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妖萌主 完结+番外 (玦妃)

　　他知道，师父并非铁石心肠不通情理之人，他不会迁怒于澹澹的。所以现在最严重的问题是，如果他要和澹澹在一起，势必要陪她一起送归百妖。如果他和澹澹一起去做违背师父教导，违背师父信仰的事，又当如何？
　　陪澹澹实现她的梦想——就是伤害师父。
　　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怎么都绕不出去。
　　他要怎样跟师父解释？送归百妖，究竟是对是错？他无法拿出任何理由。因为不管是黛雪，还是何澹澹，还是寄情岛的其他人，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些妖得到自由重返人间后，不会作恶。
　　所以，寄情岛很可能在做一件很危险，很错误，会导致很严重后果的事。但他们为了挽救自己的生死存亡，又不得不去做。
　　所以，他也不能劝何澹澹和黛雪放弃送归百妖。尤其不能劝澹澹放弃。她坚守这个使命八年了，整个青春，整个生命都在做这一件事。他要怎么跟澹澹说，让她放弃自己的梦想，让她置寄情岛生死安危于不顾？
　　左右为难。两种选择，显然都无法选择。
　　皇甫不知如何在这个岌岌可危的跷跷板上寻找平衡。他只怕自己踏错一步，便使整个平衡倾塌，覆水难收。
　　他痛恨脚下摇摇欲坠的现实，更痛恨自己。他曾经说过，可以为了所爱之人放弃一切，却不知放弃二字竟是这样难。当天平两边都是自己最重要的人，他要做的当然是让它继续平衡下去，而不是将其中一方完完全全得放弃。
　　任何人都做不到。做不到只为一种感情而存在着。
　　所以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无奈里，各自，无奈着。
　　“总会有办法的。”本来打着呼噜的素曜忽然说道，打断了皇甫本就不松快的思绪。他忽然认真得说道：“时间，机缘，努力。若是这三者同时具备，一切困难，都会引刃而解。”
　　时间？机缘？努力……
　　当然。他当然会努力。他皇甫定一什么时候放弃过努力。尽管不可能的事，他也要用尽一切努力——这就是他毕生的追求。
　　时间，机缘，努力。这六个字，或许就是素曜叫皇甫来这里的用意。他摇着头笑笑，但愿自己酒醒后仍会记得。
　　“我……得走了。我娘子还在等我。”该听的话已经听完，皇甫也该回去了。素曜却又忽然梦呓般说道：“明天，缃竹会回来；后天，朝阳谷的师父师伯会来；大后天，就是我成亲的日子了。”
　　他在身上摸索着，将本就松散的前襟扯得更为凌乱，方才摸出一个触手生温，晶莹浑圆的珠子来。那珠子中，橙色的火焰静静燃烧着，形如一只沉睡玉山之巅的火麒麟。
　　是他的火麟珠。
　　“给你了。”他将那珠子，抛到皇甫手上。
　　“啊？我又不是炼珠者，我拿这个没用——”
　　“你有用没用关我屁事，反正，我已经没用了。拿去。”
　　皇甫不懂素曜的用意。他看着那珠子，仿佛看到珠子另一端，迎春对着灵珠频繁传信的甜蜜笑脸。
　　时间，机缘。努力。
　　所以说，素曜和迎春，是输在“机缘”二字上了么？
　　皇甫默默将火麟珠揣回口袋。这机缘大概还有个说法，叫做……
　　命运。吧。
　　

