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如此苛刻的条件,无断峰上渺无人烟,就连妖魔鬼怪也不踏足于此,而轻易踏足的,据说都在结界中无法力抗争,被埋在冰雪中了。
千叶怎么也想不明白,无昼为什么会跑到这来。他身体内那些精气,只能维持他不至于枯竭,就算要与魔王殊绝同归于尽……
突然,不远处的山壁旁闪过一道人影,风雪呼啸中看得不甚清晰,就好像眼前一花,可千叶却在一瞬间看清楚,白衣黑发,衣襟舞动。
“无昼?”千叶放声喊道,可回答她的却只是呼啸风声。
印玄从袖中抽出一把通体墨黑的长剑,看向千叶,千叶勉为其难从袖中抽出匕首来,却忍不住道:“祖师爷,我觉得……那可能是无昼。”
“过去看看。”印玄率先走在前面,把千叶牢牢挡在身后,一时间,还真像是身先士卒的祖师爷,护着自己的徒子徒孙。
徒子徒孙?千叶还是对这个身份排斥异常。
然,印玄是挡在她前面,可千叶一偏头,却看见旁边的山壁拐角处,静静立着一个人。
白衣款款,漆黑的如瀑长发,清冷却绝艳的眉眼……
“无昼?”千叶顿时一喜,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能找到无昼,心里也就没那么多的气了。
转脚就要迎过去,却被印玄一把拽住,警惕看着蹊跷出现的人。
千叶也觉得有点儿奇怪,眼前这个无昼一动也不动,按理说,无昼就算之前不辞而别,见到她也不应该没反应?
或许……
千叶放开了印玄的手,或许是这个家伙又吃醋了?
然后,面前的无昼就笑了,嘴角上挑眼眸微眯,淡淡的笑容完美到了极致,在风雪中,身姿飘渺,冷艳绝伦。
慢慢向她飘过来,灰色的眼眸直勾勾看着她,好像也不会眨动,从来没有挪开过目光。
然,还没等印玄再次将千叶护在身后,只见面前的无昼忽然身形一定,紧接着,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击中,砰地一声……
无昼的胸口顿时贯穿一个拳头大的洞,正在心脏的位置,鲜血迸射,汩汩染红白袍,透过胸口的洞,甚至可以看到后方皑皑白雪。
202.漫山遍野都是无昼(2)
“无昼!!!”千叶顿时惊得忘记了呼吸,脑海中一阵花白,也忘记了什么身手功夫,踉跄着就要冲过去。
“别过去,他不是无昼。”印玄再次拦住她,执剑相向。
面前的无昼身形晃动,似乎幽幽看了她一眼,那一刻如诀别一般,慢慢向后倒下。
“无昼!!”千叶心急如焚,推开印玄直奔过去,赶在无昼倒在雪地中之前,小心将他接住。
突如其来的惨剧好像就在眼前的一瞬间,明明刚才无昼还在对她笑,可一眨眼的功夫,他真的死了?
她来找他,又是准备毒药又是准备武器,就是为了能多些保护他的手段。
而在刚才那一刻……她竟然还是束手无策。
“无昼……”
“他不是无昼,无昼纵是妖尊也是狐,死了必会现原形。”
千叶一愣,强忍着心惊肉跳的仓皇,颤抖着手指探了探怀里人的鼻息,一丝气息也没有,再摸摸脸颊,凉得就像冰块。
可直至如此,他也未有现原形的迹象,就连头顶的耳朵也没有显现出来。
印玄又道:“曾听说无断峰自几年前设下结界后,殊绝在结界中养了无数雪魃,也算是护卫魔界入口,却不想……他竟然将雪魃幻化为无昼的模样。”
千叶还是不敢去看那张已然死去的脸,撇过头将怀里的人放下,问道:“那这里不是幻境?”
“并非你想像雪魃的模样才会幻化,而是殊绝早已定下,所以……”
“如果往前走,里面的雪魃可能都会是无昼的模样?”
“应该如此。”
千叶慢慢站起身,仍旧不敢看地上那具尸体,刚才心中的战栗并没有因为谜题解开而舒缓,还是有些余悸未平,心口撕裂得疼一时间也是那样的难以平复。
明知道不是真的,可心中还是害怕,害怕看到和无昼一模一样的人就死在自己面前,明知道不是,可仍旧难以摆脱震撼。
“这只雪魃……为什么会死?”
“可曾听过一个传闻?”印玄问道。
“什么?”
“经传,魔王殊绝与妖尊无昼惊天一战之后,殊绝一口恶气难平,誓要在百年间与无昼再战,并将他诛杀于此。后而,在无断峰养下无数雪魃,又是妖尊之容貌,你觉得……?”
千叶的眉角一抽,下意识回头看那只雪魃的尸体,却发现,根本就没有尸体,山壁旁边皑皑白雪,就连刚才那些血也都不见了,连个印痕也找不见。
雪魃乃是雪气精魄而生,若说血肉之躯,无非都是……雪啊。
“呵,魔王殊绝的口味还真特别。”千叶不得不有点儿恶心道。
印玄默认般没有再搭话,而是眺望前方却停下了脚步,问道:“还要往山上走么?”
