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痕沉默了,我久久听不到他的声音便开始有些疑惑,再等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尝试着叫了他一声:“川痕?你还在么?”
“你这小月仙,现在都敢这么直呼本尊了,没大没小的。”川痕回了话,话中多是戏谑,没有任何怒意。
我这才放下心来,说道:“其实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
“也许你会生气,但请听我把话说完。”
“哦?”川痕长长地拖了一声,便再没说话,似乎等我开口。
而我也不慌不忙地说道:“你把神力注到我魂魄中,让我拥有了你的部分记忆。”
“什么意思?”川痕问道,他语气中开始有些防备的意味。
“坦白说,在我昏迷的时候,我在梦境中见到了你和先代月神,一共两次,一次你们在月宫后面的桂花林里策划着私奔,一次是你把月神……”我的声音小了下来,有些犹豫,真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代替那个“杀”字。
“你很勇敢。”川痕却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我正疑惑,便听他继续说道:“敢在本尊面前提起那段过去。”
“我也只是无意中看见的。”其实这事儿我真的有些委屈,若不是川痕强行注入他的灵力,我才不要去看呢。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川痕淡淡地问道,但我总觉得他在强忍着怒气,毕竟这对于他来讲是一道伤痕,一道跨不过去的回忆。
想着如果激怒了川痕,自己也不过是一死,反正生无可恋,不如就把话说清楚,于是我开了口:“或许你不该太过怨恨先代月神的,她站在那个位置,不管做出什么决定,都会痛苦。”
“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川痕的语气冷下来,我知道他该是生气了,却还是想把话说完:“你先别生气,我的确没有经历那些事情。可是,我的爹娘,现在的月神和日神,哪怕是阎王和花仙,他们也曾面临过同样的选择,这又是我亲眼所见的。”
川痕不说话,气氛一下子凝成冰,为了避免在他发怒把我给灭了之前我都不能把话说完,我只好继续道:“你先看我爹娘,他们在权利和爱情之间选择了后者,看起来是那么伟大,那么淡泊名利,可是呢?事实不只是如此的。权利背后更重要的是责任。先不说日月神珠的日常运行,爹娘当时还奉命看守那个怪物,可是呢?他们擅离职守,造成了怪物的潜逃,在人间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甚至间造成了今日的局面。如此看来,他们选择爱情也是很自私的,而且是可以受到谴责的。”
川痕还是不说话,我只好继续道:“还有现在的月神和日神,其实他们两个很无辜,本来天庭的事情不关他们事,可是我爹娘偏偏要私奔,他们莫名其妙地就顶了上去。我和他们相处了将近一千年,说实话,不管是日神还是月神,他们虽然愤恨这个位置,但是却又尽力做好每件事。若不是后来因为噬神力,天帝准备放弃日神的性命,我敢断定,月神肯定不会救出日神而私奔的。”
我说了那么多,川痕还是沉默,只有那浅浅的呼吸能让我察觉到他的存在,没有办法,我又说道:“还有就是阎王,他对花仙的爱慕可是有些年头了,也不是没有带她离开天庭的想法。可是呢?他们两个各担要职,谁也不能任性离开的。他们两个比我姑姑还惨,日神和月神虽说不能在一起,但是起码每天能见上几面,可是阎王呢?他一到浣花谷,就会制造出一座新的阎罗殿,花仙只好将他驱逐出去。到了最后,两人只能靠着相隔几百年才会有一次的仙会联络一下感情,还不如牛郎和织女呢。”
我的话讲完了,便沉默下来,这回川痕倒是肯开口了,说不是有怒气,只是淡淡的,他问道:“你说这么多,想要表达什么?”
“这个我说过了啊,虽然不是很清楚你们两个的事情,但你可以试着理解一下先代月神的选择,都过去这么些年了,不要再纠结了。”
“你怎么知道本尊没有将过去放下?”
“不然你为什么要问我背叛的感受呢?恕我直言,真正不能原谅背叛的人,是你吧?”
“本尊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去恨?”
