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姜氏是作为徐府的奴婢留下来。半年不到,不知耍了什么手段,爬上了徐浩隐的床,又迅速的怀了子。徐浩隐无奈,却也只让她做了妾。姜氏难免悻悻,只是儿子出生后只是病着,并不如个健康孩子讨人喜欢。她纵有天大不甘,也只能忍着,却是越来越厌恶这儿子,认为她如今的不受宠全是他的缘故。
姜氏的心思没人比她亲生的儿子更懂。徐殊阳从前年龄尚小,还不太明白这些,但过了年就足十三岁了,母亲的喜怒好恶他都能较准确的感受到。其实姜氏是有想好好照顾过徐殊阳——虽是拿来上位的工具,毕竟是亲生骨肉。可是怎么也不见起色,后来就慢慢淡了。
幸而陈氏是个好主母,并没因姜氏的种种行为亏待过徐殊阳。这孩子爹不疼娘不爱的,几位夫人都是敦厚良善之人,对他也是关爱有加。不然以他这身子,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徐殊阳承众夫人的情,对她们及其子女均存着感恩的心思。众人看在眼里,都是心疼,连徐浩隐也觉得亏欠了这儿子不少。只是要他多加上心,又因着姜氏打消了大半,怕她又拿他的不忍大做文章。连送个狐裘也是借了陈氏的名义陈氏的手,甚至都不常探望这儿子。徐殊阳也极懂事,从来不怨天尤人,相反,他对未来存着美好的想象,以坚韧的精神与生命抗争。缠绵病榻十余年,书读了不少,兄弟们也常讲时事与他听,不觉养成了勤思考,耐倾听,擅分析的性子。
随着年岁渐长,徐殊阳不由流露出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十三岁,正是一个孩子成长为少年的年纪。徐殊阳的心比他的人长得快很多,也大很多。他早已不满于书中的描写,想要出外亲眼见识一下,又受限于己身的不能完全行为,十分苦恼。
刚才听二哥说起长安的种种,让刚长成的少年动了心。他想走出去看看,只是苦于没有理由,苦于这孱弱的身。
徐殊阳盯着书页发呆……
出鞘看了看小主人神游太虚的举动,轻轻将窗掩了,沏了杯热茶递过去:“公子,等天晴了,让徐盟备了车马,出鞘陪您上街走走?”
徐殊阳接过茶来吹吹:“不必。”他的心,岂是上街走走就能满足的?只是,他这折了翼的燕子能飞么?这天地太大,他要飞到哪去?又能飞多久?徐殊阳的思绪飞了老远。
三哥!对啊,还有三哥!想到三哥,徐殊阳打起精神,命出鞘着人请三哥去了。
扶琉离滨城不远不近,一般车马来回仅需七日。是个手工艺发达,本地土产贸易与轻工业共同发展的小山城。风土人情和滨城又大不一样。滨城环海,扶琉多山;滨城四季如春,扶琉冬冷夏凉;滨城以海鲜为最,扶琉惟山珍为佳……
近日,扶琉来了位年轻医士。在城东近山处开了间小小的无名医馆,就此安顿下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赤菊花开,屠野千里(三)
这位医士常着一身翠衣,医术称不上多出色,人物却是极出色。只见他双眼氤氲迷离,似漾着水波,衬着墨黑的发格外诱人。就这双眼不知迷了城内多少姑娘去。年轻医士只管专心医病,对那些飞来的好意全都视若无睹。每日淡淡的笑,淡淡的拣药。生活过得闲适自在,也不在意生意清淡否,饭菜可口否,更不要说这城里城外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只是克尽本份似的完成着手中的工作,甚至有心人会发现他好像也不太工于医术,并不想让技艺更上一层楼。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样子。偶有送药材的朋友前来,也都是怪里怪气的,和医士也不说话,丢下东西就走。他也不在意,不紧不慢的收好。
年轻医士仿若二十上下年纪,每日看诊过后也不见他出门去哪,总蜗居在他小医馆内。这让中意他的姑娘们多少有点失望,不能在大街上来个“偶遇”。
令大家想不到的事是:休息中的医馆常是个空无人烟的地方。那位医士呢?早不知何处去了!