千叶也不禁抬头眺望,他们已经走到了无断峰的山脚下,远处看似巍峨,可走到了近处也不见得没有路。
只不过,远处看来云雾缭绕的无断峰,近处看去,已能看见山腰处的景象,而那里……飘飘忽忽尽是白袍黑发,明显全都是……雪魃,长得和无昼一模一样的雪魃。
203.漫山遍野都是无昼(3)
明知道是假的,可面对一模一样的,仍旧怎么看还是惊心。
千叶深吸一口气,“上去吧,就算有那么多一模一样的,我也能分得清哪个才是真正的无昼。”
而这个时候,好像最无所畏惧的就是殒,竟然在袖子里和她开玩笑道:“大人,漫山遍野都是无昼啊,您难道不觉得很幸福?”
“你家大人我是个纯洁的女子,一妻多夫那种惊世骇俗的事,绝对不适合如此纯洁的我。更何况,那么多的无昼,我一个人也应付不来啊。”
“大人,就凭您最后那一句,之前好几句都白说了。”
“那你就听最后一句好了,其实意思都一样么。”
“……”
无断峰直至山腰都不算太陡峭,可过了山腰之后,整个山体便犹如一把笔直的长剑,山壁几乎垂直于地面,覆满冰雪,犹如一把冰雪长剑刺入地心。
如刀刃般的风雪呼啸而过,对千叶而言,也算不得太恶劣的天气,只不过,周围的环境实在太恶劣罢了。
不,或者说,是魔王殊绝太恶劣。
漫山遍野的雪魃统统都是无昼的样貌,在四周飘来荡去,甚至有的还会直勾勾看着她,就算辨得真伪,那一瞬间心中的震撼与酸楚也无法控制。
有的雪魃甚至会模仿无昼习惯性的动作,近乎惟妙惟肖的姿态,让她屡屡晃神,又硬逼着自己看清事实,那不是无昼。
而最残忍的并非亲眼所见却不是真,而是魔王殊绝赋予给那些雪魃的动作,或者可以说,是雪魃存在于无断峰唯一的使命。
那就是,一遍一遍以无昼的样貌与姿态,模拟无昼死的时候的样子。
对于千叶而言,哪怕不是真的,但这一幕幕也堪比酷刑,却仍旧阻止了印玄欲要斩杀的动作,哪怕不是真的,她仍旧不能忍心。
但那些雪魃不会停止,各种各样的死状就在他们的周围上演,穿心,肢解,丢了脑袋,有的甚至拔剑自刎,有的则是口吐鲜血慢慢倒下,甚至还有上吊的,自行剖腹的……死状可谓五花八门。
这或许仅仅是殊绝被无昼打败之后的怨念发泄,可对千叶来说,不管看多少次,心里的震惊与痛楚,似乎都不会减少。
“唉,你说,殊绝是要有多爱无昼,才能想出那么恶毒又卑劣的法子泄愤?”
“爱?”印玄诧异道。
千叶还是不忍看一个个死在眼前的无昼,索性任由印玄牵着她的手,低头道:“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无昼不就是打败了他一次,其实也是两败俱伤而已,他何必要弄来这一大群雪魃,天天欣赏无昼临死的样子?”
印玄似乎被她的话弄得有些糊涂,并不能像殒一样利落接话,“殊绝此人性情乖张阴邪,处事毫无情理章法,就连天界也要让他三分,不欲与之有冲突。无昼能将他重伤,必也是奇耻大辱,如此泄愤虽方法古怪,却也是殊绝处事之风。”
千叶不敢抬头,可仍旧有血迹就溅在她脚边,鲜红得刺眼,甚至能看到温热的血,消融了地上的白雪。
204.漫山遍野都是无昼(4)
好在那些雪魃无法发出声音,她只要不看就当做没有发生,她不敢想像,如果那些雪魃能够发出和无昼一模一样的声音,如果是凄厉的惨痛呻吟,她会不会被这样的场景生生逼疯。
“对了,祖师爷,你好像对他们的事很了解的样子?”
“欲要多管闲事,又怎能不去先行了解来龙去脉?”
千叶了然的点点头,又问道:“那魔王殊绝和无昼,到底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妖和魔本就相辅相成,两者又同为首领,怎可能不认识?”
“那为什么后来又反目成仇了呢?”
“这其中究竟便不得而知,妖魔心性桀骜,又岂能以常理论之?”
千叶对这一点却不能苟同,虽然无昼是妖,虽然傲了些,但她一直觉得,无昼还是个能讲道理的妖……呃,好吧,是她情人眼里出西施,无昼做很多事情哪有十足牢靠的道理?
忽然,前面印玄的脚步一顿,千叶差一点儿就撞上他的后背,下意识抬头,正好看见前方一个雪魃,正拿着一柄长剑,毫不犹豫哧的一声,刺穿自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