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三爷满面恼火,道:“果然是养了个半生不熟!小妮子,你什么来路,竟敢坏我大事?”
香貂突然身形微动,瞬间鬼魅般飘移到院门口,拦住了见风头不对,想要偷偷溜走的林梓枫。
“相公,要去哪儿呢?” 此时的香貂仍是朱砂的面目,林梓枫肉眼凡胎也看不到她身后的大尾,只是此刻不再掩饰妖邪之气,眸中的狠戾被脸上的笑反衬,更加让他的恐惧渗到骨缝里去。
他惊叫一声向后退去,哆嗦着嘴唇道:“走开,妖孽,不要吃我。”
“吃你?”香貂以手遮唇,面露嫌恶,“腌臜之人,我才不要吃你。”
“那你想怎样?”
“我无需怎样,只需冷眼旁观,鼓掌叫好。”
林梓枫听得一头雾水,正想再问,鼻腔中突然一阵奇痒,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扑噜”一下,从鼻孔中飞出一只大飞虫,身缠艳纹,腹生长刺,正是传说中吸食脑髓的怪虫!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和17章小修了,添加了大猫的出场,有兴趣的可以回去摸一把。 w(~Д~)w
☆、黑猫
林梓枫吓得“嗷”地一声坐在了地上。这怪虫是如何进到身体里的,何时进去的,他浑然无觉,此时它从自己的鼻中钻出,莫不是已在吃自己的脑髓了?冷汗片刻间湿透衣衫,腿软的站不起来。
香貂侥有兴趣地盯着他恐惧的模样,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你的脑子被吃了——不,哪有那么简单?那是帮凶的惩罚,你这主犯,自然有更丰厚的待遇。”
林梓枫惊恐地盯着她,猜不出世上还有比脑髓被吸食更可怕的事情。想问,口舌却因恐惧而僵硬,问不出来。
那只被它喷出的怪虫在空中绕了一圈,又嚓嚓地振着翅飞了回来,一个劲地往林梓枫脸上落,吓得他捂着脸大声惨号。飞虫找不到鼻孔,便绕到他右耳旁,倏忽间钻入耳道中不见!
那虫子往里钻时定然是冲破了他的耳膜,耳中流下一道鲜血,痛得他捂着耳朵哭叫不止。
香貂道:“蚀魂蠓已经完成任务,该杀的人都杀了,无处可去,只想归巢了。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这虫子叫蚀魂蠓,幼虫喜爱食脑。你的身体,便是它们的巢穴呢。”
这可怕的话传进林梓枫那只完好的左耳,他顿时魂飞天外。
香貂笑着说:“没有错,你的身体,便是它们的巢穴。还记得我刚回来的那天晚上,用指甲划伤了你的脸吗?我的指甲缝中藏有‘蚀魂籽’,也就是蚀魂蠓的卵,借着那伤口进到你的皮下,幼虫在你的血肉内孵化,顺着血脉游走,慢慢咬噬你的五脏,化作成虫时,就从你七窍中钻出。”
林梓枫眼前一阵阵发黑,恐惧的透不过气来。这时他突然想起了这些日子身体时的奇怪麻痒,果真是如同小虫在血脉里钻动一般。又记起有一日晨起时,床帐里不知从哪里飞来许多怪虫——那竟是在自己身体里孵化出的虫子吗?
想到这里,皮肉底下奇痒顿起,他惊恐地用手在痒处抓挠,希望把异虫抓出来,却只有自己血淋淋的皮肉塞满了甲缝。
香貂上前逼近一步,以便让自己刻毒的话清晰传进他尚完好的一只耳朵中:“成虫以那长刺蜇那些我下了咒的人——就是对小姐犯下死罪的人,这便是它们产卵的方式。幼虫随后便食尽他们的脑髓。待那些人被杀绝,孵化的成虫便回飞回老巢,也就是你的身体里。不过,它们不会即刻食用你的脑髓,因为你是它们的巢穴啊。它们只会吃你那些无关性命的血肉脏腑,慢慢地钻,慢慢地吃,直到你性命将绝,才会进到你的脑中……现在,罪人已杀绝,蚀魂蠓们,该归巢了。”
似乎为了配合香貂的话,传来一阵密集的嚓嚓声,几人抬头看去,只见数十只蚀魂蠓自四面八方飞来,纷纷落向林梓枫的面部。林梓枫抱头号叫着躲避,在一只蚀魂蠓钻入完好的那只耳中的一刻,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林梓枫,我从舍三爷处换来蚀魂籽和幻化人形的能力,报酬是送给他一个蛇童子。我用舍三爷给的药物每日浸泡你的儿子羽涅,为的便是将他变成一个失去本性、酷爱吸血、受人所控的傀儡——蛇童子。也好让你尝尝小姐父亲临终前因担忧女儿而受过那剜心般的痛苦。……”
林梓枫惊骇地睁大双眼向羽涅看去,移开捂住头脸的手,绝望地向羽涅的方向伸出。这一移,飞虫们找到了通道,纷纷钻入他的七窍,更有性急的,竟咬破他的脸颊,破皮而入。一只虫钻破他的左耳,感官顿时陷入一片寂静的剧痛。体内沉睡的幼虫成虫被骚乱惊醒,乱钻游走,林梓枫在地上打滚挣扎,皮肤破损,飞虫进进出出。
他却因为咽喉也损伤,连声痛呼都喊不出。又偏偏死不掉,死不掉。
他陷在这无声的地狱里,精神迅速地错乱。只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牵挂着不肯断。
羽涅,他的儿子,要变成怪物了。
就此困在这百虫噬体的可怕的折磨中,不知要挨上多少日,才能得到死亡的解脱。
香貂俯视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林梓枫,眼中是毒焰般的狂喜。旁边冷不丁传来舍三爷沙哑的嗓音:“貂儿,口舌之快逞完了,你说好给我的蛇童子,是要拿这次品充数吗?”淡黄眼珠一翻,眼底寒戾。
香貂脸上流露出一丝惊慌,旋即又镇定下来。平静地道:“大仇已报,我再无牵挂,任舍三爷处置吧。”
舍三爷的嘴角抽了一抽,啐道:“你依靠术法逆天成人形,精气已耗尽,顷刻间就要灰飞烟灭,我还能怎么处置你?”
