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聊着聊着,府里突然摸进来六名杀手,个个身怀绝技且来者不善。
木子护女心切,不问来由便将一众人等全数斩杀,还没等琼姬分辨出来人究竟是仙是魔抑或是魑魅魍魉,几人便统统死在了她的剑下。琼姬处变不惊,非常娴熟的将几人丢到后山来了个眼不见为净。随后便以此处不太平为由将母女二人送到了官道旁的另一处宅子。
一个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的小茅庐。
毗邻一家名曰‘彼岸’的茶楼。
木子提着灯笼,独自走在青石路上。
夜深人静之际,周遭的空气不胜寒凉,不觉间已是到了深冬,空气中总弥漫着一股萧瑟的意味,远远望去,灯火唏嘘。
沿着大路向西走,约莫半个时辰后,木子便听到了木笙响亮的哭号。
木子吐了口白气加紧了步子,衣袂飘飘和着四散飞舞的发丝,绝尘脱俗,若单瞧她的身姿无视他的容颜,倒着实给人一种清冷孤寂之感,宛若出没在山间的山魅妖精一般,绝世之姿令人难以忽视。只可惜,本应风华正茂的‘他’,如今已然迟暮,这副饱经风霜的面容倒是十分符合‘他’现在的身份,连她自己也快忘了她的本来面目。
木子这次外出两天,回来便见院子的篱笆两侧各挂了一个红艳艳的大灯笼,屋檐被映得通红通红,教人心中不自觉的欢喜,乍然瞧去倒似有那么一番意趣。茅屋里亮着灯,温暖的烛光从缝隙中透出,木子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仿佛不论在外如何疲惫,到家便能放松一切。就算天气阴寒,起码这家的感觉还称得上暖人心脾,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轻松。
木子含笑,走进门去。
入眼便见木笙张牙舞爪地躺在摇篮里,哭得撕心裂肺。木子立刻从灶上取来捂热的羊奶,将木笙伺候舒坦,又抱着她入睡后才得空休息片刻。
窗边的花瓶内插了一枝簇新的腊梅,花开正艳,落得一室幽香。木子嘴角上扬,知道这定是茶摊的晏伯所为,心底不由升起一股暖意。这条来去匆匆的官道上也只有他能依然保持如此好的心态,总能在不经意间给旁人带来欢喜。
木子来这的第一晚,琼姬便如约送来了婴灵。她的说法是,城北棺材铺的王麻子的远方表亲在道观里修行,这人时不时就光顾她们羞花楼,那夜正巧刚替一个出生三个月便夭折的婴儿做完一场法事。这个婴儿属自然夭折,无忧无怨,婴儿的骨肉魂魄皆在宝塔里,正是恰当的灵选。
木子权衡了片刻,便施法将婴灵送入木笙的体内。
不多时,木笙的小脸便一刻比一刻红润,渐渐有了平稳的呼吸。木子遂放下心,当晚便断了自己的骨血。可谁知半夜里木笙突然啼哭不止,任木子怎么哄都没有用,惊扰了四下的邻居,顿时怨声四起。正在她焦头烂额之际,门外传来敲门声。开门便见一个穿着睡衣满脸堆笑的老头,正是茶楼的掌柜,“孩子怎么了?我看看。”
木子没有发现危险的气息,便放心将木笙交于他。老头接过孩子,将食指弯曲放在木笙唇边,木笙立刻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咬住他的手上下吮吸。他咧嘴一笑:“没事,就是饿了。我院子里养了两头羊,前些天正巧下了崽子,我给你去取些奶,孩子喝了就踏实了。”
老头回来后,动作十分娴熟的给木笙喂食。吃完后,又将她竖着抱起拍出嗝了才放下,木笙满足的睡了过去。
“你们这些大男人不会照顾孩子……”
说到这,木子瞪了他一眼,难道你不是男人?
