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劫 (颜杭)

　　“只可惜，你破不了我的结界……更何况那可能是只你讨厌的妖，”缘止并没有因为她的动作和话语而有所动，只是依旧笑着：“你应该知道——什么妖是会食人心的吧？”
　　“你是说……”绿音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装出一副十分的勉为其难的样子：“好吧，我就帮你一次吧。”
　　末了，又补充一句：“等你收了那只妖怪，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破了你这个破结界！”再度看了一眼那根本看不见的结界，有些牙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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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安寺周围设了结界，其结果是一般的人类可以出入，但是倘若是身上有法力的人，想要出去必然会被结界拦住——当然，除了缘止之外。
　　福安寺慢慢让那些香客或者寄居者离开福安寺，那结界便是一道门，把那些有法力的人……或者妖怪阻隔在了福安寺之内，那里面，可能就有杀害周秀才的凶手。
　　不过最近绿音有有些不开心，她跟在缘止身后很是不理解：“为什么你法力明明比我低——低很多，可是你的结界却还是拦住了我呢？”
　　缘止却只是笑笑，并不答。
　　绿音想了半天还是有些不服气：“我不管，待捉到那只妖怪之后，我一定要试着能不能破了你的结界。”
　　“你破不了的，”缘止脸上是自信的神色：“我的结界你注定破不了。”话一说出口，连他自己也讶异了，自己何来的如此的自信？
　　明明……他的能力本就不如她，但是为何他偏偏就是笃定……绿音破不了他的结界？
　　绿音同样也因为他的话而恼怒：“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破了你那结界？”
　　“还是先把那妖怪找到吧，”缘止从自己思绪中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那些事，以后再说吧。”
　　绿音握住的拳又放下，瞪了缘止一眼，转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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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结界拦下的，并不像缘止和绿音预料的那样只是那只妖怪，事实上，留下来的人类也不少。
　　有些人天生有灵力即使未必知道怎么用，但是灵力就是在那里，平时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的，但是遇到缘止的结界之后，却被挡住出不去那福安寺。
　　这其中，不乏一些身份尊贵的人物——福安寺是京城附近的大寺，前来进香的香客也不少，那其中，便不乏一些达官贵族。
　　只是这样一来就有些麻烦了，那些人或多或少都还是有一些贵族脾气的——留下来可以，但是一些使唤的人总要留下来伺候他们吧？
　　于是乎，留下来的人比预计的还要多——那些下人们不知是出于真心拥护主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死活不肯先出那寺门——因为生怕一出去便再也进不来了，即使缘止和福安寺的寺众努力说服他们，他们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最后只好作罢，所以留下来的人便多了，顺便的缘止他们要做的事情也更多了。
　　其实绿音一直很想问缘止，假如对方是一只很强大的妖怪，强大到缘止的结界都无法发现他的话——那他们又应该怎么办？
　　缘止却答非所问：“假如真的那样的话，只能说明他的能力远在你之上，假如他要杀你的话……是易如反掌的。”说着说着，眉眼间便染上了一丝隐忧。
　　绿音因为他的神色以及所说的话而愣住——缘止他……是在关心她吗？活了这么多年，有记忆的那么多年里，第一次被一个人类关心，可是绿音却突然觉得很难过。
　　遇到缘止之后，最近她的记忆混混沌沌，总是想起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仿佛她的过往记忆却又仿佛不是，让她感觉很困扰。
　　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开一步，避开缘止的眼神——她是妖，很多年前就入了妖道再也回不去了……所以其实此刻的她，是不配拥有任何温暖的——尤其是来自一个人类，一个有可能修成佛的人类。
　　罢了罢了，也许是她的好奇心该退下的时刻了……等此间的事了了，也该是她离开缘止身边的时刻了。即使她其实有些贪恋缘止身上那一点点温柔的——可是记忆里的那个人，即使看不清楚容貌，却总是给她心痛的感觉——那个人对她来说一定很重要。
