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之前那几次我瞒着你,本来是不想你担心,不过如今我也想明白了,咱们二人这辈子是谁也离不开谁,我自以为是的为了你好,反倒让你空揪心难受,我答应你,从今而后我的一切打算都会跟你讲,无论是坦途,还是绝境,我都会拉着你一起走,你师父我黑了心肠了,若是我死了,也要拉你去冥界陪着,怕不怕?”
本是有些骇人的言辞,不知怎的,在岚霏听来却觉得无比安心欢喜,她顾不得羞涩轻轻揽住他的腰:“好,师尊去哪儿我都陪着。”
“好!”白云楚难得霸道了一次,将她扑在身下,突然袭来的炽烈让岚霏忘了连日来的忧思,被熟悉的奇妙感觉淹没,但对于白云楚来说却终是带了一丝苦中作乐的凄楚和痴狂,毕竟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自己也是毫无把握……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二人回到点翠林时,日已西斜,听着落雨报上宗主翌日要在执名峰为二人举办双修大典的安排,白云楚带着岚霏去推辞,祁云天却告诉他这是大家的意思,他们也只好仔细谢过了,临走时祁云天言道:
“旁的人我都替你请到了,只是云瑶那里,你自己斟酌一下,她前次受伤之后就一直在闭关,也是为了审问公西倾城,今日午后才出关……”他话未说尽,白云楚却是笑了:
“师姐愿不愿来我管不了,左右我是一定要去请她的。”
出了宗主殿,白云楚回头对岚霏说到:“自打出了那事情之后,师姐就闭关不见人了,咱们此番去请她还在其次,你之前跟我说的如意丹那个事情,今日我是要给她解决了的,你若觉得尴尬,就先回点翠林吧。”
岚霏摇了摇头:“师尊,我还是想跟你一起去,给师伯道个歉。”
白云楚说了声“也好”,就拉着她往监兵峰方向走去,却是回头略带促狭的笑了笑:“明日就大典了,今日你还不改口。”
岚霏也不再羞涩,认真地问了一句:“师尊,不改口行么?”
“倒也无妨。”
待到了小镜湖,岚霏一进院子就感到了左侧传来一阵森森的禁制寒意,忍不住瞟了一眼:既然对面是轻风的精舍,那边大约……就是关押公西倾城的地方了吧。
只是这样强大的禁制,连她这个元婴期的都觉得难受,公西不过是融合期……
虽然并不可怜她,岚霏却多少有些感慨。
轻风听到动静迎了出来,对着白云楚犹豫了一下,觉得叫“上仙”实在是太见外了,便恭敬的稽首:“峰主。”
白云楚却是含笑摇头:“不许改口,叫师叔。”
楚轻风点头唤了他一声,又赶着去通报,不多时正面的精舍里便传来一句:“让他给我滚!”
岚霏愣了愣,白云楚却是拉着她到门口敲了敲房门:“师姐,我进来了。”
进门的一瞬间,白云楚闪身将岚霏挡在了身后,笑着接了宋云瑶施过来的术法:“师姐稍后再教训小弟,我有正事啊!”
宋云瑶见他一拂袖就化解了自己全力的一击,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一阵喟叹,忍不住感慨造化玄妙,各有因缘难羡人,继而心中又升起浓烈的自嘲:自己如这般仗着高低辈分自取其辱,他却连一分灵压都没有反弹回来,宁可费心思化解了,只这一宗,便是自己落了下乘了。
即便是他将自己立毙掌下,依他的修为境界,云梦山尚且要仰仗于他,谁又敢置喙,更何况自己如今还在遭宗门的怀疑忌惮……
她垂眸转过这许多心思,也不过一瞬,再抬头时白云楚却已经大喇喇地坐在了客位上:
“师姐,小弟此番来有三件事,第一件事,是跟师姐报个喜,明日师兄在主峰上给我跟霏儿办双修大典,师姐能否赏光……”
“厚颜无耻。”宋云瑶冷冷地吐出一句,旁边楚轻风心里一紧,既怕已成地仙的师叔怪罪自家师父,又怕师父的冷言冷语伤了岚霏的心,察言观色下,却见岚霏脸上一片淡然,并无一丝尴尬,白云楚笑的倒是更开了:“师姐教训的是,只是情之所至,我也没有办法,师姐看不惯就不去,今日我来也算是给你报过了。”说着他掏出两个瓷瓶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指着其中一个青色的言道:
“另外,岚霏当年为了保命,曾使手段求师姐回护,虽然是情非得已,也是僭越了,如今小弟替她向师姐谢罪,也替她谢过师姐回护之情,至于那丹药,虽然于身体无碍,师姐还是将它引出来比较好,这瓶子里是能引出那丹的东西,师姐自用便是,另一个是我前段日子开炉练的丹药,给了师兄一些稳固境界,这几颗就请师姐笑纳,师姐内伤尚未痊愈,灵脉也要好好调理一番才是。”说完,他好像很怕宋云瑶说什么似的,感觉对楚轻风招了招手:
“轻风来给你师父拿过去。”
“丢出去!”宋云瑶言语锋锐如冰,楚轻风捏着药瓶愣住了。
宋云瑶抬头直视着白云楚:“我虽不屑云清所为,但他毕竟是我弟弟,当初他设计害你徒弟,几乎害死你,如今他丧命于你手,魂飞魄散,我不知道你为何还能这样对着我,就仿佛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白云楚,你怎的如此心大!大的让人遍体生寒!”
