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都是贝尔的受伤。
汐然在背后合上房门,终究是没做出任何阻扰。
……
三日后。
汐然助玛西尔移来数主族落根基所在的千年古树,沙利叶族人忙得不亦乐乎的重新在搬运来的古树之内建造空间房屋,不过三日,族落便已然恢复的差不多。
这几日法力的消耗颇大,加上玛西尔晚上因着心情愉悦,又饮了几盏酒,就着身前的火堆暖身,趴在汐然的膝上便睡着了。
玛西尔的开放程度纵然时时都让汐然无言以对,他甚至好几次凑上来想要轻吻她,即便拒绝他好似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我行我素的做出些称得上是亲热的举措。
汐然看他差不多入睡,便将玛西尔从自己身上挪开,解下自己披风给他盖上,独自回了树屋。
这三日同沙利叶族的人都相处甚密,多多少少也听到接触些他们的思想,相较之下便无端觉着自己好似拘谨得过了头,莫说亲吻拥抱,就连寻常给人触碰一下也会下意识的避开些,无心的引起了旁人的慎重小心的对待。
一步步的往树屋走去,触着门扉的一瞬忽而便记起,好似不是这个房子,这个房子是玖言和贝尔在用的。他们日夜出双入对的事,被不少人目睹,汐然与玖言互为伴侣之事不攻自破,所以近来倒是多了不少对汐然痴缠不休的人。
汐然回首,临着的这两株古树都是极其相似的形容,当初将玖言带来就是随意选的一株,如今却不知道自己曾选择的是那一株了。
夜风轻拂,因着几杯烈酒而略觉不适脑中顿时清明几许,汐然缓缓走到一处树屋前,在门边轻轻扣了扣。
就算是寻到玖言居住的那一间,顶多算见他一面,也没有多大损失。
门内无反应,大概这便是没人的那一间了。
汐然未再做等待的推门而入,入目之处却是一点微黄的灯光及一袭雪白宽松的纱衣。
玖言就那般挑着烛光站在门前,既没有应门,似乎也没有开门的打算。
汐然将他苍白的面色打量一番,淡淡道,“唔,我以为这屋子是没人的。”
玖言唇边笑意温顺如旧,轻声道,“主上不在这歇息么?”
如今模样的玖言身量已经比汐然高出一点,只是那轻纱般轻盈的雪衣衬着他瓷白的肤色之时,无端给人一种脆弱单薄之感。”恩,我去对面的树屋睡,你早些休息吧。
☆、第105章 摊牌
玖言也不做声,等到汐然转身离开之际,自然而然的随着走出门,在身后将屋门带关。
汐然闻及身后的脚步声,也不管他此刻出门是为何事,缓缓开口道,“贝尔是个孤儿,玛西尔一贯很疼爱她。”
“我知道。”玖言温声答道。
他近日同贝尔相处甚亲,这些自然是他所明白的。汐然不过是想警告他,让他不要动不该动之人,玩弄伤害了旁人的感情。
“若不是她在场,我不会从麒麟那救下你。”汐然推开临对着的树屋屋门,走了进去,“所以你不是该对她感恩么?或者,你待她的确是真心?”
烛光在玖言进入树屋的一瞬间不知为何的熄灭了,四周徒然袭上一片漆黑。
汐然听到一个声音细细软软的,从屋内传来,好似有些恍惚般,“玖言么?你怎么才来?我等你都要等到睡着了。”
那单纯而柔软的声线,带着一丝难言的媚意。汐然一怔,随即也明白过来玖言那过于宽松的着装,和身上淡淡沐浴过的香味是从何而来了。
转身之际,玖言正要开口,汐然唇一抿,抬手便捂住了他的唇。
“恩?玖言?”贝尔似乎是等得久了,屋中连烛火都没有亮起,躺在床上先睡了。
前端传来悉悉索索摸索的声音,汐然心知她是要点燃烛火了,拉着玖言的衣领,闪身间两者一齐让进了一处柜边。
烛火通明,虽然微弱却照亮了厅室。贝尔下床在窗边张望了两下,像是担心一般,在衣架上随手执了件外衣披上,遮挡了其不过裹了层薄纱的身子,出门去了。
汐然自瞧着贝尔衣着单薄的那一瞬,便似是有点芥蒂般的撤了捂着玖言的手。待得贝尔离去,更是毫不犹豫的连退两步,脱离玖言的身边。
这不比捉奸在床好上多少,至少于汐然的立场,足够尴尬了。“贝尔怎会在此?”
玖言依靠着墙壁站着,笑意苍白依旧,“如今的境况,主上希望我说什么?”
