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相信魔王会甘心坐视我就此坐大。毕竟他才是鄂加斯官方认定的独家代理商,在谢尔戈一龙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我又难免心存一丝侥幸,心想,鄂加斯的认证大概在谢尔戈还是很至高无上的吧?要不然在魔王没有发话的时候,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按捺不住,都来投奔?就算魔王对我心生防备之意,那么他派来的卧底也太多了一点吧。老大,搞无间实在不需要这么多人呀。亚山未平,大局未定,他手下的势力应该不会只是动用来对付我的吧?
所以我也一方面在谢尔戈主持大局,尽可能多地掌握权力,另一方面暗中布置后手,安插亲信。我知道自己只提拔妖姬一系难免会引发诸多不满,于是对以前的势力团伙也是着意安抚招纳。
我能使用的手段和信得过的人选其实不多,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每天出入都前呼后拥,随时随地身后都追着一堆子大事小情,想要避人耳目单枪匹马遁回地面,重新假扮成黛蕾尔,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很苦恼。
更苦恼的事情还在后面。
我发现我只要一天手里拿着“狮鹫之心”,我就没办法回到地面上。毕竟这样宝物原本就是为了将所有恶魔驱逐回熔岩地狱的。而我下手带来的蝴蝶效应也使得拜娅拉没有来得及改造这样宝物,所以它如今还是忠实地执行着自己原本的功能,把我这个彻头彻尾的恶魔拘束在谢尔戈不得自由。
这下连我悄无声息地重新回归黛蕾尔的身份都成了一种奢望。我除了扎根谢尔戈,安心做个妖妇,静待他法之外,暂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也不能把狮鹫之心丢在这里自己跑掉。这样拜娅拉得来可谓不费吹灰之力,我费尽心机才带来的蝴蝶效应会在瞬间化为乌有。我必须把这样宝物随身携带,谨慎收藏。
所以我一时半会之间更是回不去了。
可是事态不由人,我派出去的密探们连日来回报的情形让我纠结得很。
摆在我面前的全是告急密报。恶魔和拜娅拉控制下的红色圣堂势力又丢了一座矿山、一处募兵点、一座城池,然后我就眼睁睁看着拜娅拉率领着红色圣堂和恶魔混编起来的大部队步步后退,最后龟缩进了狮鹫帝国的首都塔伦嘉德城内闭门不出。
而据说亚山各正义势力所组成的联军已经在整个大陆上兵分N路,所向披靡,不日即将攻到塔伦嘉德城下。想必拜娅拉的失败也是指日可待了。
……想必我也将不得不作为恶魔族如今实际掌权的人物,来面对整个游戏的最终战役“艳丽的结局”了。
我坐在自己的住处前厅,望着面前桌上堆积如山的各种文件和密报,按着太阳穴,叹了一口气。
老天啊,你莫非真的铁了心要跟我把这个大玩笑开到底不成。
我只不过是玩了一个盗版游戏,你却不由分说把我丢进来当一个妖妇,勾心斗角历尽艰辛,现在莫非还想让我当这游戏的终极大BOSS么。
我哪有拜娅拉那个福分,顶得起这么巨大而闪耀的头衔啊。
我的头更痛了,太阳穴一抽一抽地跳着。
这时居然还有不识相的人进来触我霉头。
一个面生的角魔督军哆哆嗦嗦进来,噗通一声跪在我桌前,抖着声音说道:“夫……夫人,大、大王命您过去一趟见他。”
我大愕,“大王?!”
魔王现在又出来打什么酱油。在这种敏感时刻,他出来搅局绝非好事。我正为了如何避免在“艳丽的结局”一役中与正义联军正面厮杀而伤脑筋,他选在这个时候现身,只怕又有毒计。
何况说到底我现在就算风光百倍,名义上也还是他手下权臣而已,他若要真的让我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不能说个不字。这倒不是我到了这个时候还傻到站错队,而是魔王即使受伤,威力大不如前,可他一出手仍旧胜我N倍。我还不想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我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试探道:“大王不是在秘密休养中么,今天怎么会突然出现?你知不知道大王传我去有何要事?”
那名角魔督军结结巴巴地说道:“回……回夫人的话,大……大王的行踪一向诡秘莫测,小……小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会现身……大王只让小的速速将夫人请去,别的……哪里是小的配知道的事情?”