她这一番话,让岚霏忍不住升起一丝怒意,楚轻风急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低声唤了自家师父一句,又被她拂袖屏退:
“我问你,你经历了这么多,为何还能战胜心魔,渡劫成仙,如何能无惧,无怨,无悔?!”
从进门就笑嘻嘻的白云楚此时却是肃然起身,面上没有懊恼愤懑,却带了一丝黯淡:“不是我心大,只是我想着你是我师姐,或许我做的这些事,你终有一天能谅解……”他抬起头:
“我有宗门为依,故而不惧,凡事尽力而为,败也无怨,所为皆愿为,故而无悔。”
说完这几句,他垂眸叹了一声:“只是我今日才知道,不是所有我想要做到的事情,都能顺心遂意,既然师姐连看到我都要勃然大怒,小弟从今而后便顺了师姐的心意,不来师姐眼前招你烦了。”他轻笑稽首:“师姐,小弟告退。”
白云楚转身,面上瞬间闪过一丝落寞,竟让宋云瑶心中一震,又强压下了,她思量着白云楚的话,才明白这么多年来,自己竟然是全错了,自己对他的厌烦,并非源于轻视和敌意,却竟是因为畏惧和钦羡……
她从楚轻风手里接过那两瓶药,楚轻风心内一叹,没有等来预料中的瓷瓶碎响,却得了自家师父一句轻声的吩咐,一瞬间让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替我送送你师叔。”
“是!师父!”楚轻风喜形于色,匆匆赶了出去,宋云瑶从榻上起身,将青瓷瓶里的丹药服了,又将白瓷瓶妥善收到了储物袋里。
第117章 终(三)
翌日清晨,岚霏从入定中醒来,愣愣地坐了一会儿才想起今天居然就是自己的双修大典了,她不自觉地笑了笑,低头看看身上,总觉得今日该不一样些才好,却又不知该怎么打扮,折腾了半天还是清清爽爽地将头发扎高,用那个玉兰花的簪子挽了,末了自己施了个水镜术照了照,觉得差强人意,点点头就出了精舍。
一出门就看到自家师父正在庭院里等着,身边还站着一个令她惊喜的红色身影:
“鹤鹤!你回来了?”岚霏上前摸摸她赤色的头发,鹤鹤笑嘻嘻地点点头,又嗔道:“师父双修大典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告诉弟子,若非师祖让师伯到北仙界接我,我几乎就要错过了!”
岚霏赶紧认错,三言两语哄好了小丫头,又抬头对着白云楚感激地一笑,不多时,玄墨带着落雨和观复也打点好了,点翠林众人便要动身前往执名峰,落雨突然偏着头看看自家师父师姐,笑到:
“师父,师姐你们也太检肃了,今儿可是大日子,你们就穿这个?”她少时家境优渥,但百年来历经磨折,浮华早已散尽,只是爱说爱笑的性子还没变,逗得师门中人纷纷附和,白云楚看看自己和岚霏身上最简单不过的北冥宗道袍,也笑了:
“落雨说的是,不过如今非常时期,倒也顾不了这许多,便如此吧。”他说着伸手一拂,众人只觉得眼一花,再看二人道袍,虽然形制不变,颜色却变成了正红色,玄墨和落雨几百年都没见过他们穿这个颜色,打量之下,倒觉得新奇又精神,几人说笑着登上飞剑,向着执名峰而去。
待到了主峰,入目的是一片喜庆气象,看的白云楚都愣了愣,赶紧带着岚霏向祁云天稽首行礼:
“劳烦师兄拨冗为小弟料理此等俗务,真是罪过……”他想不到一向清冷的自家师兄,居然会为这种事情花费这许多的心思。
祁云天只是微微一笑,他是经过北冥宗一些双修大典的,若非如今这样的艰难困境,便是普通的高阶弟子,办个双修大典也要比此时气派的多,说起来,倒是委屈了自己这唯一的师弟了。
更何况,还是一峰之主。
修道之人的双修大典,并不如凡人那边繁冗,更何况白云楚力求简单,也不过是大家恭贺一番,他带着岚霏谢过罢了,因北冥二代弟子只剩了三人,故而凌光峰如今的峰主正是三代弟子中排行修为之首的江夏,恰巧他又是小辈,便一直帮自家师叔操持着,不过大半个时辰,白云楚便向宗主辞谢,欲请大家散去了,祁云天刚要发话,却不想自主峰西侧御剑飞来两人,祁云天定睛看时,神色却是微微一变,他没有想到宋云瑶居然来了,转念又一想,顿时便升起一丝隐忧:这丫头,不是来添堵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