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好药箱,手还没搭上腕脉便被人制住。
同样是瘦小的身材,可被他那双淬上寒冰眼睛一瞪,顿时腿就软了。
转向监军大人求救,监军大人淡淡抿了口茶,点点头:“嗯,不要碰到他,赶快治病吧。”
“···大人,这不切脉,下官如何诊得了病症?”
“我管你怎么治,反正不能碰。”
“···”
老军医在军营待了将近三十年,还从未见过哪个病号如此难缠,也从未试过不切脉只看面相就下药,监军大人还说了,对他这种看病的方式信不过,熬出来的药他要先尝一尝。
在颠簸中醒来,挣扎着睁开双目,刚开一条缝便被一束鲜黄刺得下意识紧闭,耳边传来马匹啼鸣声,坐起身回望四周,才知道刚刚那种身处软卧的感觉与现实有多大的出入。
前方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身后是长长的车队,每一辆车上都装着满满的粮草,而我就躺在软绵绵的干草之上。
“小哥醒了,要说咱们监军大人对下属还真是关爱有加,不仅准你坐马车,还把他吃剩的午饭给你送了过来,瞧瞧,就是比咱们的伙食好。”
看着那个带着牙印的半干烧饼和一些零零散散的菜渣,嘴角抽抽。
“···嗯,我还不饿。”
肚子不合时宜咕噜一声,周围押运的士兵笑声响亮,尴尬的咧了咧嘴角。
悻悻拿起那块干烧饼往嘴里塞,并不如想象般难以下咽,反而有股肉香。
以为是自己谗狠了,直到嘴里的东西突然变得有嚼劲。
偷偷掰开来看,烧饼底部果真压着几块肉,像是烤熟的兔子肉,顿时那叫一个感动。
马蹄声由远及近,蔻红那张冰块脸越来越清晰,明显感觉到身边几人抖了一下。
“监军大人问你,身体可好了?”
“谢大人关心,好多了,”举了举手里的烧饼,“这个,还有吗?”
“···没了。”
悻悻笑了笑,接着埋头啃:“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才一顿没吃怎么感觉这么饿?”
看我狼吞虎咽的动作,蔻红眉头皱了皱,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扔上来。
“不是一顿,你已经昏迷三日,大军距玉门也就只有一个日夜的路程。”
身体还没好利落便被重新拉近监军大帐,外面传闻是监军大人受不了新近卫那张冰块脸,宁愿留个长的丑的在身边。
趴在床榻上,肺都要咳了出来,一杯温水递到嘴角,就着喝了两口,胸口总算不这么堵。
“我没拿一份军饷,怎么生了病还要伺候监军大人。”
苏逸将杯子放到桌子上,反手拍着她的背帮忙顺气,好脾气的哄着:
“好像是我在伺候你,等到月之后,我将自己的粮饷给你可好。”
“···”
“离战场越来越近,我已经闻到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儿。有你在身边,我安心。”
心中莫名一动。
是了,他虽然自小早熟,心机颇深,仿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可他却是第一次上战场,那个视人命如草芥之处,真正的修罗地狱。
他以监军之名而来,目的可不是只坐在大帐中指手画脚,他会亲自上战场,用自己的血肉在军中铺就一条路。
而这些,却是我帮不了的。
就在距离玉门不足半日路程之时,前线传来消息,娄存所率领的二十万军队在与敌军交战七日之后终不敌,二十万大军损失大半,玉门失守,后续部队只得转道改往天朝新的屏障,肃州。
各诸侯军队先后汇聚此处,至此,近百万大军集合完毕。
此刻军中是我从未见过的肃穆压抑,出了营帐一路走来,到处都是打着绷带的伤兵,只是临时搭建的医棚便多达五十多所,血水一盆接一盆端出,入耳均是呻吟声。
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得心生惶恐,脚下一崴撞到刚从医棚中抬出的担架,一具身体滚落在脚边,胸口的血窟窿狰狞着往外冒血。
一声惊呼卡在嗓子里,捂着嘴巴向后退了几步。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想去捂他的伤口。
抬担架的两个人正巧是在粮草车上认识的押运兵,见我这样不禁摇头叹息。
“没用了,他已经死了。”
果真已经没有了气息。
手上沾着鲜血的部分突然变得刺痛。
“一看你这样就知道没上过战场,等拿起刀剑,杀了人,这种事情便会慢慢习惯了。”
说着,将尸体重新抬上担架,朝正西走去,那里有一片专为天朝将士预备的坟地。
为国捐躯的战士,无论出身如何,死后都该有自己的墓地。这是左将军数年前定下的规矩。
满手是血的回到营帐,将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
难得三个人坐在一起吃晚饭,磨磨蹭蹭挑着碗里的青菜,放下筷子。
“我是不是不用上战场?”
