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他就像个被暴晒干渴的人,急于想要一潭冰凉沁骨的幽泉,而眼前便是。
卓恒舔了舔唇,痴痴望着无昼,见他没有什么动静,鬼使神差般的,竟然转身坐在了床沿。
一抹淡淡的冷香萦绕,似清晨莲花隐吐芬芳,又似万年幽静的沉香,勾得人用力吸几口,仍旧觉得一辈子也不够。
无昼迟迟没有反应,在他看来就更像是默认,更像是邀请。
卓恒松了松衣襟,又觉得等不及,一把抓起无昼的手压向头顶,俯身便压了上去。
无昼本入定疗伤中,陡然一惊,精气失控乱窜,直撞心口,压下喉咙中的腥甜,咬牙道:“滚!”
可卓恒好像走火入魔了一般听不见,粗重喘着气,将无昼两只手一并压在头顶,一把撕碎他身上薄薄的里衣。
刚刚消去伤痕的胸膛白皙如完玉,嫩得仿佛初生婴儿的皮肤,虽显瘦弱了些,可那纤细的腰身……
卓恒脑海中轰的一声炸响,俯身一口咬向无昼的脖颈。
“你干什么?!”无昼愤然一声怒喝,偏头便撞上卓恒的脑门。
卡嚓一声,卓恒本就是习武之人,失控的力道之下,竟然拧断了无昼的手腕。
072.妖媚白狐惑苍生(8)
卓恒的脸红得快要滴血,眼中也布满通红的血丝,吮吻着一口咬上无昼的脖颈,牙齿用力刺进皮肉,似乎要吸他的血一般。
无昼手中渐起一团白光,一朵雪亮细线勾勒的莲花缓缓绽开。
砰的一声,房门被大力撞开,苏幕手提长剑一跃而入,另一只手迅速结印,“妖孽,竟敢在此害人?!
话落,一道符印打入无昼肩头,只见金光一闪,卓恒也被瞬间弹开,撞上床柱。
而卓远也在这时候一步跨进门来,脑海中轰的一声,一片白光,踉跄着险些要昏倒在地。
他的弟弟,衣衫不整跌坐在床榻上,而同样衣衫不整的,竟然是个男子,不,那不是人,苏幕说,千叶身边还带着一只狐妖。
那么就是他的弟弟,竟然和一只妖……还是男妖?!
卓远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几步过去,一把将卓恒拖下床榻,使尽了全身的力,狠狠便是一记耳光,“你这个畜生!!”
卓恒被一耳光打飞出去,撞倒了椅子扑在地上,身体僵了一下,这才清醒了。
转过头,眼中尽是迷茫,“我……发生什么事?”
“你还有脸问?!!”卓远更加气急,抬脚便又想踹过去,却被一旁苏幕拽住。
苏幕冷着脸,眼中也满满都是厌恶鄙夷,看向无昼,道:“卓大人先不必责怪令弟,此妖乃是狐狸幻化。狐妖天性魅惑众生,令弟恐怕是着了他的道了。”
“这……”卓远气怒交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明明是两个天师入住府尹府衙,可偏偏卓恒还是差点儿被妖怪害了,还是……天师带着的妖。
卓恒也一脸困惑,抹了抹嘴角的血,好像不大像是他的,而无昼脖颈上,红痕点点,一圈血红的牙印,正往外淌着血。
无昼为什么要害他?难道是,他不想让千叶收他为徒,才想出这么阴损的法子?
“信口栽赃,天师也不过如此。”无昼挣扎着坐起身,揽着破碎的里衣,身上仍旧金光萦绕,一低头吐出两口血,身后白光一闪,现出两条雪白的长尾。
“他……他……”卓远惊得快要说不出话来,赶忙拉起卓恒退到苏幕身后。
苏幕提着剑上前两步,手中再次结印,“早就知道,不该留你。”
无昼身上的金印自肩头向着胸口一寸寸蔓延逼近,比噬骨咒更要狠烈百倍,迅速蚕食着他身体所剩不多的精气。
金光将他完全笼罩,封去他的法力,一点点收紧,如绳索般捆缚。
他有些后悔了,如果不用法力疗伤,他兴许还能有一搏之力。
难道是千叶后悔了吗?她不愿亲自动手,设了这样的局,再借苏幕的手……
“只为诛杀,动手便是,何必如此下作?”无昼咬牙道。
苏幕一紧眉,“莫要血口喷人!我苏幕向来行端坐正,杀一只妖,何须用计?”
无昼胸膛剧烈起伏着,灰色的眼眸直逼苏幕,“你推脱此人来拜师,等的不就是如此龌龊一幕?”
073.妖尊兵解(1)
苏幕反驳道:“我是送他拜师,并非送你为食。却没想你居然连男子也不放过,如今诡计败露,人赃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我没有!!”
然,无昼也明白,这样的辩解何其无力?苏幕等人是认定了是他魅惑卓恒,没人肯相信他只言片语的辩解,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人会相信一只妖竟然会被凡人陷害。
“千叶呢?”无昼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问道。
苏幕又皱紧了眉,举着手中的长剑,“这倒要问你,她屡屡开启鬼门,穿梭其中。你可知,行走阴阳两界,对于寻常人来说极为耗损阳气?可你只是利用她,或许你的诡计是欲魅惑于她?好在,她凑巧离开?”
