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橙和小白俱是含着眼泪点了点头。两个小女孩都知道皇甫嘴上说得这般轻松有趣,可冷无肠是何等阴险毒辣人物,皇甫即便有三头六臂,孤立无援,也无法突出整个恩济山庄妖物重围。
“皇甫姐夫……”小橙担心得去抓皇甫的袖角,皇甫的手却抬起来,像往常一样拍拍她的头:“没事!”
没事。他总说没事。好像无论多大的困难和危机,都能被这个男人一笑置之,云淡风轻。
小橙鼻子一酸,自己先跑了出去。小白则是紧紧捧着那只零嘴袋子,仰头望着皇甫,哭红了的眼睛是从未有过的悲伤和狂热。她忽然伸开双臂,一下子扑到皇甫怀中。
皇甫也被她此举惊了一小跳。他张着的双手落下来,拍拍小白的头:“好姑娘,快去吧,澹澹一定还在找你们呢。”
小白松开皇甫,退后两步,溢满泪珠的眼睛最后深深看了皇甫一眼,方扭头离去。皇甫待她们的脚步都远了,方拿起那只紫黑色的锁灵环来,细细端详:
“这锁灵环也是老物件了。”皇甫此刻说话的语气极轻,与刚才的轻松潇洒截然不同,“是出自镇妖狱吧。这上面不知染上了多少妖物的血,颜色才会这样漆黑,戾气才会这样浓重。”
“原来你也认识。”冷无肠道。
“我师父说过这件东西的功效。据说不管是人还是妖,只要戴上这个,就会迷失心智,丧心病狂得毁掉自己所能看到的一切喜欢的东西。”皇甫看到锁灵环下方两个骷髅型的铃铛,仿佛看到了受刑之人绝望崩溃的眼睛。
冷无肠点头,欣赏般说道:“所以锁灵环还有个别名,叫‘鬼迷心窍’。细想来人类便是这样。如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想吃橙黄香甜的杏子,便每日辛苦培育杏树。可等到杏树长成,结出的果子却又酸又苦,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于是,他便发怒发狂般砍掉杏树,想要斩断过去种下的错因,今日长出的恶果……可在一切结束后,他又发现,那树下的阴凉和树上的鸟鸣才是种植的意义所在,便对起因和结果再次追悔……”
“所以做事不要只奔着结果,过程才是真正可以留下的意义。如花丛中经过,落英缤纷,两手空空,当下的触碰,却是全部的意义所在。”皇甫道,“你是想说明这个道理?”
“孺子可教。”
皇甫戴上锁灵环的瞬间,仿佛听到重重枷锁“咔咔”在颈上合拢的声音。他的皮肉仿佛也被夹住,震得头皮发麻。
**
并州城东。大约经过小半日的追踪,何澹澹终于将那个疑似郁剑的男子逼到一个死胡同。何澹澹拔了她的飞雯焕日枪,几乎点到那男子的鼻尖:“你,可是微澜门弟子郁剑?”
“是我……你是……”郁剑一脸迷茫。他倒是早就发觉了何澹澹的跟踪,原以为是搭讪……不过这样的搭讪方式,太豪放了点。
“你管我是谁?你可曾见到皇甫定一?”
“皇甫定一……怎么这么多人找他?姑娘,我已经接了皇甫家的单子了,一百两黄金,如果你出价更高,我可以考虑……”
“呸!你们这些人上辈子都是账房先生吗?个个都来算计老娘。”何澹澹枪头一弯,竟然整个绕过了郁剑的脖子,“皇甫在哪,有种别说!”
42.失控
更新时间2013-9-24 22:37:42 字数:2264
郁剑彻底无奈了。在藏剑馆,他本以为几坛子美酒已经灌醉了皇甫,琉璃宝葫芦收了两只小妖,这便可以顺顺利利将皇甫带回皇甫家,领到百两黄金的赏银。
谁料小橙小白看着不济事,其实根本不是省油的灯,竟然戳破了琉璃葫芦,害得他忙着逮葫芦中逃跑掉的妖魔鬼怪,完全没意识到那皇甫竟然是装醉,趁着他手忙脚乱,带上小橙小白便跑了,至今不见踪影。
偷鸡不成蚀把米。他郁剑还正郁闷着,却被何澹澹枪架在脖子上质问,真是天没天理。
郁剑也没心情再跟何澹澹打,只将自己的倒霉经历一五一十告诉了何澹澹。何澹澹看郁剑眼神真诚,不像撒谎,可是以小白小橙那点微末功力,怎么可能打破专收妖类的琉璃葫芦?
“确实是那个……穿白衣服的小鱼精打破的。”郁剑也承认自己的确看走了眼,没想到小白如此深藏不露。他从备用的降妖袋里抓出一只萝卜妖来,扔到地上,“不信你问它。”
这只萝卜妖因为修为不够,只长出了五官,还没化出手脚,所以琉璃葫芦破裂时没办法逃出去。他闷声道:“我看的真真的,那两只新来的小鱼妖,唔……是那只白色的,她露出原形,尾鳍这样‘砰’一舞,葫芦就破了!”
