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茶肆 (柳洛影)

言罢，璃青面露冷色，手一抬，忽见地下进飞出一法宝，定睛一看乃是女丑之物。封印已破，法宝攒动，顷刻间便是妖鬼净灭，任那饕餮拼命挣扎，亦不能逃离分毫，顷刻间便将灰飞烟灭之果。
只是终了，饕餮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道：“王！！璃青她……璃青……她是……”
最终饕餮没能说完其欲说之言，带着最后的秘密灰飞烟灭。
五行阵已破，宋朗早已至翠儿身边，翠儿昏迷不醒气息已弱，璃青之魄寄于其内丹，魄破而出，内丹已毁。宋朗毫不犹豫便将自己内丹取出，强行一分为二与九转还魂丹混合，送入了翠儿体内。其之所为倒不是为了保住翠儿性命，璃青初现之时，仙气环绕，翠儿魂魄已得其护。只是内丹已毁，宋朗终是不忍心看其法力尽失。反正修炼也不为登仙飞升，若能相伴相守，数百年便是好过亘古经年。
璃青蹲□，将又变回狐狸的宸宇捡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进房中，轻置于床，宋朗忙抱着翠儿跟入。璃青便道：“翠儿已无碍，其床榻在那边，且令其休息自会恢复吧。”
言罢，璃青不顾魂魄才是归一催动法宝损耗巨大，将自身灵力渡入宸宇体内。
璃青乃是上仙，饶是宋朗有千百年修行，亦是妖类不敢抬头直视，上仙有命，其更不敢多言，抱着翠儿将其安置下来。内丹损耗，终究是力乏，于侧席地而坐便进行修炼调息。
宸宇受灵力而很快得以恢复，还为人形，缓缓睁眼，见璃青略有尴尬之色。
璃青虚弱，见其醒大喜过望，环手抱之，伏于其肩。
“幸好你无事……”璃青的声音略带了些哭音，也不知是后悔还是喜极而泣，“千年前我留一魄于你本是想护你周全，却谁知今日反倒差点害你殒命。皆是我之过……”
“非汝之错……我……”突然亲近，宸宇微颤，心中百味陈杂，轻拍其背，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这便是璃青……这是璃青啊……这便是他寻了千年的那人……
“对不起，我一直都未曾记起。”璃青轻叹，“你是何时认出我的……”
“初见时只是觉得有些相似，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就觉得一定是你了。”宸宇道。
璃青笑了笑道：“到底雷公还是给你做了个人情，千年的雷劫就将你劈到我院子里来便算了事。”
“算何人情，”宸宇不悦冷哼，“虽说我离了仙界下凡修行，但到底也是有过一面之缘，其不仅不看情面，我之雷劫乃胜于其他我类数十倍乃至数百倍，三两下把我打回原形，还落得个后患无穷，每每到夜里就变得法力尽失。”
到底是过了千年，狐狸似乎已经和当年不同，他竟愿意由她抱着还和她说这么多话；幸好她成了汐媛当年还是义无返顾地第二次捡了这只狐狸，他竟还与她抱怨。
璃青欣慰不已，听其言而道：“你法力尽失，非是雷公之过。乃是因吾天魂离体，化为天地灵气萦绕周身，以护我得全。隐约记得似是当年分离之时以余力而咒，令一封印之法依从天魂，封住我的法力和元魂，天魂一日不聚则封印不破，我便与凡人无异，我便因此可隐与世。”
“我虽也为妖灵，到底非出同宗，怎会受你封印所影响。”宸宇不解。
璃青笑道：“当日你被天雷劈晕，才醒来便咬我一口……”
璃青只是一点，宸宇便立刻明白了前后缘由。其面色微赫，想起那日气不过咬她的原因，宸宇皱了皱眉头，没有辩驳于她。
因那一口，令其饮到璃青之血，哪怕只是一点，便唤醒了附于其身之璃青天魄。天魂天魄本为照应，其所修之法属阳，白日有火鸟当空，乃是其盛之时，因不受封。夜拜明月，天魄其盛，因被封法还原为狐。
“雷公早就知道你今世转生于此？”宸宇颇有些后悔未早去追问，虽然心知雷公必不会说，却仍是有些不甘。若能早知，是否能多守她几世，而非次次就差那么分毫而不得见。
璃青道：“大约是知晓吧，我之术原多师承于雷公，便是这分魂离魄之法也源自雷公天劫霹雳碎魂雷，只是没有那么凌厉而控于分离魂魄之间联系。雷公就是初时未觉，一旦得知天上失了我的踪迹，大概便能猜出一二了。”
“确实是失了你的踪迹，汝第一世一死，便再没人知晓你究竟去了哪里，连阎王都授命监查轮回六道，却始终没能找到你。”宸宇微叹，他亦是在树百年后，一次意外之中，才发现了被封在额前翠玉中的那缕天魄，宸宇不仅伸手扶了一下额前翠玉原在的地方，“你究竟是为何要生生将自己的魂魄分离开来，你可知任何一个闪失你便是魂飞魄散万劫不复之果。”
璃青道：“如今想来我也是心惊，然当时必定是有什么逼不得已的原因。”
“是何逼不得已的原因，非得让你冒如此大险！若你有个闪失，我……”宸宇不快，言语间已有怒意。
“还不是时候，”璃青摇了摇头，道：“虽已经历数世，然如今却尚未至千年，若非这饕餮意外唤醒了我，本应还有几年……再说千年之前也是出了差错，我背地里施法奋力魂魄，受到了什么人的干扰，这才会分得散出去几魄不得归，千年以来残魂野魄游离，连记忆都难以保全。”
“如今可是齐全？”宸宇仍是不放心道。
“三魂七魄，全矣。只是分离已久，今所合反倒略所有不适应。”璃青答曰，又面露深沉之色道：“不过，倒是有一点，是我当年不曾想到的……”
“唔……”门外忽有呻吟，似是痛苦。璃青这才忽然想起来周沐轩还躺在外面，先才她只顾及宸宇，宋朗更是不会管他。
璃青忙对宸宇道：“我去看看姐夫，也不知刚刚是否有被那恶鬼所伤。”
宸宇一把拉住璃青的胳膊担心道：“你知道其乃为妖附身的吧？”
“知道。”璃青颔首，“其与饕餮不同，与那妖怪的魂魄并未合一。”
“嗯……”
宸宇本想起身与璃青一同去，被璃青制止了，想来璃青毕竟是璃青，连传说中的蚩尤都避她三分，不过一混血小妖，能耐她何。
然，璃青尚还未出而见到周沐轩，刚至外屋，忽狂风大起，被随手置于桌上的女丑神器又见光芒，叮当作响。
“什么？！”璃青惊呼。
宸宇三两步冲将出来，只见汐媛昏倒在地，面前是一华服女子缓缓转过身来，其双手相合，长袖掩面，身染灵光，与神器交相呼应。这非女丑则又是谁？
宸宇赫然才记起，今日其本是听闻龙轩所言‘王雱已死’才匆匆赶回来的。王雱一死，便是解了当年于梦香身上之咒，女丑现世，必定要回来取走她的法器。谁知竟刚巧撞上小槐发难，现其真身乃是饕餮，若非魂魄归一之蹦出的灵法，竟换得前世闪回召唤出了璃青，怕是他们都凶多吉少了。
然便是因这一着打岔，宸宇才会忘了女丑之事。千年恩怨，女丑已是念念不忘，若见璃青，又将若何。
见璃青早已恢复成汐媛之貌，又倒在女丑脚下，宸宇焦急，顾不得内伤未愈便要施以法咒。女丑未让其成，数年不见，也不知是其法越发精进还是因魂魄合一而彻底被唤醒，宸宇竟连近之半步也不能。
女丑倒也不报数年前被宸宇封神夺器之丑，只见其仍不甘企图冲入救人，忽道：“千三百六十七年前，南有天狐为乱，王母命九天玄女璃青为帅率兵前往平定。千三百六十六年前，璃青大获全胜，狐村上下千余狐妖全都命丧黄泉，狐山大火烧了一百九十九年方才熄灭。”
宸宇面色大变。
女丑又道：“然，谁也不知，璃青竟留一活口。当年稚狐，如今修仙得道。杀父之恨、灭族之仇，如今时机成熟，汝还不报？”