香貂道:“舍三爷,对不住了。”一脸任他天崩地裂,再也与我无关的淡然。这时青印向她脸上看去,只见她面色正在迅速地灰败,如同花容遇霜凋零。
“你……”舍三爷气得胡子翘了一翘,几欲跳脚。
香貂也不理他,只定定看着地上扭曲挣扎的人,仿佛看一眼赚一眼,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正迅速枯槁。一边看,一边呵呵地笑出声来,笑声如漏气的风箱,嘶哑诡异。
身形突然萎缩于地,变成一只白色貂儿横躺着,一阵风吹来,化作尘土消散。
舍三爷恨的跺脚,对着那股烟尘骂道:“可恶,这笔买卖算是赔了!以后再做生意,必得财货两清!”
青印趁着舍三爷在暴跳如雷,抱着羽涅绕过形像凄惨的林梓枫,悄悄朝院门溜去。舍三爷淡黄眼珠一转,老朽的身躯灵敏地移过去拦住了她。“小妮子,毁了我的蛇童子,害我人才两空,需得赔我一条命才是。”
伸出生有青鳞的枯手向女孩的面门扣去。她怀中的羽涅又跃跃欲动想要反击,却被她狠狠按住了,然后闭上了眼睛等着受死——羽涅再凶猛也只是只初长牙的小兽。再怪异也是她抱在怀中看了多日的孩儿,就算是死,也需得她死在前面。
“哧”的一声轻响,鼻际飘来焦糊的气味。舍三爷倒吸一口冷气,把手缩了回去。青印闭了一会儿眼,预想中的袭击没有到来,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只见舍三爷把手举在眼前端详着,面色惊怒。手心正飘起青烟一股,显然是灼伤了。淡黄眼珠看向青印,道:“你是什么东西?”
她是什么东西?她只是个凡人啊。只是从灭门的事发生之后,身体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现在,自己也搞不清自己是什么。
看到她眼中流露出一丝茫然,舍三爷也不再追问,冷眼打量着面前的女孩。
目光落在女孩锁骨上方露出的一枚印记上,面色讶异。羽涅方才在她怀中一阵乱扭,小手无意中将她的中衣领口扯歪,竟露出了她肩部的那枚青色烙印。
“这是……”舍三爷低声道:“不久前,焦州府出了一宗灭门案,据说是为了一件不知名的稀世宝物。我趁夜潜入停尸房,也未查出什么端倪,倒是注意到死者身上多有一枚青色印记,跟你这个一模一样。莫非……你与那被灭门的周家有什么干系吗?”
青印听他突然提起灭门案,脑际如有雷声滚过,一时懵了。稀世宝物?她可从来不知家中有什么稀世宝物。听到最后一句,才意识到不小心露出烙印来,大惊,赶紧将领口掩上,躲开舍三爷的逼视,拚命摇头。舍三爷步步紧逼,追问道:“你定然是只漏网之鱼吧?你告诉我,你家为什么会被灭门?是否是为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边问,眼中贪光灼灼,口水几乎要滴下来。
青印听他这么问,禁不住悲从中来,一时忘了害怕,抬起头,恨声道:“其中缘由,现在我半点不知。但我终有一天会查出来,替家人报仇。”
舍三爷面露失望。旋即又升起一丝希翼。这女孩身上有周家的特有烙印。真相像灭了的灯,她就是一枚残存的火星,终有一天能将真相复燃。如果能将她纳入旗下,或许有大利可图。
她又身负异能,如果落入他人手中,可成大患。不如趁她年幼,或捉住,或铲除。心念所至,面露凶气。青印觉出不妙,心中惊悚,步步后退。舍三爷暗暗调动起妖气,手心中浮起隐隐黑雾,狞笑道:“小妮子,跟舍三爷回家。”一步步逼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