何澹澹自然不会相信一只萝卜说的话。小白素来体弱,不可能炼就足以震破琉璃葫芦的修为。她问道:“你当真不知皇甫他们的下落?”
“大姐……如果我知道,早去找他们了,还会被你堵在这里吗……”
也是。何澹澹一阵失望,但想了想,总算好消息:皇甫不仅没被郁剑抓回扬州,还与小橙小白同行,有皇甫照顾小橙小白,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大姐,如果你相信我说的话,麻烦你把枪拿开好吗,我脖子好酸……”郁剑不满得嚷嚷着,“而且,我还有急事……”
“什么事,有多急?”何澹澹笑道,“不好意思,我还得把你定在这儿——直到我找到皇甫为止。”
“啊?那、那可不行,我……”郁剑可怜巴巴看着何澹澹,勉强挤出一个还算优雅的笑容,“我内急……”
“所以你带着我七拐八弯绕了大半个并州城只是在找厕所是吗?”
“是啊……”
“身为一个大侠承认这种事真的很丢脸啊……”
“我不是大侠,就算是……再厉害的大侠,也憋不住——”
何澹澹五指一张,飞雯焕日枪便如长绳般缩回她袖子中。得了解放的郁剑呈癫狂姿态朝何澹澹手指的方向跑了过去。只是,他的降妖袋还没有系上,臭袜子、没吃完的鸡腿、酒葫芦等从袋子里噼啪掉了出来。
原来看上去再有气质的男神也会有如此男人“味”的一面。何澹澹捏了鼻子,却不妨被一堆乱七八糟的失落物中一个金灿灿的东西晃得眼晕。
何澹澹走过去,将那物事从破烂堆里掏了出来——她也不知自己应该惊喜还是惊恐。百宜娇口中“不容小觑”的微澜门弟子郁剑,竟然会因为尿急弄掉了如此重要的东西。
一张光泽饱满,金灿喜人的恩济山庄通行卡!
虽然灵力条还没注满……不过没关系。何澹澹喜滋滋将通行卡揣进衣兜,打算一面找寻皇甫等人,一面想办法充满这通行卡,再同去恩济山庄,打听小橙小白表叔表婶的消息。
原本一筹莫展的事,因郁剑的出现——主要是尿急,变得简单了起来。何澹澹暗自好笑,这家伙还真是她的福星呢。
何澹澹从洞天壶中唤了鸽妖阿海出来,命它四处寻找皇甫和小白小橙下落,自己也在并州城内各处找寻,并在墙上树上留下记号。这记号不能做得太明显,不能太豪放,不能写成“何澹澹到此一游”、“皇甫定一你的家人急切盼你归来”之类,也不能太隐晦,“蛋姐腚哥永远在一起”之类。
何澹澹想了想,终于在墙上画了只荷包蛋。她向来不爱学琴棋书画,画得不太像,但她相信皇甫他们一看就能明白。
何澹澹大约找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在墙上画画手都酸了,鸽妖阿海方传来消息,恩济山庄刑罚管事冷无肠在有妖器试完了刑具,并没有即刻去往下一家兵器店,而是打道回府。福苗和羊脂化妆成轿夫,跟着冷无肠顺利混进了恩济山庄。
这自然是好消息。但阿海的习惯,消息先说好的后说坏的。这坏消息便是,冷无肠的随从还从有妖器店里抬出一个男人来,也带进了恩济山庄。
这个男人,正是皇甫。
“他……怎会在那里?他受伤了吗?为什么会落到冷无肠手里?”何澹澹追问着,仿佛一下子从万里无云的天空跌入漆黑冰冷的山谷。
“我也不知道,只是……”阿海犹豫着,还是只得把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告诉何澹澹,“只是,我看到皇甫脖子上套了个东西。”
脖子上,套了东西?何澹澹惊道:“难道……冷无肠用他试了刑具?”
“我也不知道。是个漆黑色的圆环,看不清是什么物事,只是戾气很重就对了。”阿海道,“不过皇甫浑身没一点伤痕,我想,大约只是牵制他于他吧?”
冷无肠的刑具不会那么简单。何澹澹靠着墙站着,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失神片刻,忽然捏紧了拳头,取了洞天壶,召唤道:“鸾星,速速出来见我!”
何澹澹话音刚落,一青衣红发的女鸾妖从洞天壶中化形出来,恭恭敬敬向何澹澹施礼:“主人有何吩咐?”
鸾星是洞天壶灵力法阵的守护之妖,灵力修为仅此于羊脂。若无紧急之事,何澹澹断不会召唤她出壶。何澹澹肃然道:“鸾星,我现在受命你全权代管洞天壶,随同阿海继续寻找小橙小白下落,我不在时,洞天壶和百妖的安全,便由你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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