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芬丹大人匆匆率军赶回,重夺塞利斯塔拉之后,我奄奄一息地躺在丧尸囚禁我的棚子里,看到他一脚把棚子的门踢开,察看了我的伤势之后,说出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身为堂堂艾罗兰的游侠,身经百战,怎能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
我很意外,干笑道:“呃,这个,呵呵,芬丹大人不是指塞利斯塔拉失陷……或者国王陛下为国捐躯的事么?”
安雯闻言飞快地抬起头来,狠狠横了我一眼。
“我不用你假惺惺地来粉饰太平。塞利斯塔拉失陷,国王陛下为国献身,都不是我的错,而是因为敌众我寡,实力实在相差悬殊……只有你被丧尸捉去,大家都归结为我的过失所致!……”
我汗下。我原本就猜测得到我奋不顾身地出城救她一遭,自己的形象在艾罗兰众人心目里会光辉很多;但是我没料到自己被亡灵巫师捉去蹲了一阵子苦牢,这下对于安雯想来定然是必杀了——就算芬丹从前顾念着她头顶那层“西莱纳女神护佑”的光芒,而对她和颜悦色或者多有青睐,历经了我这一趟丧尸黑牢N日游以后,大家心里那架好感度的天平,定然又会向我这一方倾倒过来啦。
不过看到安雯如今这般落魄,我也有些于心不忍,婉言安慰她道:“没关系的,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也没缺手断腿的,大家看我这样活蹦乱跳,过几天就会把这件事忘了的。”
安雯倏然抬起头来,对着我冷笑。
“黛蕾尔,你说得倒是轻巧!……忘记,谁会忘记?谁会忘记塞利斯塔拉一度失守,国王陛下力战重伤,为国捐躯?!而这些,都会归结在我的身上!何况,还有你……为什么我伤成这个样子还要背负如此沉重的罪孽,你却能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她忿忿地迫近我几步,眸子里燃烧起委屈不甘的火花。
“你知不知道芬丹大人动了多大的肝火?若不是我当时已经重伤,只怕也会被他按照守城不利的罪名关起来!然后,他根本没有在塞利斯塔拉多做停留,只丢给我几匹独角兽几只绿龙,就赶着去救你了……你凭什么?你明明没有像我这样经历过后来那残酷无比的守城战……你明明性命无忧,根本没有像我这样,后来是下了必死的决心,要跟那些丧尸死战到底——”
我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热泪滑过安雯那张美丽的脸,那具曾经高傲地挺立着的、玲珑有致的身躯,此刻却伏在一根木杖上,仿佛无力站直。
我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安雯,你说别人都不能忘……可是你却忘了,当时替你生受那些丧尸一记‘冥府诅咒’的,是黛蕾尔。”
芬丹!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和安雯都是惊异地一齐回头望着他。芬丹在我们瞪圆了的双眼之下,仍不为所动。
“安雯,我们艾罗兰讲求和谐,所以也要讲求公平。塞利斯塔拉失陷,甚至国王陛下……那些,不能算是你的错,也没有人怪过你,你尽力了。但是,黛蕾尔为了救你,被丧尸抓去,多少人都看到了,我问过能够找到的所有人,关于当天的情形……我认为,我当日对你说的那一句话,并没有说错。你身为堂堂艾罗兰的游侠,身经百战,怎能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
他又重复了一遍当日说过的话。这显然深深打击到了安雯,她的脸上简直是泪流成河。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12日更新:
今天在俺爹家使用那台4年前的旧电脑上网……打字慢得能抽筋。
飞龙神祠的图片,等明天俺回自己家再补发上来。
嗯,俺顽强地要写安雯的原因之一,就是在于要衬托男主对待小黛的不同么~~~咔咔~~ ^^
☆、63
“芬丹大人……你怎么能够这样……就算黛蕾尔救了我一次,我不是也偿还了么……我拼了命地想要守住塞利斯塔拉,就算我当日真的死了,我也不会有一句怨言!……芬丹大人,我对艾罗兰……的一片真心,难道你不知道么?”
安雯哭泣着,说得断断续续。我在一旁,心下暗叹。
……只怕她是想说“芬丹大人,我对你的一片真心,难道你不知道么”吧。
可惜,说不定这个榆木脑壳的绿色严厉无情冷血肌肉男,是真的不知道。
这,可算得上“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了吧。
……嗯?!不对。我这么一说的话……那么,谁是沟渠?