城东郊,一个翠衣身影隐没在竹林中……
城东郊小竹林外,徐府别院迎来了五少爷徐殊阳。
对于这样的结果,徐殊阳相当不满,又只能无奈以对。他本意是要出去看看世界,却被从一个笼子,转移到另一个笼子。这让一个少年极度的郁闷。
所幸换个地方总比待在同个地点好,起码一切都很新鲜,比如空气,比如人,比如竹林。
当日详谈了许久,徐家三少爷只是犹豫。只因为徐殊阳的身体,成行就是个大问题。谈到最后,只提了一个要求:开春后能不咳嗽。
开春后能不咳嗽。
这似乎是个傻要求。
对徐殊阳来说却是不尝有。
他又不得不答应。
如今的扶琉一行在他人看来稀松平常,在徐殊阳而言却是费了极大的心血。和自己较劲,和天命抗争的结果。
某日午后,徐殊阳只在出鞘的陪同下在花庭里赏花。正是春光明媚好时节,百花齐放。百蝶穿花,花蝶交相辉映成美景。徐殊阳只是发呆,并未看到心里去。他只觉得这满庭芳菲,无处不跳脱,无处不生机。只有他,郁着沉沉的死气。明明该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徐家的随待小厮大多比主人小些岁月,只这位五少爷自小体弱,陈氏给挑了个长他三岁多的出鞘,以便更周全的照顾。这年出鞘已界十七,青春健美。徐殊阳看看他。又想想卧榻的自己,一时间羡慕、不甘、自惭……无限感慨涌上心头。
“公子。”出鞘不由叹息。他这个公子除了身体弱些,其他都不比人差,对下人也是极和气。可就这样一点不完满,就足已让一个男子抱撼终生。
徐殊阳回过神来。只想上山看看。他生来就在滨城,只闻海风不见山峰。好容易入了山城,别院又建在山脚,每日里见竹影摇曳,青翠欲滴,可爱非常。从前只知竹亦有节,却不曾真正看过。触摸过群山中生机勃勃的竹。
忽然很想上山。
于是他就上山了。
徐府中人当然不会让他主仆二人自行上山。徐殊阳倔不过徐盟,带了除随待小厮出鞘,别院管家徐维之外的护院、轿夫等一大票人,浩浩荡荡开上后山。
“小竹,你来晚了哦!”绿烟缭绕的竹林内,一管堪比黄莺出谷的声音不无调笑的说道。“你自己说,该不该罚?”随声闪出一个娇俏的美人来。只见她上披一件雪白的短襦,面以银线作绣,枝蔓缠绕繁复;下着曳地长裙,绿得发蓝的裙摆上似缀着珍珠。随着动作微闪着光芒。乌发高绾,仅以碧玉簪为饰,本是素雅之极,可经她灵动的眼一转,竟是说不出的风流。
被唤作小竹的年轻医士分辩道:“是郁竹。”
美人也不理他,只笑着来拉他的手:“管你什么竹呢!既来迟了,先浮三大白才是!大家都等你好久了呢!”
郁竹也任他执了手,一路行去。
两人在林中左穿右绕,好一会儿才到达目的地——一座草庐。美人也不放手,只拉了郁竹一直走进庐中:“各位!小竹来了!”说着顺势把他一推,将他送至人前。
众人一拥而上,各种声音汇成一团,全使劲儿的向他劝酒。郁竹十分无奈,只得喝了不少,好容易才摆脱。
有些眩晕的郁竹不由问道:“今天到底什么日子?值得这样大肆庆祝?”他不问倒还罢了,这一问大家又闹起来。这个说:“我们都为了你而赶来,你却不记得是为了什么?”那个说:“你连修炼成形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哪天被臭道士捉去也是自找的。”嘈嘈切切,此起彼伏。恨不得把这草庐震上天去。
郁竹这才记起四百一十七年前的今天,他修为有成的事来。
原来草庐内众人都是有些修为的各路妖精,今天名义上为庆祝郁竹修炼成形四百一十七年而来,实际上就是借这缘故大吃大喝一番。他本是东南境内一棵普通的方竹,七百一十七年前,南海有个神仙云游时路过他身边,见他青翠可爱,曾以仙露灌之。那年他忽然有了神识,经五百年汲取日月精华,终在四百一十七年前修成人形。
方才来寻他的美人和他同出一山,是株早慧的长春藤,比郁竹早一百年成形,和他甚是亲厚。素来笑闹惯了,平日里只当是姐弟,并无男女之防,是矣才这般亲密。
这厢闹得正欢,那边徐殊阳一行人缓缓上得山来。他走得并不快,更多时候是在轿子上摇晃,也走了小半程,将及山腰。此时日已西斜,原本守卫的菟丝子早耐不住寂寞,偷着喝酒去了。等人都近草庐百尺了,才慌慌张张的布防,根本没来得及遮挡什么,人家已发现草庐了。
徐殊阳抬头见山中有人家,不无疑惑的看了徐维一眼。徐维是真的有些慌:没见过别院旁有这户人家啊?他擦擦那想象中的汗,诚惶诚恐的道:“五少爷,这……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前去问问?”
“不必。许是山民罢。”徐殊阳摆摆手,他听声音喧哗,那家人必是在用酒饭,为了这点事去打扰人家有失大家风范。略住了住,就调头下山了。
当徐殊阳一行人离草庐百尺处停驻时,草庐内众人,哦不,众妖,也在向他这行人看去。常春藤仍是笑得调侃:“唉,可惜了这么一个妙人儿!”说罢自摇了摇头,微敛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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