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我会怕他?已经完全豁出去的我连话都懒得说,直接偏过头,将目光落在殿外的莲花池中。我记得那里面有几条红锦鲤,以前给它们喂过食的,不知道现在过得好不好。
“喂,你有没有在听本统帅说话!”见我走神,铁戈很是不满地咆哮,只可惜在下一秒,那前去禀报的值官已经从殿中出来,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有旨,宣鸾月进殿。”
“哼,见了天帝有你好受的!”铁戈报复性地对我说了一句,随即吩咐他身后的两个随从:“你们押她进殿去。”
“是!”
就这样,我被人押进了大殿。
首先迎接我的,不是天帝的愤怒和质问,然而是众位仙家复杂的目光。他们正准备从殿中退出去,于是我们不可避免的相遇。这些目光中,有嘲笑,有怜悯,也有忿恨,但是,我什么都不在乎。
于是,我微微扬起嘴角,挺直了自己的腰板,虽然有些蹒跚,但也是坚定地向殿中央走去。
“跪下!”身后左侧的那个天兵见我杵在原地没有半分要动的意思,便朝我小腿的地方狠狠踹了一脚,一个失力,我猛然跪倒在地,膝盖处疼痛开始蔓延。而且我身后这两人应该是很有经验,我才想要挣扎着起身,二人便死死扣住我的肩膀,教我动弹不得半分。
“鸾月,你虽寻回神珠,补了碎珠之过。但在凡间,你勾结魔道、贪恋凡人、破坏仙道、抗旨不遵,如今你被擒来,可知罪了?”就在我心中各种臭骂身后这两个天兵的时候,那个高高在上一直被我无视的人终于开了口,而一开口就是悉数我的罪状,那严厉的口吻,让我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天帝么?我抬头望着他,却忽然觉得很好笑,就这样一个每天居坐高位不问三界疾苦的人,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三道四?
于是朝他嗤笑,我更加挺直了腰板,加大了声音,让自己看起来很理所当然:“别叫我鸾月,你给的名字,我觉得恶心。你说我有罪?那你呢?为了一己私利杀我爹娘、骗我上天,封我神魄记忆,囚我在天庭九百八十二年,害云华堕落成魔差点自毁,这样让云家家破人亡,又是何罪?”
“大胆!”天帝大展威严,一声怒斥之后,声音依旧在空荡的大殿内回响:“若不是你父母贪恋凡尘,又怎会惹出这般祸端?你知不知道,当年朕心存善意,封你为守护者,等的就是你立功这天抵去你父母犯下的罪过,只可惜你一步错步步错,若你有循天道,如今已坐上月神的位置了!”
这算什么?心存善意这种词适合形容他自己?天帝一切的言论在我看来都是那么荒谬而且苍白无力,我云家离散之仇,人间浩劫之恨,这些东西,岂是我能遗忘的!更何况,我是个从来不知道功名利禄为何物的人,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而天帝却毁了一切,却还以此相诱,真是可笑至极!
怒意溢满心头,我也算得上振振有词,话锋直逼天帝:“天道不仁,教我如何忠义?”
说完这些,我还觉得不过瘾,连忙又补充了几句:“你觉得父母之债儿女偿,这些年我为你做的事也足够了!可是谁成全我的孝道呢?父母之仇,我就算报不了,也要以身相殉。”
“你当真执迷不悟?”此时天帝脸上已有了杀意,我懂得自己已经完全激动他,却反而轻松下来,而迎着他的目光,我无所惧怕地扬起讽刺的微笑:“如今我仅剩一缕神魄,你留着还有什么用?不如给个痛快,若能踏入轮回,我与他便世世相随,教你奈何不得!”
