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
这个地方,师公是在这儿待了几十年,可是从前的我比他更早找到了这个地方。这些阵石,当时的我肯定也会注意到。
是曾经的我动了这里的阵法吧?
如果真是我重设过阵法,那么这是一个什么阵法?阵眼又会在哪里?
还有,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设一个阵法呢?是为了防备谁对付谁?
不,不能急,越急越是想不出来。
我在一堵石墙边站住脚,闭上眼定了定神,缓缓的深吸气。
不能着急。
幻术尤其如此,只要一急躁,立刻破绽百出。
如果这个阵是我设的,所以只要没有意外,不会反噬阵主。
还有,这个小镇,就是我以前来过的地方……我上次来的时候是住在一家很小的客栈——这里也没有什么大的讲究的客栈给人住,一般商队往西域的路线并不经过这里,所以这里不算繁华。再说,这里应该离魔鬼海不远,沙暴多——
我睁开眼,缓缓向前走。
镇子很小,没几步就走到了路口,转个弯,我看到了一家眼熟的小客栈。
没错,就是这儿。
老板懒洋洋的从里面迎出来——我对他有一种久违的熟悉的感觉。
是啊,上辈子那个老板就长这副模样,连打哈欠的动作都分毫不差。
曾经遗忘的记忆渐渐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晰。
“后面有空房,爱住哪间随便挑。自己的钱袋看好了,水井在那边屋里,记得打完水要把盖盖上。”
我熟门熟路的穿过院子,进了一间屋子。
是的,这儿的一切我都似曾相识。
我掸了下席子上的灰,坐了下来。
外面又传来脚步声响和人声,又有人住进来了。
我站起身来打开门,跟在我后头住进这小客栈的不是旁人,正是北剑阁的人,还有许贵红。
这镇子虽然小,能投宿的地方也不止一家。
文飞彬彬有礼的一笑,我面无表情的把门关上了。
他们动静并不大,进出,打水,我左右两边屋子都住上了他们的人。这些人在想什么我都明白。
掌灯时分,我在老板那里拿了一根蜡烛来照亮,刚把蜡烛点上,有人来敲门。
这次来的是越彤。
“齐姑娘,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她看起来形容憔悴,笑容也很勉强。
我往后退了半步,让她进了屋。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幻灭 (上)
越彤从前是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现在是大方端庄的文夫人。要从她身上挑毛病,那是极不容易的一件事。
大概保持风度已经成了她的本能,即使在这样的窘境之下,她仍然坚持着,头发衣裳纹丝不乱,脸上却并无脂粉——这个是她的习惯。衣裳要华贵,要贴合她北剑阁主夫人的身份。妆容却要素淡,以显得更为端肃大方。
她没有多余的客套,第一句话就是:“齐姑娘让我想一个故人,长相并不是特别象,但是神韵极象。她已经故去多年,齐姑娘知道我说的人是谁。”
这个我自然知道。
越彤的声音变得轻缓:“虽然她已经故去多年了,可我仍然时时会想起她。”
这话虽然听着很荒唐可笑,但我相信她说的。
人们想一个人,并不一定都是因为喜爱。也可能是因为记恨,因为亏欠,因为负疚——
越彤当年为了杀我,一定没少费心机。杀掉了我,应该是她的一件得意功绩,会时时想起也不奇怪。
“她生得甚美,可是比美貌更难得是她冰雪聪明,兰心慧质。我从没见过如她一样的女子,只见一面,就能令人铭记一生。”
我安安静静的听越彤说下去。
现在他们身陷险地,寸秒必争。特意过来说一番巫宁如何的话,绝不是为了夸赞我。前面这些不过是铺垫,总有图穷匕现的时候。
果然,越彤轻轻叹息一声:“这样的人,几十年,几百年里,都出不了一个。齐姑娘,你年纪尚小。我虚长你些年岁,总不忍见你为人蒙骗。”
我没搭话,她接着说下去:“早年我见过纪先生的徒儿,也就是齐姑娘你的师傅白宛。她的相貌与巫宁一模一样。我猜想,这也许是纪先生收她为徒的主要缘由。至于齐姑娘你,相貌虽然与巫宁不是十分的象,可是气韵却比白宛更接近,看到你,几乎就象巫宁又站了面前一样。”
外头起了大风,细沙从门窗的缝隙里钻进屋。
“齐姑娘。令师对巫宁姑娘是挚爱不渝的,我也很钦佩他。可是我也替你和白宛姑娘不值。你们才是陪在他身边的人,可是他的目光永远不是落在你们身上。不管是以前的白宛。还是现在的你,他看到的,永远都只是巫宁。”
这番话说得恳切,而且并没有一字虚言。
这就是越彤的厉害之处,她总能切中要害。一击即中。
这话如果不是对我说出来,而是对任何一个纪羽身边的女子来说,都可以摧毁她的信心,她的感情,她所坚持的一切。
只要对手一露出破绽,越彤就会步步紧逼。总要将对方蛊惑说服,为自己所用。
可惜她找错了人。
“文夫人,你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
越彤微微一怔。摇头说:“看地形,应该是西域边漠吧。”
“这儿是魔鬼海。”我轻声说,掀开窗子上的羊皮,风卷着沙尘从外头吹进来:“文夫人来过吗?”