“如果你主动请缨,倒是有可能。”
“那我毛遂自荐···跟蔻红一起到医棚帮忙。”
苏逸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平素里不是最受不了脏乱,怎么会生出这个想法?”
“你在前方杀人,我在后面救人,算是为你积一些福德。”
蔻红啪的一下放下筷子,僵着脸:“我不去。”
☆、81 医棚帮忙
初一进医棚便被扑面而来的血污气味冲的向后踉跄了两步。
这些都是娄存一部败退下来的伤兵,轻者大多上了药送回营帐修养,安置在这里的大多是奄奄一息或者致残之人。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我按着他。”
老军医一声厉喝,将翻滚上来的那股不适硬生生咽下去,快步上前制住因疼痛而挣扎嚎叫的人。
那人看起来年龄不大,脸上的血污混着汗水溅的到处都是,不免有些触目惊心。
“军医,怎么不用麻醉散。”
“用完了,明日才能到。”
我看着插在他大腿上的断箭,只觉遍体生寒。
“那他岂不是要活活疼死。”
“为了等麻醉散已经耽搁了时间,若是再不拔箭他整条腿恐怕都得废了。多叫几个人过来按住,千万不能让他动。”
刚想叫蔻红帮忙,却听一声促狭的闷哼声,顿时耳边清净了许多。
慌忙去探那人的鼻息,不甚赞同的瞪了她一眼:“你做什么?”
蔻红皱着眉不说话,倒是老军医眼睛一亮。
“如此甚好,你就站在床头,见他有清醒的迹象便再给一拳。”
随着接触的伤兵越来越多,包扎伤口的技术也越来越娴熟,老军医委派的任务也越来越重。便若此刻,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左腿自膝盖上方截断的伤者,截面整齐利落一看便知是被敌方大刀生生砍掉,尽管已经见过不少伤口,可眼前这个大若碗口,周围翻着白色腐肉的,还是令我寒毛直竖。而我的任务则是要将伤口周围的腐肉剜掉,然后上药、包扎,药粉都是军医之前配好的,包扎也不是难事,关键就是要有胆色。
杀人的事不是没干过,对厌恶的人也从不心软,可是要把活人的肉一片片割下来,这个手还真下不了。
以防万一,老军医和蔻红都在一旁守着,两双眼睛盯着使得我无法轻言放弃。索性一狠心,把面前的断腿全当作牛肉垛子,提刀片肉。
迈出第一步,接下来的事便简单很多,擦血、消毒、上药、包扎,手下动作越来越娴熟,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为我的第一次独立操刀画上圆满句号。老军医在半途便被叫去另一个医棚,面前只余蔻红一人,朝她挑了挑眉:“怎么样?”
“不错,我以为他会疼醒很多次。”
“······”
转过身却看到一个压根儿没想到的人,左冷。不仅是他,还有苏逸、娄存和其他一些高层将领,一大帮人安安静静站在后面,不知道看了多久。
抱拳朝各位将领行了个军礼,对上那张冷冷淡淡的面孔。
“左将军怎会有如此雅兴来看属下操刀救人?”
“只是来看看受伤的弟兄。”
言外之意是我自作多情。
“天朝的士兵,即便是死也要在战场上,而不是倒在庸医之手。军医在何处,怎会将伤员交给一个对医理一无所知的普通士兵。”
“将军此言差矣,所谓非常时期行非常之办法,如今医棚人手不足,诸位将军刚刚该是看的一清二楚,对此类伤口处理属下完全可以胜任,又何必劳烦军医。更何况,将军与属下并不相熟,又怎知属下不通医术。不辨实情便妄下论断,莫非这便是将军的治兵之道?”
“大胆,个兵蛋子,谁准你这么跟大将军说话的。”
说话的是站在左冷身后的将领,听语气倒是个泥腿子出身。
此刻被气得脸红脖子粗,说着便卷起袖子想上去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兵娃子教训一顿。
胳膊被人抓住,那只手骨节分明,一看便知养尊处优。
可便是这样一只相对瘦弱的手,却如何也挣脱不了。
对上一双略带笑意的眸子,他却感觉到一片寒意。
“赵将军何必动怒,不妨看看左将军如何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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