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莲生的眼睛很不争气地发沉了,下一个动作便是一头点到了梳妆台上,碰翻了一盒子据说是幽都燕后派人送来的上好的胭脂。
“唉,我说,你都要嫁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张妈一边帮她擦拭着满脸的胭脂,一边还恨铁不成钢地用食指狠狠地点了莲生的头一下。
莲生瞬间清醒了,张妈的食指绝对是常年点芸娘那个体型练出来的,一指头上来绝对内伤啊。
“还有这个,是我送给你的嫁妆,洞房前看看。”张妈圆润的脸上突然泛起一片怪异且羞涩的红晕。
莲生怔怔地接过张妈连推带塞地递来的东西,一卷看似是书的东西,等到打开一看,她的手不禁一抖,竟然是传说中的春宫画!还是整整的一卷,各种各样的姿态。
莲生抬头看越来越局促的张妈,好像要嫁人的是她,一副状似娇羞的模样,莲生一个哆嗦,快速将这奇特的嫁妆收起,“是水墨画,嗯,颇为雅致,别有风味。”
有虞族的婚礼比起汉人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等繁琐的过程要简单的多,成亲当晚会请族里的人围坐在一起喝酒聊天,新郎要接受三关考验。
新郎的考验基本可以分为三类,有虞崇武,所以头一件便是比武,这项据沐沅说阿爹顾及到白泽的身体所以取消了,第二项是拼酒,这项是最为热闹的,常有不胜酒量的新郎被未婚的小伙子们簇拥着、嘲笑着四脚朝天地抬进洞房,最后就是闹洞房时的考验新郎和新娘两个人的,这会儿还没到时间,所以莲生这个新娘清闲的有点无聊。
不一会儿小五就在帐外报说吉时已到,莲生握紧了拳头,尽管她知道这场婚礼只是她和白泽的一个交易,可是她还是有一些紧张。
眼前一黑,张妈已经将大红的盖头压到了莲生头上,被簇拥着向帐外走去,还絮絮叨叨地说一些禁忌,不能这个,不能那个,莲生听得一头雾水,一句也没听清。
直到瞥见另一袭红色的一角时,莲生的手被一双干枯的手执起,从红色的盖头下只能看见,手腕处被系上了一根红丝线,丝线的另一头系在了白泽的手腕上,莲生心里痒痒的,突然很想看他此刻的表情,还有他穿上喜服的模样。
红色盖头一点一点被莲生吹下,眼见着就要滑落,突然被张妈一巴掌盖过,重新拉了上去,“这个不能取,取下来不吉利。”
只听耳边响起“一拜天地”,莲生慌忙拜下,眼睛瞥向和自己同时拜下的人,心里出一阵说不出的滋味,只是下一刻又不禁开始了自嘲。
“二拜高堂,二……拜高堂,二拜高堂。”
在主婚人喊过三声后,白泽偏头看身边的莲生依旧没有动静,轻飘飘地声音响起,“莫非后悔了?”
莲生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不用想他此刻的表情也是那副嘲笑的模样,只恨盖头挡住了自己的回击。
莲生手一顿,她和白泽两人同时被身为高堂的阿爹扶起,“白泽,今天我就把莲生交给你了,以后她就靠你费心了,她的脾气急了点……”
“咳咳咳”莲生使劲儿地咳,终于制止了阿爹“诽谤”的话。
却听身边的人清雅的语调,“白泽定不会负您所托,好好照顾莲生。”
这厮骗人都已经成了最拿手的绝活,莲生不禁腹诽着,下一刻自己的手就被放到了白泽的手里,莲生慌忙要抽出,却被他反手握住,很没出息的心跳骤然加速。
礼毕后帐外四处是哄闹声,莲生只能闷闷地呆在洞房,直挨到了月上当空。
白泽捏了捏额头,酒似乎喝多了些,手正要撩起营帐的帘子,新房外却突然进退两难。正要转身,一群将领嬉笑着涌来,将他推进了新房。
红烛帐暖,床上的人身穿大红的翟衣,上面绣着古怪的飞禽花纹,不同于汉人女子喜服的精致,却说不出的喜气洋洋,白泽偏头,不去看那红色盖头下唯留的半截儿下巴,随手扯下盖头。
盖头终于被掀开了,莲生抬头便看见了微醉的白泽,举止依旧文雅,目光灼灼,微微潋滟,对上她眼神的刹那,他迷离的神情瞬间消失,恢复了清新疏朗,甘润清醇,目光磊落坦荡。
“作为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白泽会尽力,你若喜欢荣华富贵或是喜欢征战沙场,也任由你选,我都可以允诺与你,甚至日后遇到喜欢之人,你也可自行离去,白泽可以满足少将军所有要求,只是除了……”
第三十六章:洞房尴尬
月光荧荧,恰好映照在他身上,雕刻般清晰儒雅的眉眼,恍如梦中。