我暗叹一声。
他也没说错。魔王的行踪一向神出鬼没,他能预先知会一声才有鬼。何况这种低阶小炮灰,魔王才不屑对他说什么。若今天是我手下的人恰巧被派来送信,也许还能本着忠诚于我的态度小心翼翼地打听一二消息,好让我心里有数,毕竟我跟他们也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是魔王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故意,居然指派了一名跟我全无关系的陌生小卒前来传我。我若不去,多半也讨不到什么好,还不如先去做小伏低,麻痹他一时半刻的,自己私下再作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12月20日更新:
唔~~下一章正式进入游戏的最后一战“艳丽的结局”啦~~
当然以俺的风格至少还会啰嗦出去几万字,但是不知为何还是觉得很有些舍不得……
☆、第286章
跟记忆中一样,魔王的住处,看上去还是那么令人生畏。
半倾圮的宫殿屋顶上流淌下一股股炽烈的岩浆,殿前围绕着炽热的熔岩流,不时翻滚出带着强烈硫磺气味的气泡。连空气都仿佛呈现出一种烧红了的滚烫感觉来,灼热得令人愈发惴惴不安。
那名角魔督军态度万分谦卑地小心翼翼把我请到内殿的大厅上,眼看着我随便拣了一张椅子坐下,再三再四地恳请我稍坐,这才战战兢兢地退下。
魔王却并不在殿里。我坐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魔王出来见我。
我静心一想,也对,魔王不是据说经常飘荡在什么异次元空间里养伤么,那么他自然不会像以前一样经常留在自己的住所了。只是既然他今日召见我,又把我一人撂在这里等着,莫非还想给我一个下马威不成?可今日的耶泽蓓丝又岂是当年唯唯诺诺,任他鱼肉的小小败军之将,他倘若给我排头吃,岂不是也算得上不给鄂加斯面子么。
这番思考里似乎总有一丝不对劲,牵扯着我的神经,使得我感觉背上愈发寒浸浸起来。
我烦躁起来,右手五指微屈,指节笃笃地叩着身旁的桌子,发出单调的声响。
忽然我的脑海里似窜过一道电光。我陡然站起身来!
虽然说魔王召见这些下属时,素来都是被他召见的人独自前来觐见的,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自从我离开谢尔戈,去雷拉格身旁卧底之后,这么多日子过去了,就从来没有听说过威力大失的魔王,还曾经单独召见过谁。
他已经不问世事很久了吧,最多也不过是给拜娅拉托托梦,在梦里放一两句话威胁兼劝诱一番而已。他已经没有足够的手段或能力再来约束他手下这些个个野心勃勃的恶魔领主了。今天,他又怎会突然起意要召见我?!
我的背上呼啦啦悚然出了一身冷汗。
我怎么会没有立刻想到!难道真是在芬丹的庇护下跟那些完全不知道阴谋诡计为何物的小绿人儿们平平安安呆得久了,自己身体里那根防备的弦都不见了么?!还是我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好人了,因此即使我太久没回谢尔戈,我也不曾彻底摸透这里的一切虚实,就自以为凭着鄂加斯的几句虚无缥缈的赞许,就可以在这里横行无阻,邪不胜正?!
无论如何,此地今日不可久留。即使魔王法力大减,真要一言不合,撕破了脸动起手来,我也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一念及此,我立刻转身向外冲去。
谁知我的身躯刚刚一动,身后就有人说话了。
“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也敢擅自行动么?耶泽蓓丝,我倒不知道现在你有这么大的胆量。”
我脚步猛地一滞!
魔王!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如今却偏偏单独召见我,来意不明的魔王,卡贝勒斯!
一股寒意倏然沿着我的脊椎窜上我的脑后。我定了定神,才缓缓回过头去。
魔王的打扮一如既往的拉风,也一如既往地密密实实。罩在他身上和脸上的红色重甲,阻隔了他的全部躯体和面容,只有他说话吐息时呼出的炽热呼气,从他头盔的缝隙间飘出来。
“你的翅膀已经硬了。听说连鄂加斯面前,你都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这真令人不愉快。”魔王哼笑。
我心底七上八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最后,我选择了以一种谦恭然而不卑不亢的语气,说道:“即使伟大的鄂加斯如今鼓励了我,大王仍然是他最忠实的仆人和在亚山的代理人……这一点,我万万比不上。”
听了我似是奉承的言辞,魔王依旧冷笑。“当然。若论对鄂加斯的忠心,谁又能与我相比?何况,耶泽蓓丝,谁知道如今你的双脚都是站在哪一边的船上呢。”
这句话听得我有点惊心。我慌忙垂下视线。此时万万不能贸然与他翻脸,只能好言好语表忠心吧。我说:“我的双脚此刻都踏在谢尔戈炽烈的熔岩流之上。再没有比这更真实的忠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