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外的居所,竟然又不见他们。
她将竹桶放在桌上,回了里屋卸了背上的琵琶以及依旧厚重的裘袍,又将繁杂的冰蚕丝发带扯了下来,随意取了一缕头发简单束起,冰蚕丝发带那是浸了茉莉花汁浸养过的,旋身走动时它会在她的黑发上漾起细浪,散发出香气来。
他一贯把她娇养的很好。
出了自己的屋子又进了隔壁紫霄的屋子,见床面整洁,砚里的墨已结开了冰花,明白他也是几夜未归。
这似乎成了师徒之间的默契。
这些年三个人一起动奔西走,随遇而安,并无特定居所。
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小住一些时日,少则几月,多则一年。
也不是无时无刻都待在一块儿,有时她也想一个人独处时,紫霄便放任流之。向来对她放心,从来不追问要去哪里,多长时间回来。
在等她这段日子,他也会出去转转,对于他的去处,她也是不问的。
白尔玉并不确定紫霄和扬羽什么时候能回来,也许就是下一刹,也许也是几日后,或者更是几个月?
踯蹰而行绕到了厨房灶台前,烧了一盘蘑菇,炝圆白菜卷,豆芽汤。
本来他们两个只吃素,她这些年口味也清淡,做来做去也只是那简单的几道。不过倒是把手艺练出来了,他们就着她做的菜,有时也能吃上两碗米饭。
然后她将菜端上桌,拿东西盖上,又把米饭搁锅里闷着。
放下卷起的衣袖,望窗外天色尚早,居然有点无所事事的感觉。一直以来,虽说各有各的去处,相互之间不多问,但无一不是他等她,哪有一次是轮到她等他回家了。
又绕回紫霄房间去看他收藏在书架子上的那些书,都是些医书,看得语言晦涩而难懂。对着那医术上记载的药材,她对着百子柜一一的找,玩儿了一会儿,便又乏了。
暮色降临之时,紫霄和扬羽依旧没有回来。白尔玉把午间做的菜全都倒掉,又重新做了三样小菜,依旧在案上摆着,自己也不吃。
三更天,更是乏的慌,眼睛有些泛花,豆大的字印在纸上却像是蚂蚁在爬。她揉了揉眼睛,心想只是闭目养神一下子,没想着一闭目斜躺在软椅上沉沉睡了过去。
紫霄和扬羽五更天才满身风雪的赶回来。
因为路上雪大,耽搁了,所以才回来的晚。
门外厚厚的积雪上留下紫霄一连串稳实而又凌乱的脚印,没有片刻犹豫径直走向自己房间,而扬羽也先回了自己房间。
然而当紫霄推开门时,手明显的顿了顿,他看到她安静的靠在他平日放在书架旁边的软塌,手随意的放在小腹,交叠的手指中间松松的握着一本《黄帝内经》。
莹然光润的玉臂上松松的挂着一条红色绳子,这红在白肌理的映衬下,显得十分夺目,娇艳如滴血。
此时房内一片寂静,温度却低到刺骨。
目光所及那两个碳火炉子,一丝用过的痕迹也无,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差点生气,气她明知道自己身子伤了根基早不如从前,怎么还不知道把自己身子当回事?
怒而挥袖时,不小心把一张宣纸带落下地,借着余光似乎看到那张白纸上写有一排端正小字。
紫霄下意识弯腰拣起一看,仅两个字罢,然而却是一味药材。
似乎从那字上看到她当时站在窗前拿着笔踌躇等待的样子,原本阴霾的脸乌云顿散,心也立刻软了下来,胸腔中一点点暖意如同喝了两口烈酒,后劲十足,是慢慢的朝外溢,随着血液流遍全身的。
然后他走过去,将她抱起。
有些感怀手臂上的重量,一晃几十年,她已然长大,却好像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重。
但是,他知道,她的心境却大不同以往了。
当初他只晚来了一天,仅仅是一天而已,谁曾想过再次见面,会是那么一番情景。
她被挂在那么高的悬崖中间一小块横生出的嶙峋大石上,两根刺穿身体的尖锐石笋让她与尸骨无存差肩而过,却也只给她留下半口气。
她在弥留之际轻声呼喊着:“望哥哥,望哥哥……”
紫霄知道她快要死了,能坚持那么久,她已经很能干了。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几乎崩溃,他已经平安的带回了扬羽,却只能见到又要离开的她。
即便是一个换一个,这样的结局,实在是太残忍。紫霄无法接受白尔玉会死的事实,于是不断的输真气给她,抱着她不断的求人救她。
可是都于事无补。
就连宣淮,也拍着他的肩,叫他放弃,继续给白尔玉输真气,不仅是在消耗他的身体,也是让白尔玉继续延迟着不死不活的痛苦。
他这才注意到白尔玉脸上痛苦难挨的表情,于是他决定听宣淮的,给她解脱。
他把她从地府带回来后,留了一天时间给扬羽和白尔玉。
那时候白尔玉躺在病榻上昏睡不醒,而扬羽自从大雷音寺回来后,虽然恢复了正常神志,不再受邪魔控制,但已经记忆内力全失,连话都不会说了。
于是两个人一个这么呆坐着望着对方的脸发愣,另一个则闭着眼睛直挺挺的躺着,已若死人。
到了晚上,紫霄独自一人带走了白尔玉,把她带到东海入海口。
他本来决定让她回归大海的,他决定当晚就结束掉她的所有痛苦,但是手举到她头顶,他却怎么也劈不下去。
难道这次,又要让她死在自己怀里?上苍真是太残忍了,难道真的要让他永远活在愧疚负罪中?他已经不奢望能和她破镜重圆了,但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让他无能为力的看着她去死?