只是除了,除了,情爱吧,你既无情,我便休,莲生兀自摘下压在头上的花冠,状似不在意地端起桌上的酒杯,轻抿一口,明明是甘醇可口的美酒,却像加了山上那些野枣子一样,又涩又酸,漫入唇,滑入喉,酸涩到了心底。
“我不需要你喜欢我,也不要你所说的荣华富贵,更不会抢夺你的兵权,你可以继续与你的未婚妻鱼小姐,或者其他的粉红知己,结伴同游山水,闲云野鹤,也可以拉拢公主谋定你的江山天下,我只要你将来能够善待我的兄弟们,以及演完这场戏。”
莲生撕扯下花冠有些凌乱的头发,神情里有一丝被拒绝后的狼狈,可眼底的认真与坦然,却令他无法直视。
莲生笑着迎上白泽,他的眉眼依旧清朗疏雅,随性慵懒,只是眉间转瞬间一点清光流转,耐人寻味地看着自己,仿佛是在探寻着自己话的可信度。
莲生偏头,手指捏紧酒杯,“本将军一言九鼎,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在下知道。”白泽漫不经心地应答道。
还是那该死的语调,却让她覃莲生莫名的心动,只是那一个“在下”已经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莲生轻笑,“希望一会儿张妈来的时候你不要再说‘在下’。”
“白泽谨记夫人之言。”语调清雅,夹杂着几分暧昧不明的笑意。
夫人?多么简单的一个词语,从他那嘴里说出,温柔地让她几乎要眩晕,手指在微微颤抖,他倒挺上道儿的,莲生冷笑,“下山之后就不必这么称呼了。”
“如果少将军怕阻断未来的姻缘,那白某可以一字不提。”他居然笑了。
莲生心底一阵烦躁,偏头间发现帐外摇曳的树影,婆娑着,静默着,看着这帐内发生的事,浓烈的夜色之中,仿佛有一双冰凉的眼睛。
“谁?!”莲生皱眉,手中的酒杯随声抛出。
“哎呦,我这把老骨头呦,我说莲生,都这会儿还有谁会来你这里?”撩帘进来的是张妈,只见她捧着一个漂亮的盒子,一边说着,一边揉着胳膊,放下盒子时还狠狠地瞪了莲生一眼,随后却朝白泽笑笑道,“姑爷,该喝合卺酒了。”
莲生一怔,随即见白泽已经开始倒酒了,所以也自己斟了一杯,刚要交腕饮酒时,却被张妈制止了。
“还有一步,结发完了才可以喝。”张妈已经把预备好的剪刀拿出。
结发?这不是汉人成亲的习俗吗?莲生怔忪间张妈已经替她剪下了一绺头发,与白泽的头发绾在一起,据说是为了表示同心。
手腕被轻轻勾过,莲生抬头,白泽已经将酒杯放在了唇边,莲生慌忙饮下杯中的酒,手腕间一丝清凉,只是一瞬间,那红色的衣袖一滑,便从她的臂间溜走。
莲生抬头,他眼睛里的微光如星星点点,有什么在眼里涌动,却怎么也看不懂,她觉得自己此刻沉浸在真空般的虚无里,宁静的尽乎于恐怖。
“好了!老将军吩咐过那些士兵,不让他们来打扰二位的洞房花烛,最后一个考验省去了,老婆子我也回去了。”张妈笑得贼兮兮的,临走时还在莲生的耳边低语了一句,“记得你的嫁妆,别忘了。”
春宫图?莲生扶额,好像忘了看了。
“**一刻值千金呐!”张妈去而复返,从帐外伸进头来观望他们相对无言,所以“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莲生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白泽却轻笑着牵起她的手,缓缓行至喜床处。
莲生抬头只见他一脸的静默,默默而专注的注视着自己,慢慢地开口,“夫人,**一刻值千金。”
莲生嘴角一抽,还真会演戏,下一刻一双纤长的手伸来扶起了她的下巴,柔软的唇附上她的,莲生一怔,脑袋一片空白,心却仿佛被揉到了一块儿,揪着,他微微眯起的眼睛,他的薄唇,他的长指,甘冽的男性气息笼罩在呼吸和心跳间。
空气里的袅袅暖气,莲生细碎的喘息,和他的呼吸掺杂在一起,暧昧无限游离,他的亲吻深深浅浅的。
一阵酸涩涌上心头,莲生一把推开了身边的人,手指颤抖着用力擦拭着唇,试图擦掉他的气息,平复着喘息,冷然道,“既然是做戏,那就不必……”
白泽伸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轻笑着示意莲生朝帐外看,她寻着他的目光看去,尽管门外的人尽力隐藏了,但莲生还是看到了他的衣角。
莫非是阿爹派来的人?莲生一翻身,顺带拉着白泽滚上了床,准备打灭红烛,却被白泽伸手挡住,朝她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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