☆、第100章 魂归伊始千年劫（七）

宸宇身形一顿，面色不善却也不言，女丑轻叹：“怕是她终究是要负了你的。”
“我与她之事，与你何干。”言罢，宸宇又将抵死营救汐媛，肃杀之态尽显。
女丑不耐，道：“我只是来取回我的东西，并未伤她，也不会伤她。我与璃青相识数千年，其恩已报，两年前我未能杀她，便也算恩怨已了吧。如今我们皆在凡间，也算是半个同乡。前世璃青的出现不过是魂魄归一时暂时的闪回之态，就如同那海市蜃楼，终究是要消散开来的，你也莫要执念太深。”
说完，女丑微微抬手，桌上神器立刻认主飞入其袖中。
“告辞。”
“慢着，”宸宇道，“两年前你曾起誓不伤王雱梦香，为何才过两载，王雱就死了？”
“阳寿尽也，”女丑答曰，“若非知其阳寿甚短，碍不到我之事，当年我又怎会应下那般誓言。”
“汝可见天命？”宸宇大惊。
女丑笑，言道：“有何不可，我乃本为上仙，便是想知道又有何事能瞒住我？”
宸宇凝眉，女丑乃是天有十日之时便成了仙之人，他本就是借助天师之符咒才勉强与其打成平手，如今因那饕餮他早已元气大伤，莫说与其相拼，就是挨近一步都颇为困难。不过女丑既然只是要拿回她的东西，并不想置他们于死地，那他也便只护住汐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