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此时此刻,无昼一行人也并非等闲之辈,在成功找到印玄宅邸之后,便毫不客气破解了阵法,气势汹汹而来,却不想,在风景曼妙的庭院中找寻许久,却连一个人影也没能找到。
宅邸似乎是空的,也探查不到有结界的痕迹,不过无昼相信,印玄绝不会是外出了,而他隐约感觉到了清殇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他确实就在这里。
仙家的宅邸通常很广阔,广阔天际之上就算再大的宅邸,仙与仙之间也相隔甚远,三个天界异类的闯入,只要不闹得翻天覆地,几乎不会有人察觉。
或许这也是印玄有恃无恐的原因,到了这里,就是他的地盘,不管是妖尊魔王还是冥王,都得小心行事,否则,死无葬身之地也不会有人知道。
所谓的天道昭昭或许也不过如此,是非善恶皆从心来,天道或许只是人们在遭遇不公平之后的一种心里寄托,却不见得真正有公道。
“分头找。”无昼有些急切,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后果绝对是他所不想看到的。
“你觉得各分一路才是妥当的办法?”殊绝问道,但语气中显然并不赞成,“或许印玄迟迟不肯现身,等的就是这一刻,逐个击破总好过以一敌三,他一点儿也不愚钝。”
“他只能拖住一人,以我们三人任何一人的法力,坚持片刻等待其他人相助并非难事。”
“不。”殊绝仍旧固执得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自从和千叶分开之后,你的脸色就越加显得不大好看,与其担心我自己或者这个本就有仙籍护身的冥王,我更担心你能不能坚持下去。”
无昼清冷的脸上眉心稍蹙,“不需要你担心。”
“那我也该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毕竟如果你不能坚持,我们也不能陪你白白丢了性命。”
“不会有事。”无昼的语调也清冷着,迳自迈步向前走,“如果有所顾虑,不如尽早回去,此事或许事关我和夜溟,但至始至终却与魔王无关。”
“你……”殊绝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无昼独自循着岔路远去,转头又看了看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夜溟,皱了皱眉,“你的状态似乎也不大好。”
夜溟是有些怔怔的,半晌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垂下眼眸,“我只是突然不能确信,自己的坚持究竟对不对。自己已是几生几世的苦果独咽,偏要不甘心讨一个公道。如今连累无昼公子修佛之路进退两难,受尽重重劫难折磨,终与爱人不能长相厮守……魔王殿下,我真不知讨来公道还能有什么用,就算一切能够水落石出,我与心爱之人也注定生生世世无缘。反倒是无昼公子他……”
“别想得太多。”殊绝拍了拍夜溟的肩膀,安抚着他突然变得躁动的情绪,望着无昼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道:“公道必是要讨,但我相信,无昼从未后悔过。如今他尚有自保的能力,退一步说……无非如你一般,落得个爱过便不悔吧。”
525.讨不回的公道(5)
至于是不是真的爱过就不后悔,夜溟不敢替无昼表态,毕竟话虽这么说,他也是万般无奈被迫有了这样的选择。因为他爱的人几生几世也不爱他,他爱不爱又有谁会在意?
而他爱过之后是不是真的后悔,又有谁关心?
然,夜溟的顾虑显然与无昼的心情不相符,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找出印玄来速战速决,至于爱过会不会后悔,他或许从未考虑过。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爱情会变成过往,他爱着千叶,天涯海角三界六道,没有能够阻拦他的地方。而千叶也爱他,浓浓的温情,殷殷的关切,他杞人忧天又有什么意义?
对于无昼而言或许就应该是这样,他和夜溟不一样,夜溟只是个天资极好但修行尚浅的狐妖,而他,已是连九重天也不用放在眼里,四海八荒谁敢拂他逆鳞?
突然,无昼猛地停住脚步,冷喝一声,“还不现身?莫不是要我将这片宅邸夷为平地,让你无处藏身?!”
优美曼妙的亭台水榭间浮云缭绕,远处目见尽头云天相接,在天界中最寻常可见的东西便是云,但那些云却迟迟在无昼身边萦绕,唯独不敢近他的身。
云气渐浓,无昼的耐心也在迅速耗尽着,猛地抬手虚空一握,一把晶莹剔透的长剑便凭空握于手中,顺势一挥如撒下星辰碎屑,一头长发随着身周气韵缭绕开来,云气流转,在他脚下旋出一个圆。
“唉,佳偶天成,尽享永世姻缘,有道是只羡鸳鸯不羡仙,我一心成全,为何不肯领情呢?”
