你的人？”
窫窳答道：“那倒不是，不过她叔叔青崖倒是和我有相同的目的。玉帝偏听偏信小人妄言，他们青耕一族连已成仙者都未能幸免于难，他当时游历于三界之外这才逃过一劫，后来玉帝虽为青耕平反，然其族人都已灰飞烟灭，恢复名誉又有何用？
虽然翠儿有凤凰半血，但也是青崖唯一的族人了，所以此次青崖与我等兵分两路，先前往京城去接翠儿了。同样的，青崖也是翠儿唯一的族人，相信自不会逆了他的好意。待他们赶来，我们大家便可以一同讨伐天上二君。”
“就凭这几人？”龙轩嗤笑，“天上十万天兵，虽不是各个精良，但亦非等闲之辈。窫窳将军，千年之前你也是当过东军将领之人，怎地就如此轻视你训练出来的往日旧部。”
“便正是因为是往日旧部……”窫窳一笑，暗含深意却不说破，转而又道：“况且非是就我等几人，我是来与璃青修好共商大计，又非来战，带那么多人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一定会答应？”
窫窳道：“你可知你被贬下凡之后，王母并未遵守与你的约定放这狐狸一马，若非你天冲魄，今日他哪还能站在这里。……啊如此说来，你当日会将天冲魄封进他的体内，莫不是早就猜到王母并非守信之人？”
汐媛不答。
窫窳又道：“你收留狐狸之时，便被王母视为叛徒。凡人？你就要如她愿做一个生生世世不得善终的凡人？”
“胡、胡说八道……”受了重伤的少鵹十分勉强地终于又站了起来，气丝游离地指着窫窳怒道：“妹、妹妹不要听他胡说，王母娘娘虽…恨你藏匿……叛臣之子，然所谓‘不得善终’……乃有期限为千年，如、如今千年已到，今生…便不再受此惩罚……并、并无…生生、世世之咒……”
“呵，当日璃青受罚，少鵹你和大鵹连一句都未替她言语，可见乃们皆是不顾惜姐妹情情之人。是啊，天界律法，仙者无情，又何来姐妹亲情。”窫窳讽笑，“你唯王母之命是从，这般替王母说话，可信度不足三分。何况剔除仙骨已是永生不再得修仙，如此重罚还要加之轮回不得善终之苦，你便是说只有千年，难道就不是恶毒了吗。”
“你……”少鵹气结，又吐一口污血，气喘如牛。
窫窳轻哼一声，又转向宸宇：“你族为之所灭，仅余你一人，莫非不想替族人报仇？”
“若我说，当年我倒巴不得他们早点死呢，”宸宇淡淡地回道，“你以为，到底是谁告诉那告状的小妖青狐弑仙之事的？”
此话一出，莫说窫窳，连龙轩、汐媛都震惊不已。

☆、第107章 君问归期未有期（七）

宸宇倒是一脸无所谓地说道：“我母本是青丘山神，那老狐狸用我母亲的命换得了这东青丘九尾族长的位子，我早就想杀他报仇，奈何自己那时年幼力微，所以只能静待时机罢了。没想到那老头子蠢笨，不过是让山妖去告了一状，那老头就自己跟王母娘娘面前露了馅儿。弑仙乃是大不韪之事，必遭灭族。我眼睁睁地看着天火把他烧死，那天整个青丘的火，真是美极了。”
山妖此类虽仅仅为低等小妖又多是形貌怪异者，然其等却是最为耿直的性格，对其主山神更是忠心不二。只是脑子笨，给那老狐狸抓住了，他费了很大劲才找到他还把他送出了青丘山去。幸好他竟真告到了王母那里，也不枉他为了救他出去被那老狐狸剥去了法力打回了原形。
“……怪不得、怪不得，你一个人势单力薄打不过王母那也就算了，可璃青她从来不防你，你也从始至终都没找她报过仇。我还以为你要不是爱上她了，就一定是被她满脑子的大道义彻底洗了脑了……”窫窳说道。说起来狐狸从前那狐狸脸上每天都是一张臭脸凶巴巴的样子，反倒是璃青总一脸内疚，说不准怕是连她也不知道这其中种种……
窫窳瞥了宸宇一眼，果然狐狸一族都是些奸诈娇花的家伙。
“实话说，我心里可是万般感谢王母，便是当时死了我也毫无怨言。”说着，宸宇回头对汐媛笑了笑，“不过，虽终是我命不该绝，愣是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又遇到了璃青，这才活了下来。”
只可惜，山妖本是山神所造，不能依靠进食获取所需亦无法吸收天地之灵气，乃是依靠山神之力才能存在下去。没了山神，若是没有其他人相信他的存在，那不出三日他便会虚弱而亡。等他说服璃青带他赶回青丘山的时候，那山妖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宸宇惋惜地叹了口气。
说来去年大闹京城的那祁山山妖，山神青耕已离去了六百年他却不仅能够完好无损，还能不远千里地跑到京城来，定是有什么强烈的信念相信着他的存在，并给了他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实属罕见，也真是颇为难得。
窫窳眼睛一眯，微露寒光，道：“这么说，你是必不与我同道了？那璃青入了轮回之后，王母欲杀你之事你也不做计较了？”
非友即是敌人，这狐狸就万不能留下，万一以后他突然要向王母报恩可就麻烦了。
见窫窳面露不善，宸宇不屑地嗤笑一声道：“你也莫这般看我，王母当年从未打算放过我，便是有恩，千年前璃青堕凡之后她下令杀我之时，便已两消。如今王母和你怎样，都与我无关。我欠璃青两条命，她如何，我便如何。”
闻言，窫窳转头看向汐媛，汐媛一顿，连忙摇头道：“也莫看我，你们说的这些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前尘种种前尘了，今世我就想安安静静地开个茶馆喝茶听故事。”
“喝茶听故事？呵，你以为王母会就这么放过你们吗？”
“嗯？为什么不会？宸宇如今不也好好的在这。”汐媛却奇怪地问道，“说了半天，一千年前我要是没犯什么错，如今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算真是做错了事，那王母娘娘不是已经罚过了吗？而且这一千年我都挺过来了，这辈子从前小的时候有爹爹疼我，如今我在京城自由自在。我并没有什么上天入地的大本事，为什么还要冒着灰飞烟灭的风险去报一个我都不记得的的前世之仇？你看先前二姐奉王母娘娘之命前来，也并非是要取我性命。”
窫窳忽然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汐媛来，半晌忽然道：“你……好像变了。”
“我变了？”汐媛挑了挑眉，继而又摇头道：“我没有变。我们今日乃是初次相见，你怎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所认识的人叫做璃青，而我，是苏汐媛。”
“苏汐媛？”
“对，杭州西湖边苏家茶行的三姑娘、京城阅茗居的老板苏汐媛。”汐媛斩钉截铁地说。这里反正除了她之外，大家都是妖啊仙啊什么的，她也没什么好矫情的。
但窫窳明显不能接受汐媛的话：“不，你说的不过是这一世你的身份。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无论转世多少次你的本质是不会变的，你是璃青、你就是璃青。”
然而窫窳虽是这么说着，身子却不自然地往后退到了女丑旁边。
汐媛笑了笑，道：“那么你说我是璃青，我就是璃青了吗？”
“狐狸在你身边，连龙轩都来了，你还不承认吗？”
汐媛看了龙轩一眼，龙轩是去御膳房偷吃时候被牛脚骨卡了喉咙……这也算是救命之恩了吧！！不过这种丢人的事要是说出来，龙轩说不定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