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笑了起来,道,“不过能看你结丹,穿这套衣裳,为师心满意足。”
曲陵南忽而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困倦,她心知有异,怒道:“孚琛,你在这套衣裳上下了什么手脚?”
孚琛手一动,那套法衣上的金光四下游动,宛若一个法阵,将她牢牢困住,孚琛目光温柔看着她,道:“南儿莫怕,此阵只困你一时,不会困你太久。”
“琼华的事,不能再等了,我得去好生处置,但你就不用跟来,师傅向你保证,待此间事了,定会还你一个与昔日一样的琼华派。”
“你所喜爱的那些人也都会一一回来。”
“南儿,多谢你,以我一人之力无法疏导经脉,不曾想你却能助我。”孚琛轻轻抚上她的脸道,“我还有事没做完,还不能死,对不住。”
“然我待你之心,却无欺瞒,我舍不得你,”孚琛微微笑了,“可却不得不舍,往后,你要多保重。”
“孚琛,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曲陵南挣扎起来,却发现那法衣将她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若有……”孚琛目光眷恋,却猛然闭上嘴,他长长叹了口气,深深凝视她,然后毅然转身,缓步离开。
他始终没将“若有”什么这句话说完,可莫名其妙的,曲陵南却懂了,她晓得孚琛想说的其实是,若有机缘,若能从头,若有来世,若能回首。
可惜世上哪来的若有。
☆、第 115 章
一百一十五
曲陵南眼睁睁瞧着孚琛就这么离开,顿时有种五内俱焚的焦灼。
她或许不了解孚琛是个什么人,却很清楚他说出的话是真是假。
当孚琛与她告别时,她知道,孚琛的意思并不是就此别过,而是再会无期。
可怎么突然间就变成再会无期了?
哪怕在最憎恶厌倦孚琛的时候,她也从未想过这个人有一天会先自己而离去。
孚琛并不是个好师傅,教她的时候敷衍了事,待她并不至诚用心,连传个功法都想着利用她对付自己的仇人。
曲陵南既然宰不了他,便不在他这回事上伤神耗时,她不愿成为娘亲那样的女人,她更愿意为自己而活。在她心底,兴许还有些待我本事高强,再揍得你满地找牙的念头,可她无论如何,都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要见到孚琛悲情十足地转身离去。
然后是再见无期。
可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还没下手收拾这个坏师傅呢?凭什么他突然之间就如同要拯救琼华上下的大能修士一般,妄图拍屁股一走了之后她还得对这么个混蛋说声多谢?
曲陵南顿时有股怒气自丹田处迅速涌起,她闭上眼,体内的五灵之力迅速运转,自四肢五骸中升起点点绿光,绿光聚合一处,遂成漩涡,猎风强劲,席卷周遭,丹田内初成的金丹被一股绿云托起,流转不休,霎时间漩涡大盛,瞬息冲遍全身经脉,嘭的一声,她浑身上下燃起一股纯净带绿光的三昧真火。
火光中,她慢慢睁开眼,举起手,一把掐住身上法衣的阵眼所在,握起拳头,瞬间将法衣上的法阵烧个一干二净,禁锢她灵力的法阵一旦被毁,曲陵南登时一跃而起。她伸出手,一个火球投向洞口孚琛所下的禁制那,轰隆巨响大作,整个洞府晃动数下,头顶碎石纷纷落下。
小柴刀不知从何处跳到半空,青攰嚣张而兴奋的笑声顿时四下响起:“哈哈哈,你要劈了这里么,待本尊代劳好了,丑女人先闪一边去。”
曲陵南退了半步,小柴刀嗡嗡作响,顷刻间现出流光溢彩,威风凛凛的神器模样。一时间,孚琛的洞府内虎啸龙吟,灵力四溢,一声锐响过后,刀光一闪,整柄神器直直插入洞府口禁制处的符箓当中。喀嚓脆响顿时不绝于耳,自神器以下,整个禁制裂纹延伸而去,不出片刻,分崩离析,碎成断断残片,四下消弭。青攰于半空中现出人模样,依然是那个欠揍的童子脸孔,只是眉心多了一点紫红血痣,当是孚琛下在他身上的伏神咒未除之故。青攰叉腰喝道:“喂,本尊勉为其难帮你一把,你可能应允事成后将我身上这劳什子咒法去掉?”
曲陵南淡淡地道:“我可不懂解咒的法子。”
“由你去救那大恶人的性命,他只会欢喜得找不着北,届时你提出以此为酬谢,他定然无有不应之理。”青攰热心地嚷嚷道,“且你我千年前便有元神契约,在你手上我能使六成以上的神力,什么元婴魔修算个屁,便是化神期老怪你也可一战,你难道不想试试手持神器指哪打哪的滋味么?”
“为何只有六成?”