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游荡而来,目标便是站在中间的无昼,一句淡淡的叹息,却无形中压制了无昼身上的气场。
霎时间,无昼身边的风也静了,气也息了,云气重新变得慵懒,仿佛刚才那剑拔弩张从未出现。
无昼觉得有点儿气闷,其实这样的感觉,自从他上了天界便一直就有,耳边一阵阵的轰鸣声偶尔天旋地转,他努力想忽略这种不适,但又明白,这不是生病,而是某种劫难的前兆。
“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成全?”
“所以说,自古妖类最不知好歹。冥顽不灵狂妄自大的带毛畜生,凭什么飞升九天之上,凭什么与仙家真人平起平坐?”
“口出狂言!”无昼突然抬手,手中的长剑如流星般划过,碎散片片星辰中只听轰的一声,隔空之外一处高台应声崩塌。
一阵风过,忽的飘过一个黑色人影,墨袍阔袖,潇洒落于无昼前方,仙姿飘渺,淡然扶风,只不过那衣角处却明显染了尘,带着几丝并不显眼的破损。
“看来妖类果然不识人情,我一再出手相救,最终却落得刀剑相向。”印玄浅浅一挑眉,淡然风韵中多了几分狰狞,“若知今日,我又何必屡屡出手相救,还大费周折,替你解了噬骨咒。”
无昼鲜少与人争辩,此刻却也冷笑一声,“莫说人类虚伪作态,分明是自己所为,却还想要人感激涕零,以德报怨不成?”
526.讨不回的公道(6)
“哦?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印玄似乎有点儿意外,却丝毫没有被人拆穿的尴尬,大大方方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不通情理,却没想到……是我小瞧了你。不过,我很有兴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从未相信过你。”无昼淡淡道,“强解噬骨咒伤人伤己,你并非圣人,焉能舍身相救?可若是你下手施咒便不同,解噬骨咒,无非是想让我和千叶对你不再敌意罢了。”
“呵,原来如此,我就说过,如果堂堂妖尊能那般天真善良,轻易就信我……”印玄故意顿了一下,后又一字一句道:“那他早就该死了。”
无昼的脸冷若千年寒冰,“你最好对你的所作所为有个合适的解释,否则……”
“合适的解释?”印玄的态度与以往大相迳庭,嗤笑一声道:“不欲与带毛畜生同在九天,还要更合适的解释?”
“那就无需再说。”无昼本就不多的一点点耐心瞬间耗尽,手握长剑指向印玄,脚下的云气刹然散开,露出下方雪亮细线勾勒的莲花花瓣,一层层绽开,亮得动人心魄。
印玄微微一笑,仍旧拿出那副当初劝说千叶时候苦口婆心的态度,“其实,我甚是不明,我至始至终确是尽心尽力撮合你与千叶,如今你与她初得幸福,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如何不愿珍惜呢?”
“无需你过问。”
“不,是你不珍惜,也或许……你还是不够爱她。”印玄自顾自摇着头,“她为你背弃了师门,离弃了家人亲友,甚至将曾经一心挚爱的男人抛诸脑后,最终却换来……果然,妖类所谓的爱,无非是一句荒唐之言罢了。”
无昼的眼眸微眯,冷峻的脸上难得浮现怒意,对于印玄这种指黑为白信口雌黄,他连反驳都不屑,却并不等于听着就可以无动于衷。
他身为妖尊,受夜溟所托也好,为自己所遭遇之事做一个了结也罢,这都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他不委曲求全,不缩头缩尾,只想亲自解决这桩事,但又和他够不够爱千叶有什么关系?
他爱不爱千叶,与印玄又有什么关系?
印玄又道:“我曾经以为,就算你身为妖尊几千年冷情冷性,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可就算不能为她倾尽所有,但念在她对你倾力维护,不惜以阳寿与血喂你吃喝的份上,你也会动容,不过……”
“住口。”无昼淡淡一声打断,紧蹙着眉,本就状态极其不佳的身体让他倍感疲惫,印玄一派胡言乱语的揣测让他更加觉得心烦。
据他所知,印玄已经没有鬼使可以出来与他一同作战,而仙家向来独居,独来独往,他如今这些荒唐的猜测,难道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么?
“我确是要拖延时间。”印玄看透了他的心思,轻松快意的一笑,“我知道你在等人,我也在等。我想你们一定会有许多话想要问个明白,难得在天界聚首,也得让你们死个明白……昔日故人,你也可以现身了。”
527.讨不回的公道(7)
旁边不远处的亭廊拐角,荡起一片墨色的衣角,夜溟款步而来,站定无昼侧前方的位置,面色凝重,却显见努力想要平静的面色下压抑着汹涌波澜。
“原来……真的是你在背后作祟。”夜溟的声音很平静,但同样透着浓浓的悲凉,甚至是难以置信,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