　　不能背叛，绝对不能——
　　“你是我的——”她模模糊糊的意识里，曾听到那人的声音：“你是我的……绝对不能背叛我，若你背叛，必将万劫不复……”
　　明明……应该是和缘止一样温柔的人，为何偶尔却会吐出那么冰冷的话语？可是她终究无法知道他是谁，那她又怎么能了解，她丢失的那一段时光……究竟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故人相见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绿音却没有显露在脸上，眼下，她最关心的，还是那挖了周秀才心肝的妖怪。
　　缘止说的没错，那一定是一只她讨厌的妖怪。
　　虽然入了妖道，但是绿音似乎从来没有作为一只妖怪的自觉，一直把自己和其他妖怪区别开来，尤其是一些飞鸟走兽虫鱼化作的妖怪。
　　所以为了桃颜她可以对缘止大打出手，但是看着缘止收服狐妖，她却懒得插手，非要开口的原因，也是因为见不得缘止和那狐妖卿卿我我的样子罢了。
　　缘止或许隐隐猜到她应该是花妖，只是何种花草幻化的妖怪，他却未必分得清，而绿音也没有必要和他说明。
　　她眼下要做的，便是跟着缘止找出那食心之妖，然后解开缘止的结界之后她便要离开、回到花妖族聚地、离开缘止——再不回头。
　　因为她不知道，一直这样呆下去，会不会有更多更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的的确确对缘止很好奇，但是，她不想把自己弄进一个麻烦里，她觉得最近麻烦的根源都是来自缘止。
　　若不是遇到缘止，她不会记起过去了那些零碎片段，不会执着于那个名字，便不会难过。
　　缘止却始终不肯告诉她，那个名字究竟是什么。绿音不知道，此刻自己离开，没能从缘止口中知道那人的名字，会不会成为一种遗憾。
　　可是，有什么方法，能让缘止告诉她那个名字呢——绿音自己也吃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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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缘止再次来到出事的地点，这一次，绿音选择跟着缘止进了屋，甫一进去，那一屋子的血腥气让绿音忍不住也干呕起来。
　　她是草木变幻的妖，生平最恨的便是血腥之气——因为能流血的，永远都不会是像她这样的妖怪……能流血的，要么是人类要么是能动的的物事，总之不会是她……她受了伤的话，连血都不会流，因为本来就没有。
　　感觉缘止在她跟前站了一会，绿音忙着呕吐也无暇理会他。他似乎是在沉默，许久才上前来，把手伸到她面前，却并没有说话。
　　绿音微微愣住，细看时才发现缘止手中还有一样东西，那是一方丝帕，白色的丝帕，干净得十分不真实的丝帕，绿音有些茫然的接过，却不知道为何缘止要给她这样的东西。
　　呆呆的看着缘止，绿音欲言又止却终究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缘止叹口气，手伸过来，拿过她手中的丝帕，掩上她的口鼻，动作轻柔声音温和：“掩着，这样就闻不到了。”
　　鼻子里充斥的，是淡淡的檀香的气味，和缘止身上一样的香气，她跟了他一个多月，就是凭着这股香气找到他的——无论他去了哪里，只要凭着这香气，她都能知道他的去处。
　　可是此时此刻，这香气却让她有些茫然……总觉得缘止身上，不应该是这样的气味啊……不知为何，她就是这样觉得。
　　缘止另一只手把她的手抬起，让她自己捂着，然后转身离开，绿音看着他的背影，视线从那一袭僧袍往上看向他头上。
　　衣裳是普普通通的僧袍，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不知为何绿音就是觉得那僧袍穿在他身上显得那么的不和谐——再往上，是光秃秃、没有头发的头，头上清晰地印着九个戒疤——突然就有些难过……缘止他是和尚，可是他为什么要是和尚？为什么他偏偏是和尚。
　　心魔一生便难以消灭，绿音觉得最近的自己越发的不对劲，为什么她会觉得缘止不应该是光着头的不应该是和尚？
　　可是他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她却不明了，她只是突然很难过——缘止的的确确，就是个和尚，这一点无法改变，甚至，绿音隐隐觉得，缘止极有可能成佛。
　　可是，他如何能成佛，他怎能成佛？为何绿音总觉得，他不该成佛，而该是入了魔？
　　“若你入魔，我便陪你沉沦……来世，我和你一道没入黑暗中，再也无需理会谁。”脑里突然想起最近常常听到的那么声音，那个声音如是说。
　　可是……那声音的主人是谁，为何每当想起，便会让她如此的感伤？
　　她丢失的那一段记忆，究竟是什么？为何她总是无法想起他究竟是谁？
　　无法想起也便罢了，毕竟……在人世百年多的光阴她都已经这样过来了，想不起也无所谓，她还是每天这样混混沌沌地活着，没有因为自己丢失的过去而和别的妖有什么不同，她非常努力的，要做一只妖，一只很快乐的花妖，不为谁生，不为谁死，她只是绿音，花妖族绿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