“蠢妇,我出秘境元神受损,又遭伏神咒禁锢十年,能有六成不错了!”青攰冷哼道,“若是老子元神无损,我还用得着借你之手么?只怕放眼天下,又有谁能抵挡得住我一劈之力?”
曲陵南凉凉地道:“别吹了,神器若不为人所御,器灵再了不得又能如何?若你真个这么了得,何必当什么神器,自己成神不就好了么?”
青攰被噎得一顿,又反驳不出什么,只得骂:“你你你现下牙尖嘴利,可没当年那般厚道。”
“少废话,”曲陵南手一张,“过不过来吧。”
青攰无法,只得嗖的一声飞到她手上,仍旧化作不起眼的小柴刀。曲陵南挥了挥,一劈过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整面石壁顿时劈成两半。
“还成。”她道,“等会劈人也得这么管用才好。”
“那还用说么!”青攰咬牙切齿道,“本尊劈山分海,何等厉害……”
“可惜器灵却缺心眼。”曲陵南打断他,手一扫,天心功法隔空清出一条道来,她稳稳踏步而出。
外面艳阳高照,春风和煦,正是琼华的好时节。
曲陵南问:“你可能飞?”
“我去你奶奶的能飞不能飞,本尊不是低等飞剑!!!”
“不能飞啊,”曲陵南提气而起,凌空飘起,“清河就比你管用多了。”
青攰被气得哇哇大叫:“谁说我不能飞,看着看着!”
小柴刀迅速变宽变长,曲陵南稳稳踏上,青攰嗖的一声疾驰而去,上古神器充当起飞剑功效,虽说不太稳当,可也马马虎虎能用。
就在此时,青冈峰那边长虹贯日,巨大的灵力冲击迎面扑来。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青攰激动地嚷道,“哎呀有魔气,这下可好玩了。”
曲陵南皱起眉,凝神前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除了魔气,她还隐隐感到一股凌厉霸道的气息,尽管只是初现端倪,却已足以威震八方。
除了化神期老怪左律,她从未在任何人或任何东西上感受过这么强劲的力道,仿佛蛰伏地底的上古神魔,蠢蠢欲动,一旦惊醒,必定翻天覆地。
青冈峰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曲陵南还未得近前,已见到历代琼华修士埋骨禁地,此刻禁制已破,一人披头散发仗剑而立,状若癫狂,然其修为却臻至元婴末期,手下御使千万种冰剑飞射而立,对准青冈峰入口中一人,顷刻间便要形成万箭穿心之势。
那坚守入口的修士,虽面目苍白,却神情自若,视死如归,他暴喝一声,紫炎刀团团化作刀阵,寸土不让。
正是道微真君与孚琛。
道微真君已走火入魔,北游剑诀之厉害之处却使得淋漓尽致,剑意锐利,剑气冲天,能以一当百,势不可挡。兼之魔气入侵,杀意不再隐瞒,一时间竟能将孚琛的紫炎刀气势压了下去。且孚琛到底练功出了岔子,在此生死相拼之紧要关头,根子不稳的弊病便显露无疑。他此时拼了老命,也不过是耗尽全身灵力,苦苦撑住紫炎刀阵,不让北游剑进逼而已。
道微目光狠戾,手掌一张,成千上万的冰剑合二为一,一柄硕大无朋的大剑铺天盖日,剑意直侵孚琛的紫炎光,他冷冰冰地道:“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跟涵虚师弟那样,乖乖被我关起来呢?”
孚琛吃力地抬头,微微一笑,不发一语,不屑之情跃于言表。
“琼华一脉,以我为尊,这上下之藏,尽当为我所用,你不过一后进小辈,有什么资格挡我?”道微大喝一声,四下震动,冰剑再逼近一分,孚琛禁不住经脉震荡,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已经撑不住了啊,”道微无比可惜地道,“好歹算我琼华后起弟子第一人,这就要败了么?”
他口气惋惜,手下却丝毫不留情,北游剑瞬息间破空而去,即刻便要刺破孚琛的防御罩,将他钉死当下。
曲陵南倾尽全身之力,五灵之力灌入青攰神器,一跃而起,大喝一声将神器飞掷出去。半空中流光溢彩,层层重叠,清越的龙吟声中,一柄透明的巨大神器发出金色光芒,就如青攰自己所说的,以劈山分海之神力,将北游剑硬生生劈成两半。
只听空中哐当一声巨响,北游剑气加上青攰神器之力汇成一股强大到足以翻山倒海的冲击波,朝整个青冈峰荡去。而处在此力道正中的孚琛,顿时如断线风筝一般被冲向后方,曲陵南大骇之下,使出天心功法,想隔空将她这个前师傅给揪回来。可惜四下翻天覆地,山石倾斜,一道来自青冈峰内部的凌厉之气骤然大盛,顿时将曲陵南掀翻开去,远远抛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