“恨谁?”我并非装糊涂,而是很认真地分析给川痕听:“我成了这种仙不仙鬼不鬼的样子,心爱的人也死在别人刀下,这的确很悲剧。可是我该恨阿华和成雪吗?当年如果不是那个怪物来袭,如果不是天帝派人捉拿爹和娘,把我困在了天庭,他们两个不会变成这个样子。那我该恨那个怪物和天帝么?再往前想,如果不是我爹娘擅离职守,也不会发生这些事。可是我也不能恨我爹娘,因为他们在成仙之前就相爱,是因为日神位置的空缺,以及先代月神的死亡,他们两个才被迫站上那个位置的。你说我该恨谁?恨你的冲动,恨你把先代月神杀了?可是仔细一想,你们两个又有多少错呢?或许你可以说,我该恨这森严的天规,可是有意义吗?我总不能冲上天去把天帝给逼下位,然后自己把天规给废了吧?要知道,天规存在了那么几万年,其中必有它的价值。”
“这就是你不恨的理由?”
“是啊,被害得那么惨,到了最后,却不知道自己该恨谁,这说起来有些好笑,但的确如此。”我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更何况,怨恨这种东西太费心思,会很累,不适合我。”
“你是生无可恋才会这么说吧?如果现在叶知凡没有死,他落在你妹妹手中,被折磨得半死,本尊就不信你会不恨。”
心被刺痛,我却冷笑一声,半开玩笑地说道:“我倒愿意阿钧落到他们手中,起码,这样还留给我一个救他的机会。”
“没有他,你是真的活不下去吗?”川痕莫名恼怒起来,说话的声音有些大,我却沉浸在思念阿钧的情绪中,没有太在意,只是顺着他的话说道:“没有他,我的确生无可恋。”
“你……”川痕似乎要破口大骂了,但是才挤出了一个字就没了声,我正好奇,却听得他说:“先好好在这里修养,本尊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说罢,脚步声响起,并渐渐小了下去。
待一切恢复安静,连半个气息都察觉不到时,我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来,便不由得大喊起来:“喂,川痕,你别走啊,你还没告诉我当年阿华是怎么堕入魔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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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幽昨天出远门了,没来得及更新,今天迟了点,在此向各位童鞋道歉
仙行轶闻录 第一百章 魔君的故事
川痕走后,当真有许多日没有再来过。我嘴上一直抱怨着他的无情,但心里却很清楚,那日我们的谈话刺激到了他,或许他需要一点时间来将过往放下。待他再来见我时,应该就是他彻底想通的时候。
这些日子还是身在一片黑暗中,我可以不睡不吃饭,但也不得面临一个很严重点的问题:没法移动带来的无聊。
我本就对这个世间没有什么留恋,偏偏川痕要将我困在这里,死不死活不活的,真的很无聊。而一无聊,脑中又会不觉想起以前的事情来,我虽没有怨恨,可是想起叶钧的时候,心中还是不住的难过,这一难过,所有的情绪就涌上来了,拦都拦不住。
唉,自古最难过的果然是情关。
这是在川痕离开后的第二天,正当我独自纠结之时,有一人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但这人应该不是川痕。
我这样想着,那人便开口说了话:“云姑娘,大人派小的来陪陪您,给您解解闷。”
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我以前并没有听过,不过现在我哪儿管得了这些?抓着机会便问道:“川痕去哪儿?让他过来!”
“姑娘……这……称呼不妥吧。”来人唯唯诺诺,我转念一想也是,连忙改口道:“你们仙尊在哪儿?让他过来见我。”
“大人现在没有在宫中,姑娘若是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跟小的说。”
“呃……”看来川痕还不打算见我,不过既然他那么有心找个人陪我说话,我也不能太不给他面子,只好道:“那你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哦,容小的自我介绍一下,小的叫单鱼,原是魔界界河中的小妖,后被大人提拔,到了幻月宫中做事,您可以称我名字,也可以叫我小鱼。”
这个叫单鱼的男子介绍起自己来倒是流利得很,但是我却有些纳闷了,便问他:“鳝鱼?你们这些妖精都是直接按照品种取名字的么?你的那些朋友里,是不是还有叫桂鱼、鲤鱼、草鱼的?那叫起来多不方便啊,重名了怎么办?难道叫鳝鱼甲、鳝鱼乙、鳝鱼丙?”
“呃……”单鱼似乎被我问住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弱弱地跟我说:“姑娘,我的那个单,不是那个鳝。”
我晕,在我听来没区别啊!
“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姑娘叫我小鱼好了。”我还没有说话,单鱼就连忙补充了一句,我想想也没有必要拿个名字去纠结,也就顺着他的话说道:“行,那就叫你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