“你胡说!!”
而这样的辩驳更加显得无力,苏幕脸上的表情是欣慰与愤恨,而卓恒与卓远两人,看着他,尽是全然信了的鄙夷与不屑。
在他们看来,若是他图谋别的,尚且算情有可原,因为他是妖。
可他图谋的却是他人精血,做的也是世人最不齿最肮脏之事,污秽得令人不愿说出口。
没人会相信他,因为他是妖,一只在世人眼中,污秽浪荡,专食他人精血,处处施以魅惑的狐妖。
唯有苏幕知道白狐并不以人精血为食,可他不会为他澄清,永远不会。
因为他要借此绝佳时机,除掉他。
“你知我是狐妖……且为白狐,那你可知……若亲手诛杀于我……该是何下场?”无昼又吐出一口血,稳着身体内的精气,却仍旧止不住一点点现出原形。
苏幕轻轻吸了一口气,“人活一世,不念来生,我不怕背负报应。千叶为你一次次身陷险境,保她安宁,便留你不得。”
卓恒躲在苏幕身后,有心想阻拦,可一看到无昼衣衫破碎脖颈带伤,一想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做那样的事,顿时心中一凛,也有几分后怕,不敢做声。
而如今看着无昼俯在床榻上,身后长尾团簇,灰色的眸子闪烁凶光,淡色的薄唇露出两颗牙尖,映着鲜血,更加不敢大力喘气。
他不怕无昼,顶多是因为千叶与无昼认识,而他是妖,如今又是只会害人的妖。
无昼口中止不住向外汩汩涌血,纤长的手指慢慢变得尖锐,白皙的手背也渐渐覆上一层绒毛,断裂的手腕扭曲着,却仿佛已经感受不到痛楚。
历经劫难,追杀,屈辱,陷害,阴谋……生生死死,他早已经厌倦了。
灰色的眼眸淡淡扫过众人,看向苏幕,又看向他身后静止不动的房门,慢慢闭上,掩去绝望,也掩去一丝难以察觉的希翼。
“妖类修仙乃逆天之举,多数遁入魔道,更是天理不容,得罪了。”
苏幕说完,手指灵动一翻,手中符印再次推向无昼,金光骤闪,耀眼夺目。
暗金璀璨,凝黑无华,两股力量在半空中旋转纠缠,头尾相依,化作阴阳相携的圆。
黑中有金,金中容黑,空气一时间仿佛被扭曲,旋转着聚入阴阳两道。
074.妖尊兵解(2)
阴阳流光逆转,呼啸着射向无昼,天地间最为正气的阴阳之力,斩妖除魔无所不能,又何况是已无还击逃命之力的无昼?
然,阴阳之力旋转着扑向无昼,却听砰地一声,顿时金光四射炫目流光,凝黑散去宛如吞噬一切的黑洞,其中一道青色的光壁也随之破碎。
霎时间妖力与道法相冲,迸射勃然光华,两股力道在空中相撞,震得整间屋子也摇晃不止,仿佛下一刻就要塌了。
凌空中不知从何处降下一道青影,翩然优雅,如青莲绽放。
“我就说过,天师哪有一个好东西?可偏偏你非要与天敌为伍,如今尝到苦头了吧?”
清殇慢条斯理说着,几步退到床边,眼见奄奄一息的无昼,眼梢一紧,陡然要怒。
“无事献慇勤。”无昼面对千钧一发的救命之恩,只有这样一句评价,低头吐出一口血,倒在床榻上,气息越来越单薄。
清殇挑了挑眉,挥动衣袖再设一道结界,“是啊,我是无事献慇勤又怎样?你以为我稀罕你这条烂命?无非是身为同族,你若死在天师手中,着实给狐族丢尽了脸面。”
“封!”
苏幕一语落,只见屋中墙壁地板上顿时乍现道道光棱,小小的房间变成了牢笼,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光棱明显比千叶的结界要粗壮许多,阔袖一展,两道鬼影从阔袖中飞出,化作实体站在他身边。
本还是孤军奋战的苏幕,招出两个鬼使,将无昼与清殇牢牢封在结界中。
“幻,保护这两个人,枫,伺机行事!”
“遵命!”
苏幕是少见拥有两名攻击性鬼使的天师,再加上他本身的武功,可见清殇的到来,与那一招结界挡下他道法的实力,已经引起了他的警惕。
清殇也收起了戏谑的表情,皱了皱眉看着四周道道光棱,微撇过头道:“跟我走,我就救你。”
“……你救不了我,自己走吧。”无昼喘息着吐出一句,面前床榻已经被吐出的血染红了大片,半人半狐的样子让他显得极其狼狈,奄奄一息,仿佛已经放弃了挣扎。
清殇讥讽一笑,“你可想好了?被天师斩杀,绝不可能兵解飞仙,魂飞魄散,你可连根毛也剩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