我还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就听到芬丹的声音。与安雯的激动凄切完全不同,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冷静沉稳,甚至还带了一丝疑惑之情,仿佛不明白自己已经是秉公办事了,安雯为什么还要反应这么大。
“安雯,你对艾罗兰的忠心,西莱纳女神都肯定你了,没有人会怀疑你。你曾经为艾罗兰立下许多功绩,也不容置疑。但是我们每一样都要分清楚来看,就好比黛蕾尔虽然以前做过很多冒失的事,也犯过错,但是她这一次奋不顾身地出城去救你,就算是她立的功……”
我头大。这不是越描越黑么?这个绿色严厉大木鱼!果然不懂得女性的微妙心理。我慌忙打岔:“安雯这次守城表现得极为英勇,身负重伤还坚持到底,跟她比起来,我那点实在不算什么,不过就是蹲了几天苦牢么,也没有受什么大刑伺候,说到底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芬丹奇怪地瞥我一眼,仿佛很讶异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谦虚了。不过,他还是开口打断了我。“你有你的功劳,也有你的过失。安雯有安雯的功劳,也有她自己的过失,这些都要一一分开来看待,才能够显得公平!你们为什么非要把这些都混为一谈呢?”
我无语,既然他非要强调功过单算,想必安雯心里就更纠结了吧。看到安雯黯然的神情,我这次真真切切地叹息了一声。
唔,真是郎心如铁啊。
幸好我没有跟着她一样掺和。
不过,接下来,狗血的那种情节——女配角啜泣一声转身仓皇跑掉,并没有上演。如果安雯伤成这样还能演出如此高难度的情节,那么芬丹想必会对她的伤势大为起疑吧。
安雯只是抽泣了一声,就形容十分惨淡地转身扶着木杖要走。而芬丹居然也不再理我们,径直进了飞龙神祠。我有点尴尬地左右看看,最后选择走向安雯。
我打了个唿哨,一直懒懒散散地跟在我身后十几米远自己玩的鼻涕泡儿颠颠地小跑过来。我扶住安雯,说道:“算了,伤得这么重,还逞什么强?上我那匹独角兽上去吧,让它送你回去。”
安雯看了看我,我原本以为她会很倔强很天雷地噙着眼泪对我说“不用你假惺惺装好人”之类的,但是她大概是确实伤重不便长时间行走吧,居然连声谢都没道,就摸索着在我的勉力搀扶下,困难地爬上了马。
我也不想虚情假意地陪着她一路走回去——开玩笑,那样我堂堂一个艾罗兰的游侠,看起来岂不像是她的贴身侍女一般,没得坠了我的身份?
我对她简单地点了个头说:“你让它载你回去吧。之后它会自行回来找我的。横竖塞利斯塔拉就这么大,它自己也跑不丢。”
安雯高踞在马背上,神色似是有点复杂。最后,她轻哼了一声,说:“黛蕾尔,即使你真的替我受了那一记‘冥府诅咒’,我也不喜欢你。”
我哑然失笑,耸了耸肩。“安雯,我干吗要你喜欢?我不如多指望指望西莱纳女神喜欢我,不是好得多吗?”
安雯似是没想到我的反应如此别出心裁,默默轻点了一下头,没再说话,策马离去了。
我在飞龙神祠外面蹓跶着等芬丹出来。谁知这一等就等了许久。我信步一路蹓跶到了战火蹂躏之后幸存下来的市集——如果那寥寥几家店面和更多的废墟还能算是市集的话。
我一天没好好吃饭,腹如雷鸣,最后进了一家小酒馆。一进门就看见许久不见的猎鹰男温利尔,正巧坐在酒馆靠窗的那席雅座上。
温利尔见我进来,也很是高兴的样子,招手叫我。我心想打个招呼也是好的,就走了过去。
温利尔盛情邀请我入席和他一起喝两杯,我心想这人在塞利斯塔拉好歹也算得上是半个朋友,就没推辞,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跟他寒暄起来。
温利尔肩头的法尔肯却不在。我问起时,温利尔笑笑说道:“明日一早我又要率军启程去曼西尔驻防了,我派法尔肯去侦察一下沿路的动静。”
我哦了一声,遗憾地叹息。大约是我的失望之情表现得太明显,引得温利尔笑着摇了摇头,问我:“你那匹很喜欢听到别人表扬它的银色独角兽呢?怎么也不见了踪影?”
我随口答道:“我让它送安雯回去了,拄着拐杖就乱跑,伤得那么重了还不多在家里歇歇就算啦,唉。”
温利尔眉毛一挑,显得很意外的样子。“安雯?怎么她现在竟然已经可以上街了么?那过几天岂不是就要按令被关满三天了……”
我惊讶,“关三天?怎么原来还要关她的?”
酒保送了一壶温好的酒上来,温利尔一边替我斟着,一边解释:“黛蕾尔,不知道你以前喝过没有,这种果酒其实没什么酒力的,我们喝起来就像果汁一样……唔,安雯毕竟没守住塞利斯塔拉,国……不,先王陛下,也因此为国捐躯……就算不全是她的责任,但是按照军令,也是要至少关满七天的。只是芬丹大人鉴于她也已经拼尽全力,身负重伤,特别准许她伤愈后再领受惩罚,而且刑期也减为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