老头尴尬地搔搔头,“我老伴去得早,年轻时候又当爹又当妈,习惯了。我就住隔壁,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木子点头,虚心道谢。从此之后,晏伯便时不时给她送奶送菜,对她们母子真是极为照顾。
都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会有江湖,可木子却觉得,有利益纠葛的地方才会有恩怨。而她和琼姬就像两条平行线,素来只会看到对方的好,不论对错都可以齐头并进,将后背交托于对方。而茶铺的掌柜晏伯更是远近驰名的老好人,木笙多亏了有他照拂,俩月来茁壮成长,除了一月要换一次灵外,没生过其他毛病。
第一章 大隐隐于墓(2)
木子梳洗妥当,端坐在铜镜前,用绸带将披散的发丝拢至一处,露出了那张遍布伤疤的脸。
乍然瞧去,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木子不以为意,抬手便撕掉了面上一层薄薄的胶状物,连带着刻意覆上的脂粉一起,去除了个干净。顷刻间,便露出了一张精致的容颜,利落的面部线条,完美的双颊比例,端端一副绝世容姿。天生媚态却不显女气,妖娆百媚然英气十足。
木子盯着镜中的自己暗暗出神,她,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自己这般面貌了。
手中的薄胶已然冰凉,她的心也是一般的寒冷。
木子换了亵衣,正打算熄灯就寝,不料这时房门却被人生生撞开,“木子大人,木子大人……”一提灯的打更小童心急火燎般地闯了进来,可只看了木子一眼,下面的话便是被硬生生地吞到了肚子里,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木子愣在当场,她绝想不到,自从剃光了六个媒婆的头发后,在这邺城之中,还有人敢擅闯他的房子。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四目相对间谁也没有说话。
片刻过后,提灯小童眨了眨眼睛,忽而一笑:“对不起对不起,打扰小姐休息,我找错人了。”说罢,立刻关上门退了出去,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心下惊诧,这绝世的小姐,是新来的?小童走到门外,站在院子里四处打量,疑惑道:“这确是木子大人的院子呀,难道是他媳妇……”
就在这时,房间门猛地向里大开,只见木子随意往头上罩了一件斗篷便大步走了出来,在小童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左手迅速覆上他的脖子,右手手起刀落,一刀便剜掉了他的舌头。
“呜呜——”大量的鲜血涌了出来,小童痛苦地倒在地上挣扎,好几次张大了嘴却只能发出呜呜声,不多时便晕了过去。
木子看着蜷缩在地的小童,内心多有不忍。记得半月前,正是自己亲手将他从树林里捡了回来,又带他到羞花楼寻了个差事。难道今日,又要亲手杀了他?
木子叹了口气,打横抱起小童,将他抱回了房里放在自己的床上。随后又在面上覆了一层薄胶,匆匆换了件衣服便走了出去,心下暗道:“生死有命,你若撑得过去,我便留你一条活路。”
木子趁着宵禁,街上无人,御剑飞行折回了羞花楼。琼姬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嗑着瓜子,正摇头晃脑好不享受。见了木子显然吃了一惊,“这么快就来了?我让阿靖快些,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木子叹了口气,并未提及阿靖被剜了舌头,“有急事?”
琼姬扔给木子一块斑驳的羊皮纸卷,“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看你怎么定夺。”
“又是藏宝图?”木子上下翻了翻,看不出旁的蹊跷。
琼姬摇头,“这是一座墓葬。里头埋着你的帮手。”
木子眯起眼,难道自己命中带煞,跟坟墓结了缘?
“这座墓葬运用的天干地支十分繁复,每年只有一天可以进入墓穴。墓穴的主人立过誓言,谁能唤醒他,谁便是他的主人。假如你得他帮助,月摇山脉一行必可如虎添翼。”
“世上还有这样的人?”曾经颠沛流离的生活让木子习惯了在刀尖上求生存,世上能与她一较高下的屈指可数。于是对这个死人便提不起什么兴趣,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琼姬走到窗边,负手而立。从三层阁楼上向下望去,是邺城偃旗息鼓的黑夜,静谧却暗潮涌动。她摇晃着酒杯,似有些微醺,缓缓道:“墓穴的主人是创/世神君帝宴的师兄。”
“传说中被帝宴击败而遁入空门的上古神君郁离子?”木子微微有些变脸。
“他的全名叫殷郁离。”
“他不是羽化了吗……”
琼姬摇头,“他不过同世人开了个玩笑。从前帝宴刻苦修行,郁离子则玩世不恭,都道天道酬勤皇天不负,可这话放在他二人身上却并不适用。郁离子的修行永在帝宴之上,举世无双。于是他孤独求一败,给自己造了个墓,下了份咒语。立誓谁能解开此咒,便能成为他的主人,永不相负。”
木子闻言,有些怔忡,“你怎会知道这些……”
琼姬回眸一笑,“羊皮残卷上写着呢。”
木子哑然,这才仔细打量起手中的手卷。背面的文字是上古草体,晦涩难懂,仔细辨认之下才看出确实与琼姬所言相差无几。
“我去过一次,但无功而返。十日后便是一年一度的墓门大开之际,你的实力在我之上,兴许可以解开此劫。”
“……”照手卷的说法,得此人者得天下,姑且一试似乎也没什么坏处,木子思索了片刻,便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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