那时候紫霄抱着虚脱的白尔玉朝东海大吼:“我愿以三千年道行,换她永生不死。”
正在这时候一道诡妙的红色闪电劈开了海面,从海的中心一个人手持长杖漫不经心的走了出来。
当他走近了以后,你才发现那其实不是长杖,而是一把刀,刀身若隐若现,只有在风中挥舞时才会显露身形,只有在月光照耀下,才会反射亮光。
那人一身玄黑衣着,虽不华美,却有种特别的震撼力。
如黑珍珠般发亮的黑发在海风中飘扬,皮肤白而无暇,酒红色的眼睛里,载满了同情与温柔。
他走到紫霄面前,居高临下的与他对视,与此同时他向紫霄伸出了友谊之手。
嘴角微微扬起,声音鬼魅一般,丝丝缠住人心,使人窒息:“你给我三千年道行,我可以让她永生不死,紫霄,我已经,观察你很久了。”
他说话时,额心那抹银色纹痕闪着忽明忽暗的光,他的举止优雅中不失威仪,高贵中隐藏着点点高傲,不论是眼神还是笑容都带着点点对周遭事物不屑。
因着这样的高贵的自负,还有哪昭然的银色纹痕,紫霄想他应该知道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他的确是神,除了他,没有人再能帮助到自己。
骤然,脸色变的很是难看,纵使知道决定将是万劫不复,紫霄还是把怀中的白尔玉递到那人手上,将身体出卖给了恶鬼。
他是力挽狂澜的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她的身体还是不很好,病根一直难以完全根治。他要她一直在床上躺着养病,她却趁他出去采药时偷偷跑下了山。
结果一下山,就看到驸马司望溪与太女那场极其盛大的婚礼,原来龙奉雪便是太女胧姒。更听说了**帮的灭帮惨案,那一日的天都是血红色。
她跌跌撞撞的从山下飘了回来,还没跑到门口,就晕厥了过去。
还好扬羽很快发现了她,然后把她抱回了屋子。
她本来病就没好全,这次跑下山又是气急攻心,回来再是大病一场。
本来紫霄以为她病的那么厉害,又是大限将至,他已经被她折磨的筋疲力尽,差点没失控的掐着她的脖子要和她同归于尽,还好扬羽死死的抱住了狂躁的他,不许他靠近白尔玉一步。
没想到,白尔玉病到极限时,又突然好转,不出七日,已经恢复的一如常人。不过康复以后仿佛脱胎换骨的不止是身体,性情更是大变,安静的时候她常常抱着双膝目无焦距的看着窗外,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似一潭毫无生气的死水,稍微有一点不满意,就会大怒,摔东西,随处找出气筒撒气。
很长一段时间,她恨所有的人,恨周围所有的事,连带紫霄也无可避免。
她常常尖酸刻薄的把紫霄刺的体无完肤。
事已至此,不过多说无意,她伤在心,而非身,再没有天真无邪的模样,见过尘世的污浊与人的利益熏心,经历过**裸的欺骗,她的性子变的偏执激烈。
她本就病根未清,情绪一旦易怒暴躁,再好的药石也起不了效果,拖的久了又养出了新毛病,时常心口疼,又咳嗽的厉害。
想来紫霄对她那套自虐把戏已经忍耐到了极点,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将匕首塞进她手里:“既然恨,你就去杀了他!”
三天后的深夜,白尔玉回来了,提着明晃晃的匕首回来了。
她眼神里有惆怅,有伤心,有自责,还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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