70.缃竹
更新时间2013-10-22 12:00:58 字数：2079

　第二日早晨皇甫果然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依稀记得自己去过柳巷，和某个人一起喝酒，但是他忘了那个人是谁，忘了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早晨他翻身时，不小心把火麟珠踹下了床，“咚”的一声，吵醒了他身旁同样熟睡的何澹澹。
　　今天……缃竹师父回来。
　　何澹澹整个人仿佛陷在床里，极不情愿得往皇甫身旁蹭了蹭……
　　只是很短的一瞬间，仿佛何澹澹还没清醒时，一股强烈的气浪冲破了天元居的门窗，直震得何澹澹和皇甫所躺的架子床整个跳了起来。紧接着“呼”的一声，热浪引燃了床帐，将两人包围在滚滚火海之中。
　　“快走！”皇甫撑开寒冰结界，一手拉了何澹澹，一手从地上捞起火麟珠，御空而起，冲出了天元居，飞入万顷云浪之中。两人俯视，整个天元居俱在三昧真火的火舌舔舐之下，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皇甫定睛去看手上的火麟珠，珠子中的麒麟仍然安静得沉睡着，这场大火并非因火麟珠而起，那么……
　　“糟了……小妖们都还没逃出来，我要去救他们！”何澹澹正要冲进火海，却被皇甫拉住。皇甫道：“天元居被人故意纵下三昧真火，寻常灵力之水根本无法扑灭，只有用特殊法阵才能将其熄灭。你这样赤手空拳下去，能救得了谁？”
　　“可是我不能扔下他们！”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这火麟珠是素曜师父给我的，最高品级的火属性仙珠，可一时避开三昧真火灼烧。我拿着它去救人，你快去十二花神殿请师父……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不待何澹澹置可否，皇甫早揣好了火麟珠投身火海。何澹澹无法，只朝皇甫身影消失之处喊道：“千万小心！”
　　千万要小心啊。何澹澹御空向十二花神殿疾驰而去，除了那俯视如花团的神殿之外，她眼中似乎再看不到任何东西，直到东方天际紫色和金色的闪电破云而下，直击天元居！
　　原来是仙雷落下导致天元居起火！若想救火，只有找到施放玄天仙雷的法阵将其破坏。何澹澹只顺着那惊雷落来的方向找去，可这仙雷变幻莫测转瞬即逝，岂是她御空速度可以追上？不如……试着在这里拦下那些落雷？
　　何澹澹仙法属木，若用木属仙法抗衡雷击，只能是徒劳无功。如果仙法不行的话，何澹澹能用得上的也只有……
　　飞雯焕日枪！对，用飞雯焕日枪将落雷引到没人的地方！何澹澹顾不得考虑铁枪的承受力，双手捏了法诀，金色的小光核便在她两掌之间旋转起来，金芒照亮了她的眉心，长枪如龙从云海中探出，随着何澹澹手掌翻动将整个西天搅得混沌一片。
　　而东天的雷电亦随着云海天幕一同扭曲，朝飞雯焕日枪狂奔而去，几乎要将整杆枪包裹吞噬。何澹澹控制长枪的法阵微微颤抖着，不时有细小的火花迸溅而出，灼痛她的手指。
　　再坚持……坚持一下就好。
　　那些细小的电花顺着她的手指缓缓流过手背，手腕，何澹澹的双手已被仙雷余威麻木，完全动弹不得。以何澹澹的力量，已不足以将吸满了雷电的长枪抛入悲荒谷，再这般僵持下去，结果只有连她自己也被这雷电撕碎！
　　强光下，何澹澹几乎睁不开眼睛，高空的寒风几乎要将她的骨头吹透，电花则安静得描摹着她身体的形状，似乎在酝酿最后的爆发。
　　不，不能失去意识，醒过来，何澹澹，你要醒着……
　　何澹澹脑海中，自己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柔婉如醉的笛声却越来越清晰。这曲子，好像将蓝天吹散做粉蓝色的蝴蝶栩栩而飞，用自己的美丽带走了世界。这种绝望的美丽，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似乎永远愁眉不展的女子。那个几乎从来不笑的女子。那个柔弱中，透着凌厉和残酷的女子。
　　缃竹……师父。
　　何澹澹忽然睁开眼。她发现自己的手指尖已无蠢蠢欲动的电花，但是身体却还麻木着。柔美冰冷的笛声还未消散，朝阳谷的赤红旌旗却已燃烧了整个东方天空。他们一冷一热对峙着，直到缠满了紫色雷电的长枪如同陨星一般，朝悲荒谷坠去。
　　“哼哼哼，千算万算，还是想不到，竟和翡夜城的妖孽一起到了！”朝阳谷旗阵中传来一个老者盛气凌人的浑厚声音。旗阵对面的云层中，笛声渐止，两列身着藕荷色衣裙的少女提着辉夜灯从高高的云梯上缓缓步下，为她们的主人照亮出一条用光铺就的道路。
　　她们恭恭敬敬在光路两旁跪下，俯首致礼。一盏巨大的宫灯从天宇之上缓缓降下，萤火般的光点从那宫灯中飞出，流线般在光路上，自下而上勾勒出一清丽娴雅的光之美人来。她赤·裸的玉足轻轻踩过光路，竟如筝声般清灵悦耳。
　　这个女子的出现，如明月夺烈日之辉，将明媚和暖的白日，温柔得装点作神秘清冷的寒夜。她几乎占据了整个世界的光芒，如冰冻下的昙花一样美艳。可是，她的眼瞳中却很是懵懂无邪，如同从未踏入人世的月色精灵。
　　谁都以为，由仙道堕落为妖的缃竹，会是一个妖媚泼辣的女子。
　　谁都以为，能征服七妖界最邪恶的翡夜城的缃竹，会是一个干练霸道的女子。
　　谁都以为，为了换故土一份安宁而牺牲自己的缃竹，会是一个坚毅果决，外刚内柔的女子。
　　却未想到她会是这般。面对着辱骂她的敌人，她只是安安静静得站着，沉静如结冰湖泊的眼瞳中，没有任何欲念。
　　“真是抱歉，想早些到寄情岛恭候您驾临，不料翡夜城中出了点小麻烦，耽搁到现在。”缃竹说着，如邻家少女般谦和有礼，不卑不亢。她没有丝毫一城霸主的架势，却镇定得让人不敢侵犯。
　　“哼！妖孽便是妖孽，老夫才不会被你舌灿莲花迷惑。”朝阳谷旗阵中，走出一白发银髯的老者来。怒气之下，他出声犹如从九天之上传来，隆隆如雷，响彻天际，“我且问你，为何阻老夫除天元居之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