“没有。”她说。
“也许你听说过这里。”我转过头:“巫宁曾经来过这儿,是为了替文阁主的母亲寻找驱治寒毒的火蝎胆。文夫人和文阁主伉俪情深。这事没听说过吗?”
她还保持着从容:“好象听过。”
“当然,这儿不是真正的魔鬼海。”我转过头来:“这儿只是一个幻境。重现了多年前魔鬼海的小集镇。能布下这个幻境的人,必定是来过这个地方的人。虽然她已经故世多年,仍然有手段将我们这些人困在阵中。”
越彤抿了下唇,没有作声。
“也许她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可能是有什么仇人,也可能是情人。她布下这么一个阵,或许是想报仇,也可能是为了完结一桩心愿。谁知道呢,虽然我也习练幻术,可到现在都觉得自己只是初窥门径。幻术千变万化,每个人手中使出来的幻术都不是完全相同的。文阁主和文夫人想破阵脱身,我不会拦阻,所以你们不用轮番来我这里做说客。对这个阵法,我知道的并不比你们更多。”
越彤的笑容终于出现了裂痕。
她离开之后,我却了无睡意。
屋顶胡乱盖着几块羊皮和草毡,依稀能看见头顶的星光。
我的记忆就在这里中断。
我记得当时的我来了这里,后来,姚自胜也来了。可是再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我却不记得了。中间的记忆就象被人用刀裁了去,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若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旁人的身上,还能当一件奇谈来听。可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这种感觉是说不出来的。
一个人,如果连完整的记忆都没有,连自己的过去都不清楚,无论何时何地,心都不会落在实处,始终悬在半空。
甚至,连自己为什么存在,将来又要做什么,都没有办法去想,去确定。
我想找回自己的过去,不是为了报复,也不是为了旁人。
我就是想变得完整,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不是从别人的口中拼凑出来的,那不是真实的我。
这是我们困在这个幻阵中的第几天?第二天?第三天?我记不清楚了。
时间在这里是毫无意义的。就象传说中书生经历的一枕黄粱梦,锼中饭还未熟,他已经经历了一生。
也许外面现在只过了一弹指的时间,也可能已经过去了十年八年——
从前我以为自己更想要报复,要为自己讨还一个公道,要找出当年事情的真相。
可是现在我发现我不是那样想的,我现在只想找到师公,确定他平安无事。
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也许这样想很没有出息。
想要脱身,就得破阵。
隔壁的人并没有一直守在屋子里,他们心里惶恐,比我更加急迫的想脱身。
我能听到他们进出,小声谈话。还有在屋里活动发出的沙沙的声音。
我离开客栈的时候,有人跟在我后头。
我不介意他们这样做,想跟让他们跟着好了。
集市很小,走了百步远就已经是荒地。地下稀稀疏疏生着棘草,我弯下腰去抓起一把沙土,看着黄沙细尘从指隙间流淌过,一切都那么真实。
等我走出老远偶然回头,身后跟着我的人竟然蹲在我刚才驻足的地方,看那动作,正在把沙土往囊里搂。
难道他们还以为这沙土里有什么玄机?
越走眼前越平缓。天色阴着,远处的天际与黄沙似乎连成了一线,这样展眼一望。竟然分不来哪里是天,哪里是地,苍茫一片,显得孤寂而空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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