的确,木已成舟还能说什么。
外遭的传言绝非空穴来风,在沙利叶族开放风俗下,过往的三日该发生的应该也都发生了。
从寻常人的角度,玖言的行为或者不负责任,只因他现在连自身性命都难保,又怎谈予人未来。但自汐然的角度,却无法评论半分。
“既然无话可说那你我谈话便就此打止。你受了伤就在屋中好生静养,等我决意回族的时候再来寻你。”汐然语速稍快的交代完,转身离去。
实则汐然内心的某处其实是希望玖言真心的,他爱的是谁不打紧。打紧的是有朝一日他也会为情所困,因求之不得而徘徊不已,因相爱别离而辗转悲戚。那应该就是她所要的最大程度的报复。
他若是一个无心之人,又怎来痛楚可言?
将走一步,汐然的手腕蓦然被人抓住,握力之大勒得她生疼。
汐然回过头来,轻轻敛起眉头,瞥一眼神情慌张的玖言,抗拒之意并无半点掩饰。
“主上要到回族的时候才会来找我吗?会要多久?”玖言眼底的一丝轻颤,像是被触动了某根脆弱的心弦,慌乱到难以自抑。分明是连死亡亦能从容不迫面对的人。
过往无数次如此对面,汐然见过玖言多种神情,全然恳切真诚,天衣无缝得几乎让人快要信以为真。
只是如今的汐然却很是明白他不过一收揽人心的狩猎者,毕竟是佯装出来的表情,如今看时,他愈是真挚,她便愈是觉着心寒。
亦是那一眼将玖言的失措瞧着眼中,汐然维持着的平淡神色溃散,像是难以忍受般,撇眸间流露浅淡的厌恶,蓦然挣开他的手,寒声道,“别碰我。”
确然,至从虚境那日她将他带回,从未这样带着直接而□的嫌恶情感同他说过话。所以彼时被挣开的玖言,神情中受伤之余亦添了少许意外,却始终维持着温顺,不会低沉颓废,也不会寂寥自怜。
室内的屏风处还蓄着一桶氤氲散着热气的温水,花瓣轻浮于水面,荡开时投下一袭素白月光。
玖言低着眼,静静辨着汐然眼中的冰冷,忽而便弯眸温顺笑了,仿佛丝毫没有被那厌弃的举止伤害一般,举着手温和道,“好,我不碰,主上莫要生气了。”
汐然还想说什么,却无法再平静的面对他那样温和的神情。那仿佛在宣告着谁理智全无,思绪纷扰,而谁又从容不迫,作壁上观一般,不甘的情绪压得她心口都在隐隐泛着痛楚。
转身欲逃离之时,玖言却再度轻轻开口,“主上若是开口让我不要碰贝尔,我定不会多瞧她一眼。”
那话语中对待贝尔的漫不经心,并没有对汐然起到丝毫的安慰作用,反倒让之死死压抑住的怒火噌的剧烈燃烧起来。头一回消除顺其自然的想法,忍不住回首沉声质问道,“沙利叶族那般多的女子,你为何偏偏挑选但村的贝尔?如此玩弄一个人,可是有趣?”
“我并没打算玩弄她。”玖言坐在床边,神情温和得看不出一丝旁的情绪,“希望我同她在一起的,不正是主上你么?”
汐然瞳孔狠狠一缩,忽觉窗边月光更为冰冷几分。
“那日主上于麒麟口中救下了我,查探过我的伤势,我那时纵然昏迷不醒,后也知道自己一身衣服是被换过了的。”玖言仰头将汐然望着,眸光柔和,“当时出现在我眼前的不过主上和贝尔两人,我想,主上怎会愿意主动触碰我,必当是假以人手了罢。所以那个时候,我是打算支开主上,亲手抹杀掉贝尔的。”
汐然心中一寒,拧着眉瞧他,“你可是疯了?即便……”
“即便是女子,也不会如此看重此事,更不会如此偏执,对么?“玖言言辞明朗,好似不过一句寻常话语,道得轻松自然,“可我总归是要死于主上手中的人,再大的罪行我也不怕了。我本已经不堪,若是连想守住的东西都丢了,我更拿什么来见主上?”
对待这番模样的玖言,汐然略有茫然。
玖言每每都能出乎她的意料,说出一番能让她思想彻底颠覆的话语,好像她从未彻底的了解过他一般。
见汐然并没有搭话,玖言兀自接着道,”我自贝尔那得知她在此之前都未见过我时,才算打消了杀意,同时也明白主上刻意将她推到我面前,为的是何意。”
汐然淡淡道,“何意?”
“主上,你可是想知我软肋何在?”玖言神情恳切,如是问道。
汐然轻轻笑了,几分轻蔑道,“软肋?这世上所有妖仆的软肋可还不算清晰?你的心头不过宸雅二字,即便咒印不再,亦甘愿被束缚一生,”
”若她当真是我心尖所在,我又岂会让她沦落主上之手,轮回不得,混沌度日?“玖言带笑,认真的凝视着汐然,缓缓道,“我穷尽一生,为的唯有你汐然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