就让我的语言激怒他吧,爹娘已经没有机会去救了,阿华和花成雪也做出了本不该有的牺牲,而那个牵挂了我一千的人,已经注定见不到了。这样的我,再也不会有什么期待,就这样激怒天帝,就这样,换得一个痛快,也成全一个无力抵抗命运的女子最后的尊严。
“好啊,好啊。”天帝看似已经气极,一掌拍在龙椅上,内力之大,连大殿都震动了几下,他站起来,俯视着我,眼中竟是杀意,声音则更加威严:“月仙鸾月,屡违天规,执迷不改,即刻打入天牢,择日处刑。”
没错,就这样,给我一个了结。
这个结局似乎不是很坏,我下意识地笑了笑,身体却已经被扯起,有些晕眩,眼前竟出现了叶知凡的身影,他笑着,向我伸手,正轻轻呼唤我过去。阿钧,我笑得更甚,想要迈开步子奔向他,却是觉得全身一重,眼前又是一黑,然后……我便不记得了。
记不得自己是怎样拖下天庭的,也记不得围观的人如何目光,待再清醒时,我人已经被困在天牢里了。
面对这昏暗冰冷的牢笼,我没有太多恐惧,反倒是恍惚起来。上次我因日神珠之事而入牢,如今却又因事情的终结而再次回来,只可惜端阳已经不可能与我共患难了,现在一个人,多少显得有些冷清。
人终究是孤独的,而孤独时是最喜欢乱想的。不知自己被关了多久,但我确是想了许多事,想过去,想现在,但绝不想未来。因为,我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甚至是个没有轮回的人。
想到这里我不免有些感伤,不知道叶知凡他现在情况如何了?当日情况危急,我虽然借得清风扇救他,但是人间纷乱,厮杀不断,身受重伤的他又如何能够自保呢?或许,他根本就不会自保,若是救我无望,他定也不会苟活吧?可是,他的轮回里,恐怕再也不会有我了。
“忘了也好,也好。”天牢冷清,我喃喃痴念,心中却是无比失落。原来要真正说离别,我就会变得怯弱。
正失神着,耳边渐渐清晰的脚步声引起了我的注意,是天帝的旨意到了么?既然是死刑,恐怕也不会是什么舒服的死法。我心下想着,却已经直起身来,没了力气,但绝对不能没了骨气。
“几位兄弟,且容我与她聊几句,辛苦了。”来人是端阳,他走到牢门处,却没有与我说话,反而转身对牢头说着,手中还将什么东西往牢头手里塞。
而那牢头瞟了我一眼,才清了清嗓子,低声提醒道:“那你快点,要是被上面发现了,我这里也不好做。”
“那是那是。”端阳连声应着,那牢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很知趣地转身退了出去,留给我们说话的时间。
故友来访,却是在牢中,我心中有几分感激,也又几分难过,却还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打趣道:“记得上次咱们一起进来的,这回却只剩我一个人了……怎么样?身体好些了么?”还记得那时候在丰门观,烈风忽然冲进来,端阳与他几番打斗,最后却是身受重伤被抬回天庭,而那之后我便逃离了这个地方,再相遇,竟是到了现在。
而端阳没有及时回答,却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打量着我,我看不懂他,只能是轻叹一声,主动问道:“你来找我,有其他事?”
“听说天帝大怒,要将你处于极刑。”端阳说着,语气带着几分生疏,让我有些不习惯,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你真的不在乎?”
“在乎什么?”我反问。
“你不要装傻。”端阳淡淡地说道,我无奈,回道:“天帝囚禁我爹娘,间接害死了我妹妹和朋友,而生灵涂炭他也不管,如此深仇,我岂能妥协?我是不在乎,我不在乎他给的任何东西。”
“所以,就一定要去死?”端阳的语气始终没有太多的情绪,而目光也慢慢平静下来,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这不是我所熟识的那个小日仙,在记忆中的他,为人随和热情,开朗马虎,绝不如现在一般冷漠。
“端阳,你怎么了?”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眼前这个人,陌生得恐怖。
“鸾月,你现在已经不适合直呼我的名字了。”端阳听着我的疑问微微皱眉,淡淡地却又显得那么严肃地向我宣布:“现在的你,应该尊称我一声日神大人才是。”
第一百零二十二章 端阳的过往
被关进天牢,原本以为只能等来天帝旨意的我,却意外等来了端阳。
而这个相处了几百年的朋友,语气冰冷,态度不明,还在我忍不住提出疑问之后对我说道:“现在的你,应该尊称我一声日神大人才是。”
日神?
我一怔,瞬间觉得眼前这个人彻底陌生了,日神么?离别数日,我们的位置就发生如此巨大变化了吗?
“天帝旨意,我寻回日神珠有功,不再追究失责之过,今后接管神殿事务,掌控日神珠。”端阳见我愣着没有说话,便又随意解释了一句。
但是,就这么简单的一句,我想我已经明白他的来意了。
心头像被泼了冷水,我眼神黯淡下来,却是扬起没有感情的微笑,语气生冷:“天帝让你来的?”
“没错。”端阳似乎也不想和我再兜圈子,很直接地说道:“月神离开,神珠需要人来管,陛下的意思是……”
“他的意思?”我果断地打断端阳,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他的意思是,只要我愿意认错服软,愿意永远留在天庭,他不仅不会计较我所有的过往,还会让我登上月神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